贾政触及到她的视线,侧身避了开来,走到书案前说道:“在你来之前,我收到了沈云归的书信,他早已代你开了口,我与他同朝为官,本对他无感,但是见他能为你做到这份儿上,看来你父亲确实为你觅得了一位良人。”
    啪嗒,看着桌上的那封书信,渐渐模糊了双眼,一行眼泪随着黛玉的脸颊滑落到了她的手背。
    “你也不必多言,安心待嫁,老太太那里我自有安排,至于王氏...”说到王夫人,贾政皱紧了眉头,痛苦的闭起了双眼,说到底这些恩恩怨怨都是他们上一辈的冤孽,偏偏害苦了几个孩子,叹息的说道,“待宝玉婚后,我会立马送她回金陵老宅,绝不食言。”
    摇头在书案前静默了良久,黛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他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打开抽屉拿出一锦盒,轻轻打开,从里取出一枚通体碧玉的印章,苦涩的开口道:“这枚碧玉章是我亲手所刻,现送与你,女儿如花,愿你与云归相濡以沫、恩爱绵绵。”
    黛玉看着递到眼前的那枚印章,放在身前的手指忍不住战栗,木讷的站起身,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过来:“我...”
    来之前,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她的步步谋划,一点点消耗王夫人的心血,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她要在二舅舅的身前亲自揭穿王夫人的假面。
    她想过争执、想过诉苦,甚至想过无情的质问他。
    侧目看着书桌上那封展开的书信,黛玉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孑然一身的走到这里,本就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然,哪怕最后与外祖母和王夫人鱼死网破困与荣国府,她也不会后退半步。
    ...
    接过二舅舅手里的印章,黛玉看向了顾妈妈。
    顾有枝会意的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垂首递给贾政。
    “既然二舅舅已有谋划,外甥女就不再争辩,只是此信乃家母生前所写,交待我有朝一日可以转交与您,遂不敢不从,还望二舅舅谅解。”
    垂首一拜,黛玉在顾妈妈的搀扶下,离开了书房,摩擦着手里印章上的花纹,摇头笑出了泪来。
    百子石榴...
    应该本就不是送与她的吧,可惜了...斯人已逝。
    仰头看着天空,晴空万里,着实是个好天气。
    转身离开了梦坡斋,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书房传来七零八落的破碎声,黛玉脚步微微一顿,冷漠的瞥了一眼,将手里的印章丢给了身后的齐五,径直离开了去。
    回到院子,时辰还尚早,沈家那边却早早的派了管事嬷嬷过来,说要给姑娘试衣裳。
    这是贾府多年来第一次嫁女儿,探春、惜春几个丫头新奇的紧,一听说沈家送了婚服过来,忙不迭的就跑了过来。
    看着嬷嬷们从硕大的箱子里将华丽的婚服一件件的挂在衣架子上,眼底满是羡慕。
    “这也太漂亮了,姐姐,你快看这珠子,每一颗都是一样的大小。”惜春轻手轻脚的摸着婚服上的珍珠,生怕手上不注意给挂了丝,只敢不远不近的看着。
    探春探直身子看着衣服上的刺绣,拉着一脸羞涩的黛玉走近了进步,忍不住撞了撞她的肩头:“这绣工可真好。”
    说完就看向沈家的嬷嬷们:“这是蜀绣吗?”
    听闻沈家是蜀中大族,这衣服上的刺绣怕是蜀绣吧。
    “是蜀绣,这可是族中绣坊两百个绣娘花了整整一年才绣制完成的。”沈家嬷嬷闻言笑着上前两步,从锦盒里拿出了几方手帕。
    “一年?”
    “两百个绣娘。”
    惜春和探春围着黛玉不停的支支吾吾,惹得黛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她不知该如何的时候,沈家嬷嬷就拿着手帕走了过来。
    “这是家中太太们托我带过来的伴手礼,送与府中的小姐们把玩。”
    “真漂亮,跟京城的样式很是不同。”探春拿着帕子小心的叠了起来,转身交给侍书收好,等到府里办婚宴的时候,拿出去给姐妹们显摆。
    转头就抓住黛玉,不依不饶的说:“林姐姐你快试看看,让我们开开眼,我还没见过新娘子呢。”
    “我也没见过,走走。”说着几个姑娘就带着嬷嬷们进了内室。
    一番折腾下来,好不容易送走了沈家的嬷嬷,硬是把平日里不知饿的黛玉给折腾的前胸贴后背,看的顾有枝心疼的要命,连忙叫雪雁摆饭。
    探春嘴里吃着白蒸鸭,还不忘念叨:“瞧你这边热热闹闹的,宝哥哥那边安静的紧,也不知太太怎么打算的,难不成婚房不安排在怡红院了?”
    “不知,宝哥哥近日好些了吗?”黛玉最近忙着应付老太太和太太们,都没有时间问问后边的情况,只听说那日请了道士做法,过了这些日子了,也不知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