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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关头,眼见钢硬鞭头就要击碎展昭咽喉。
    骤听左侧风音乍起,三道月下难窥的飞痕迅袭长鞭。一打鞭头错其方向,二打鞭身截其去势,三打手腕阻其使力。
    劲道十足,巧打连环,便是鞭身幼细亦弹无虚发。
    可见施此袭者手段何其厉害。
    黑衣人霎是一惊,未明来袭暗器为何不敢轻乎,连忙抖动长鞭隔开暗器。扫落地上的暗器嘀嗒作响,月色之下模糊能辨居然是三颗圆润小石头。
    同射三石已不简单,况且射的皆是难着之处,可见来人决非等闲之辈。孰敌孰友尚未知晓,黑衣人手腕翻动,黑色长蛇直卷暗器来处。
    “来得好!”
    夜空中闻得吆喝清脆,一剪白色如浮光掠影顺那鞭身飞出黑暗,轻巧落在高墙之上。
    但见月下雪衣飘逸似羽衣仙纱,清风漫影若涉凡天人。
    只可惜了那冠玉俊脸带上几分煞气,凌厉眸子染了对俗尘之人的挂心。
    “唐五?!”
    黑衣人看清来者,不禁吃了一惊。
    来人正是曾化名“唐五”的白玉堂,他一闻此名,顿知这黑衣人定是当日夜闯大理寺时出手偷袭,后又密告他是开封府人的罪魁祸首。
    白玉堂心下大怒,但仍是不动声息,冷冷笑道:“那枚透骨钉,‘唐某’记下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话音刚落,只见雪袍翻动,三颗小巧圆石同时袭向黑衣人上中下三路。
    黑衣人冷哼一声,翻卷长鞭拨开暗器。
    未待发难,却又有一道飞痕自白玉堂手中射出。去处却非朝他,而是直打向恍立一旁的展昭!
    “有诈。”黑衣人方才发觉中计,鞭子一震欲打展昭。
    白玉堂怎会让他得逞,向展昭施了一击之后迅即撒出大把石子。
    只闻暗器呼啸如暴风骤雨,十数石子带了劲风扑面而来,黑衣人迫于无奈,只有先求自保,收鞭挡开要命暗器。
    那厢昏沉未醒的展昭左肩突遭敲痛有若碎骨,顿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心中暗惊适才情况何其凶险,险些便丢了性命。
    低头看到解救之物竟然是熟悉的圆石子,连忙抬头看去,果然见那傲立墙头的翩然白影,正与黑衣人对峙。
    白玉堂见他恢复,嘴角轻邈:“懒猫儿,你可睡醒了!”
    黑衣人见展昭已醒,自知以一敌二毫无胜算,加上鞭上迷毒已被识破,再战必败。
    趁那展昭手中无剑,黑衣人长鞭骤舞击打地面,扬出满天粉尘。
    二人恐中其迷毒,连忙掩了口鼻。
    待粉尘伏地,那黑衣人已失踪影。
    展昭哪肯轻易放过,正要去追,却被那白玉堂喝住:“甭追了。人早溜掉了。”
    远处夏蝉鸣叫,哪里还有贼人行踪。
    展昭亦知那人轻功不弱,这刻只怕已经逃出城外,追是不及了。
    “唉……”
    此次打草惊蛇,若想再寻恐怕是难上加难,展昭百般无奈,却亦只得作罢。回头看那墙上该已身在陷空岛的人,眉头皱得更深。
    “多谢白兄出手相救。但为何白兄会在此地?”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居然大大咧咧地在墙上盘膝而坐,还从怀里探出一把书生扇,“啪”的打开,悠哉游哉地扇了起来。
    “今夜月色醉人,白某偶感雅兴,出来追云赏月。”
    看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展昭竟觉心宽。
    但展昭未忘初衷,昂首看那白玉堂:“展某曾劝你莫要插手此案,白兄难道忘记了?”
    “啪!”
    纸扇脆响收折,化作一支利箭射向展昭。
    来势汹汹,展昭连忙伸手抄下,免了被扇击打之苦。
    扇子虽非利器,但突然出手袭人却是无理。
    “白兄,这是何故?”
    “猫儿,”白玉堂脸上泛了几分薄色怒意,“你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何时才肯改改?”
    “展某并无……”
    “好了!”
    白玉堂不耐烦地摆摆手,制止他的反驳:“说什么官府之事不由江湖中人插手,说什么让白某负伤不好跟大哥他们交待,全都是屁话!想撵我回去自个儿揽下担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九命怪猫啊?哼!白爷爷只是一时恼火攻心被你蒙混了过去,猫儿啊猫儿,你恁是小瞧了我锦毛鼠白玉堂!!”
    腰间画影铿然出鞘,于月下尽现华彩。
    “我辈仗剑江湖,何曾怕死贪生?”
    展昭凝视这抹张狂白影,首次相见时的傲世骄横,此刻未曾稍敛,依旧飞扬跋扈,我行我素。
    那是与生俱来的傲骨与狂妄,让人头疼,却教他羡慕。
    “展某只是不希望累及朋友。”
    “你若是怕我涉险但可直说无妨,何必拐弯抹角,徒惹误会。猫儿,你就那么喜欢招人怨恨吗?”
    展昭不禁苦笑:“白兄,若我直说,你会回去吗?”
    “不会。”
    他答得是干脆利落,让展昭大有倒绝之感。
    “那便是了。”
    “哼。”
    白玉堂翻手转剑,将那画影收芒入鞘,炯炯双目毫不作伪直视展昭。
    “人生在世,往往得做须做之事,而非想做之事。猫儿,你现在做的便是须做之事,而我,则要去做想做之事。”
    “……”
    展昭无言以对,何曾见过一个人任性得如此理所当然。
    让他觉得种种烦思考量,根本便是多余之举。
    无需担心,因为他足能自保。
    无需顾虑,因为他有力挽难。
    必需的,只是来自对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