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入秋后,北方的夜里已然有些许凉意。
    只见月朗星稀之下,随着窸窸窣窣的几声,原本寂静的院子里亮了几盏灯火,慢慢的汇聚在了那棵石榴树下。
    “顾妈妈,要不还是我来吧。”居然是点酒的声音,月色下,点酒压低身子对着俯身在树下的顾有枝说道。
    一道嗡嗡的声音从树下传来:“不用,你惊醒点,打好灯。”
    点酒站在树下,举着灯观察着四周,踮起脚尖朝着上房看了看,今夜紫鹃守夜,屋子里没有动静,想必睡得深了。
    低头举着灯朝洞口探了探,就见顾妈妈抱着一个青黑色的箱子上来,点酒看的瞳孔一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夜,也太冷了。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那玩意儿,闭眼呼吸了几下,退后两步给顾妈妈让了路。
    一路轻声小跑的去了后面的厢房,才刚刚走到门口,房门就从里面打开。
    王嬷嬷连忙将人迎了进去,对着点酒摆了摆手,等着顾有枝进门,就反手将门关上。
    送了顾妈妈回屋子,点酒转身回了院子里,正拿着铁锹将土掩回去呢,就听见隔墙的巷道里传来了老妈子打更的声音。
    吓得点酒一哆嗦,差点将手里的铁锹扔地上。
    嘴里一边嘟囔,手下不敢停,三五下掩盖好,对着石榴拜了拜,收了收东西,赶忙跑回了自己屋子里。
    这厢,顾有枝一进屋就将手里的箱子放在了早就铺在地上的粗布上,然后立马脱了身上沾了泥土的衣服,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
    等收拾妥当了之后,才出了里间,只见王嬷嬷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木棍想去撬开那箱子,顾有枝看的皱起了眉头:“碰那玩意儿干嘛,你也不嫌晦气。”
    王嬷嬷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说:“我这不得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别当时候被摆了一道。”
    本来走到桌边想要倒水喝的顾有枝愣了愣,放下手里的杯子,走过了过去,看着地上的箱子道:“不可能吧,当初前婆婆可是当着我们的面儿打开的,里面实实在在有东西的。”
    末了还想了想刚刚手上的重量,不像是个空箱子,不过既然王嬷嬷这样说了,小心起见,打开看看也无妨。
    只是一想到里面是个死婴,顾有枝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忌讳。
    对着王嬷嬷说让她等一下,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叠纸钱。
    见王嬷嬷看着自己手里的纸钱,顾有枝讪笑了几声:“前段时间撞见小红给平儿那丫头烧纸钱,私底下找她要的。”
    从桌上拿了可空碗放在箱子前,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口箱子,抬眸看向王嬷嬷,见她朝自己点头,于是点燃纸钱放进碗里,双手合十拜了拜:“得罪了,莫怪。”
    往手里擦了擦药粉,隔着布打开锁扣,只听啪嗒一声,顾有枝轻轻将箱子开启。
    王嬷嬷站在一旁,皱眉望了进去,复而匆忙的别开了眼,急促道:“关上吧。”
    一股浓烈的腐朽之气从箱子里传出,顾有枝屏息关上箱子,快步打开房间的窗户,过了良久那股子气味才消散出去,只是房间里依旧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
    “看见了吗?”顾有枝站在窗前问道,她刚刚提心吊胆的根本不敢朝里面看,现在她都觉得自己的手就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真是遭罪了,见王嬷嬷点了点头,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迫不及待的转身走到脸盆前,拿起皂子就狠狠地揉搓着手心手背:“这要是都扳不倒她,我都干脆跳护城河里去算了。”
    “诶,话可不要说太满啊。”王嬷嬷蹲下身,用粗布将箱子包裹了起来,想起刚刚箱子里那场景,手里下意识的轻了许多,一个还不足半臂长的干瘪尸体,浑身都布满了紫黑色,一看就是身前被下了猛药活活从母体里剥离出来的。
    也不知该可怜王夫人,还是该说王氏的心狠。
    “姑娘怎么说?”
    顾有枝擦干手,将帕子搭在架子上,看着王嬷嬷将箱子搬到里间藏起来,想了想回道:“听姑娘的意思,应该是要将王夫人逼出来,老太太一心想要息事宁人,你也知道,姑娘谋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白白放过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来也是,眼看着时辰过了大半,王嬷嬷收拾了一番,见顾有枝坐在桌边没有动静,不禁疑惑道:“你还不休息干嘛呢?”
    “你睡吧,我睡不着。”一想到屋子里那口箱子,顾有枝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还是王嬷嬷经历多,胆子大,挖箱子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打死她都做不到跟那箱子睡在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