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骆非寒来说,人已逝去,再无挽回的余地。
    如果只是知交好友也罢,但现在,他清楚明确的从他眼中读出与自己相似的感情。
    如若……如若立场互换,骆非寒一走八年了无音讯;如若是他在得知当年的事情是误会后知晓了好友的死讯……
    那么,他会如何?
    凌君莫不想去做这样的假设,因为他知道那太痛苦。
    人活着总有希望,但是一旦逝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如同此刻整座骆家大宅缭绕着香烟的惨白。
    骆非寒不再说话,依旧没有逼迫也没有悲伤。但这份沉甸甸的感觉直接压在屋中,凌君莫竟不知如何开口。
    太狡猾了啊,这个人!
    还是那么深知他的弱点,利用起来毫不犹豫。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骆非寒抬头望去,声线微冷:“什么事?”
    “叔叔,是我。你和凌四先生在么?”
    凌君莫顿时松了口气。骆非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进来吧。”
    于是红漆木门“吱哟”一声被推开,骆孝先扯着凌小染走了进来,先是对着骆非寒笑笑,而后目光毫不避讳的打量起凌君莫:
    “您是小染的义父?”
    “我是。”这次回来后第一次正面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少年,他有一张酷似骆非霜的脸,张力十足的笑容很容易感染旁人。这个年纪正是人生中最活力四射的时候,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已然这么大了。
    凌君莫很难不再次感叹时光流逝。
    骆孝先被凌君莫清透温和的眸子打量的浑身不自在,勉强恪守着晚辈之礼垂手而立,就听凌君莫温声道:
    “我听小染说这段时间承你照顾良多,多谢。”
    “您客气了!”骆孝先受宠若惊,急忙推谢,正欲再说,忽觉脖颈处一阵熟悉的汗毛直竖,下意识望向一旁不言不语的叔叔。
    “事情忙完了?”
    话是询问骆孝先,骆非寒的目光却是看向凌小染。
    “是。”凌小染微微低头,抿起薄唇,“骆楼主,先前之事是小染莽撞,还望——”
    “行了!”挥手打断少年有些生硬的道歉,骆非寒并不想逼着他说出这番话,只冷然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问你,不过看你的神情,对于无影楼或多或少还是有所怀疑的罢!”
    凌小染撇过头,目光闪烁,不太敢抬头去看义父的脸色。
    “我不想逼你。”仿佛没看见少年全身上下透着的僵硬,骆非寒只是一如既往的垂下眼,透着漠然的疏离,“孝先之前恳求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既然如此,这个机会我给你们。从今日起,只要孝先在旁,无影楼一干宗卷随你查阅,我也允许孝先在不触动无影楼的利益之下调动人手,助你早日找寻到线索。”
    闻言凌小染霍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骆非寒,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给自己——明明之前他才“刺杀”过衣紫,于情于理都不该——
    比起凌小染的震惊,骆孝先只有惊喜:“叔叔,您说真的?!”
    骆非寒瞥向他:“我骗过你?”
    “这……倒没……”骆孝先讪讪然挠头,这个动作越看越眼熟——凌君莫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看他的义子,依旧不语旁听。
    而早已被这个消息惊到的两个小辈并没注意到凌君莫的神情,只是相视而笑,眼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别高兴的太早!”见他二人对视幸喜,骆非寒一盆冷水浇上去,“丑话我说在前头,如若无影楼的任何消息经此泄露,我唯你们两人是问!”
    “您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骆孝先拍着胸脯保证,一脸踌躇满志。骆非寒看他神色,只是嗤笑一声,不置可否道:
    “条件我给了你们,顺便再加个机会。”说着,他伸手从旁取了份文书,修长的手指在洁白的卷面上移动,最后手指张开卡在两侧,“这是昨日栖霞山庄派人送来的帖子,阿紫名义上毕竟是姜老夫人的义女,此番病逝,于情于理我无影楼都要派人前去知会一声。”
    派人去栖霞山庄?
    凌小染敏锐的抓住了这几个字,睁大眼看着他:“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以此名义前去洛阳?”
    自从知晓衣紫那块玉佩是出自栖霞山庄,凌小染就动了北上洛阳的念头。只是,仅仅一个四时庄他尚且欲入无门,更别说是栖霞山庄这等地方了。
    他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骆非寒会突然将这样一份大礼摆在自己面前!
    第二十九章
    “不错。”
    骆非寒毫不在意凌小染眼中激动的神情,径自道:“我会传书通知栖霞山庄,让孝先为使前往,你自然可以随行。机会我给你们了,接下来能查出什么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我不会再管。”
    凌小染此刻又惊又喜,看看骆非寒,又看看骆孝先,最后掩饰不住激动的对上凌君莫温和的眸子,那双眼里依旧含着笑意的鼓励让他原本忐忑的心安宁下来。
    “多谢楼主!”撩衣下跪,这一次跪的心甘情愿。 骆非寒受了他这一礼,也不去扶,望着他的眼却微微眯了起来:
    “既然如此,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自行把握罢!至于你义父——”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凌君莫,“他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一句话如当头冷水,凌小染怔了怔,猛地抬头看他。后者依旧寒着脸,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忽然惊觉,难怪骆非寒会给他如此优渥的条件,原来竟是留了义父做人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