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问道:“唐兄,可有追上?”
    唐文逸摇头。
    展昭虽心仍有倪,但他亦确实见到两条紫色身影一前一后往东奔走,加上白玉堂作证,此看恐怕是错怪唐文逸了。
    巨阙入鞘,展昭抱拳告歉:“唐侠士,得罪了。”
    唐文逸摇头轻笑,道:“无妨,展南侠也是担心白兄安危。家兄屡杀人命,唐某实难辞其咎……”
    包拯适时插语道:“白义士身上有伤需要静养,各位今夜也辛苦了,请回房安歇吧!”转身又低声吩咐道:“展护卫,本府有恐那唐文风会去而复返。”
    展昭颔首,拱手应曰:“大人放心,展某在此守夜。”
    各人纷纷散去,唐文逸回头看了房中仍留未走的展昭,轻轻一叹,虽已知道这二人之间情谊非薄,但看在眼中,总是叫人羡慕。
    ***
    房内回复安宁,但空气中曾有血腥却未曾尽散。
    白玉堂瞪了一眼脸色不见得好的展昭,叫道:“猫儿,这不劳你守夜!那家伙若敢再来,白五爷自能应付!”
    展昭锁上门窗,抱剑坐到桌旁,面朝大门,对他的叫嚣全然不理。
    “喂!臭猫!”
    仍是没声没息。
    白玉堂皱了皱眉,知这猫儿是发了脾气,看来若不使点手段,便是叫破嗓门也换不来一应。
    “啊呀!好疼——”
    凄惨的叫声,果然换来那宽阔肩膀的一下颤动。
    可依然平静无波,笔挺的腰杆不曾动摇。
    这白玉堂叫得恁是夸张,也难怪展昭不信。他怎会不懂白玉堂本性是何等逞强,便是被鞭至皮开肉绽竟也一声不吭之人,又怎会因一道剑伤而惨叫哀嚎。
    叫了数声,倒还真扯疼了伤势,疼得他险些咳嗽出声,下意识连忙伸手捂住嘴巴,泄出几声闷咳。
    展昭听出不似作假,连忙反身来看,见那白玉堂痛得额头冒汗,甚是苦楚。
    见他终于看了过来,白玉堂顿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可惜脸部糅杂了疼色,实是不怎好看。
    展昭叹了一声,坐到床边,免得这安分不下来的人再胡乱动作。
    “白兄,可知何谓自作自受?”
    白玉堂缓过痛楚,狠瞟了他一眼:“行了猫儿,若论自作自受,白某当不如你!”
    “你——”
    展昭不禁气结,轻一抿嘴压下怒气,撇开脸不去看那张见了就想揍的俊容,才道:“白兄,时候不早,你该休息了。”
    “我早想歇息,是你这猫儿愣坐在这儿,亮堂堂的两眼珠子死瞪着白某,让白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便是不瞧,亦知那双狡猾的眼睛充满戏谑神色。
    展昭右手一拍床边小桌,将搁在上面的水盆震起数滴水珠,手指翻转一弹,水珠如丸击射烛火,瞬间教这房间漆黑无光。
    悠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此,白兄便看不到展某眼睛,即可安然入睡了。”
    “……”
    “猫儿。”
    “臭猫。”
    “喂!猫大人!”
    展昭屹坐床边,不动如钟。
    任那白玉堂怎叫,就是不予搭嘴。
    如此似乎确有效果,白玉堂唤了几声便住了嘴。房间在寂静漆黑中渡过了半刻。
    就在展昭以为白玉堂已睡,却又听到那显得有点寂寥的声音。
    “你真生气了啊?”
    每次听得他如此说话,总让展昭无法置之不理。
    床上之人,曾不止一次共他出生入死。
    纵是恼他的恶,却亦时常念他的好。
    “展某并未生气。”
    “你生气了。”
    “白兄误会,展某确无恼怒之意。”
    “不,你在生气。”
    再好耐性,在这爱缠的小白鼠面前也水磨石穿了。
    便是南侠,亦是一般。
    “好!展某是生气了!”巨阙鞘顶铿击床沿,发出响亮吵音,朗朗声线在夜中带了激烈怒意,“你多翻潜入开封府闹出多少乱子,展某暂不予你计较!此次你又再夜半偷入,竟然如此就大意轻心,随便相信一个相交尚浅的朋友,以至险丧性命。白玉堂,你纵是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亦要顾及他人所忧,岂能将性命视若儿戏?!”
    一番呵责,顿让白玉堂无话可说。
    今日方知,敦厚之人发起火来更是非同小可!
    沉默片刻,白玉堂试探道:“难道说,猫儿你尚在怀疑唐兄?”
    “在真凶缉捕归案之前,展某不排除任何可能。或许他无心杀你,但两次都是他出手救你,如此巧合,难道白兄不曾存疑?”
    “……无论是否巧合,他终是救了我。”
    “……白兄,”白玉堂对朋友义信,实属江湖少有,展昭亦自欣赏这份至诚,终于缓下语气,“你有伤在身,就安心休养,莫要再生事端。”
    白玉堂凝重言道:“此事已容不得白某抽身。玉鼠曾传我手,杀人凶徒之弟是我朋友。更有甚者,今夜那唐文风,恐怕等的是我。”
    展昭一惊,连忙问道:“白兄何出此言?”
    “感觉。”
    “感觉?”
    “你不信?哼。凭我白玉堂多年经验,交手便知谁对我存有杀念。”
    “白兄,破案之事,就交由官府处理。请你安分养伤,若再有差池,展某难向陷空岛上各位义士交代。”
    “嗤!猫儿,你恁是没有进步,每次都拿他们来压我。”白玉堂半躺床上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焉知山高,皇帝远之理!”
    “白兄你……唉!”展昭知劝亦无用,但他身上纵横伤痕,实教人心怜心痛。从怀里摸出一个紫青小瓷瓶,犹豫片刻,背着身将它塞到白玉堂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