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茵墀香。”
    突然有人出声解他疑问。
    那个本应该躺在开封府客房床铺上上安眠休养的白玉堂,突兀出现在窗外。完全无视展昭愕然的神情,施然自窗翻入。
    拍了拍手上灰尘,凑过来嗅了那气味,然后连连点头:“嗯,错不了,这是茵墀香。”说着,毫不在意地拍拍展昭肩膀,“我说猫儿,你这御猫鼻子还真不赖嘛!一下子就闻到白五爷要找的东西。”
    展昭挥开他搭在肩上的老鼠爪子,冷道:“白玉堂,你来做甚?”
    “查案啊!”
    白玉堂耸耸肩,一副玩世不恭:“你不是怀疑唐文逸吗?既然如此,白玉堂自然要替朋友澄清一切。”
    “那你如何澄清?”
    “茵墀香。”白玉堂神色突转正经,言道,“有传在汉灵帝初平三年之时,由西域所供之奇香。汉灵帝将其煮以为汤,宫人以之浴洗,余汁入渠,渠亦发香,乃名‘流香渠’。此茵墀香涂抹人体经久不散,便是空气触之亦会在身上留下浓郁香气。唐兄若有到此杀人,必定会沾染此香。但猫儿我来问你,你初二案发后遇我等之时,可曾闻到此香?”
    展昭微一颔思,随即摇了头:“展某确不曾闻到。”
    “那不就了咯!”白玉堂呵呵一笑,“如此便能证明,唐兄并非杀人凶嫌。”
    “白兄未免太过武断。”
    展昭办案素求严谨,只是一件证物不足以纵论全盘。
    “即便他并未杀害齐寿全家,亦未能洗脱其余三桩凶案之嫌。”
    白玉堂见他还不肯放过,登时恼了:“臭猫,你便是抓不到人,也不能揪了唐兄不放!”
    展昭不欲与之再作计较。
    “白兄还是请回开封府吧,展某正在办案,不便相陪。”
    “谁要你陪!”
    见展昭转身就走,白玉堂竟也跟了上去。
    “你跟来作甚,莫要防碍展某公务!”
    “哼。若不跟着你,万一你趁机动了手脚陷害唐兄……哼哼。”
    “你——”展昭猛一转身,狠瞪住那个嘴巴不修的白毛老鼠,实有将他揍一顿丢出去的冲动。可偏偏那人有伤在身,若真与他动起手来,却要落个欺弱之名。
    展昭凝了心神,不再理会他,径自推开主房门板迈步入内。
    那白玉堂如影随形,背了两手跟了进来,好似真在监视一般。
    主房之中并无血迹,中央端放一雕柜,上面摆有琳琅宝物。
    展昭虽时常出入皇宫,见贯宫内奢华摆设,但亦对这堆夺目耀眼的宝物为之惊叹。环观片刻,不禁皱起剑眉。
    似乎有些疑窦未能尽解,眼神一转,忽瞄到站在身后之人,嘴角泛起半分笑意。
    他摸着其中一套雕镂马鞍,自言自语:“这物看来像是马鞍,怎会乱放此处?”
    “笨猫!恁没见识!”
    白玉堂怎会放过任何一个将展昭锋芒压下的机会,从腰间掏出折扇,啪地一下展开,甚有品鉴行家派头,指点道:“此物乃是连环羁。西域身毒国曾以此物献予武帝。有书曾载此物乃是白玉作之,玛瑙石为勒,白光琉璃为鞍。鞍在暗室中常照十余丈,如昼日。”
    “哦?”
    展昭颇感惊讶,问道:“白兄莫非能道出这里所有宝物之来历?”
    “这是自然!”白玉堂顿嚣张起来,“你白五爷见多识广,对天下宝物自是了如指掌!”言罢,手中折扇轻点另一尊小巧佛像,“这是丹血石佛,有传乃丹丘国野外丹鬼血化石而成。丹丘之地,有夜叉驹跋之鬼,能以赤马脑为瓶、盂及乐器,皆精妙轻丽。马脑者,言是恶鬼之血,凝成此物。”
    他接连鉴赏了数件宝物,如说家珍般将架上宝物来历出处,甚至古书所载传说皆一一道来。
    展昭静静站立一旁,聍听他所说之言。
    最后白玉堂折扇轻收,叹息道:“这个齐寿还真是奢侈,房内每样珍品只需随意一件便能养活三百口人。”
    言罢,得意地瞄了瞄展昭。
    “怎么样?猫儿?”
    展昭微微点头,唇带轻笑:“白兄鉴力过人,不愧是行中高手。”
    “那是自然!——啊!”白玉堂突然醒悟过来,转头一看顿见到那略带算计的眼神,瞬是明白到他原就想让自己为之作鉴,登时龇牙道:“你这臭猫,恁是奸诈!!”
    展昭不以为意,反问道:“白兄,可觉得存放于此的宝物有何奇怪之处?”
    “奇怪?连环羁、丹血石佛、独目玉虎、身毒宝镜……”白玉堂细细一想,再抬头看看架上诸宝,顿时失声道:“这里的宝物皆来自西域诸国!!”
    展昭赞赏一笑:“不错。以齐寿一介汉商,又久居中原,何来众多西域至宝?”
    “你怀疑他的身份是……”
    “展某现下只是怀疑。此事还需证据作实。”
    白玉堂颦眉:“若确如你所料那般,他又怎会留下证据?”
    “不错。此人做事极为谨慎,确实难捉其尾。”展昭环视这房间所有物事,苦恼上眉,“这里所有的东西适才都已翻过一遍,却始终未无所获。”
    “这样啊……”白玉堂踱着步子,在房中又绕了一圈,突然笑了。
    “不,你们翻漏了!”
    展昭眼神一亮:“漏在何处?”
    白玉堂看他紧张,偏就是不慌不忙,晃着折扇继续踱着步子,朗朗吟道:“武帝天汉三年,西国王献吉光毛裘,色黄白,盖神马之类也。裘入水数日不沉,入火不焦。武帝上时服此裘以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