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咒术师英俊而强大。在他二十三岁的时候,他来到平安京华丽古典的行宫。皇族青睐他的能力,要封他做皇族的阴阳师。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空有名头的苦差事。每日他和同伴与咒灵对抗,回到住所后,便总能望见行宫里辉煌的灯火。他被邀请参加奢侈的宴席,目光落在轻歌曼舞的美人和桌上的美酒佳肴之上。在酒醉酣畅之时,他听到隔壁桌的大臣对他指指点点。
    “不过是个低贱的捉鬼人,也能和你我同坐。”
    这话音刚落,大臣的头就落了地。青年掸袖而起,扭断了旁边斟酒侍女的脑袋。武士的刀锋纷纷化为碎片,在王公贵族刺耳的尖叫,嚎啕的大哭,以及愤怒的咆哮中,青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颤颤发抖的天皇眼前,蹲下身,揪起他的领子,说:
    废物。
    那日以后,行宫里彻夜灯火通明。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珠玉珍兽都一一陈展在青年面前。这些索然无味之物令人烦躁,于是青年对天皇说:给我女人。
    世家贵族里年轻的女子便都披着云锦羽衣进入了行宫,最小的只有十岁,最年长的也只有十七岁。她们的舞蹈很快让青年失去了兴趣,随后他发现,拧断这些女人手臂时,她们刺耳的叫声更能让他快乐。同时,折磨王公大臣,看着他们冷汗连连,却又束手无策的样子亦让他兴奋且畅快。一个武士朝他挥刀,他随即把武士的头按在地上,一颗一颗拔掉了他的牙齿。
    不甘被夺权的天皇召集了全国各处的咒术师。咒术师们包围了行宫,与青年进行了长达七七四十九天的战斗。这战斗中,青年化成了两面四臂的怪物。他杀死很多咒术师,又更多咒术师扑上来。最后,人们合力斩下了他的头颅,将他的肢体大卸了八块,又把那二十根手指根根砍下。他的身体被烧成灰烬,手指却被天皇命人制成了咒具。制作咒具的人皆被秘密处死。但随后,宫廷的咒术师发现,这些手指并不能帮他们战胜咒灵,反而引来了更多更可怖的存在。但彼时彼刻,手指上的诅咒之力已经被高度浓缩,再也无法销毁,只能分散于各处封印起来。
    “无趣的往事。” 宿傩盘着腿,对我说道。
    “只是因为我踹了那个废物一脚,他就把我记成魔神,真是小肚鸡肠啊。”
    我的目光落在那颗黑色的小球上。它仅仅只是孩童对蚯蚓的一小团恶念,但它回到孩童的体内后,就随着孩童的成长而一点点壮大了。归根结底,这魔神还是人类自己栽培起来的。
    我对宿傩和制造出他的人类没有任何情绪。人类的遭遇是人类自己酿成的苦果,只要人性之恶存在,世界上还会有无数个宿傩出现。但这恶的果实却不应该由无关者承担。该付出代价的要付出代价,不该付出代价的便不该付出代价。
    “那几个咒灵是你的同伴吧?” 宿傩叉着手,懒洋洋地说,“如果你们目标一致,你不该杀我。”
    “我们的目标确实一致。” 我说,“但它们是自然之怒。人既然生活在自然之中,无时不刻在享受自然提供的利益,自然所有人要面对毁坏自然的苦果。但人之怒却不同,某群人的过错并不应由所有人承担。”
    “那你想干什么?” 宿傩饶有兴致地问。
    “我之所想,唯有公平而已。”我看着那个黑色的小球,左眼发出阵阵的剧痛。我看到那个小球的上面布满红色的裂痕,好像我轻轻一碰就可以碎掉。
    “原来是这样。” 宿傩鼓起掌,像是看到了极为有趣新鲜之物。
    “只要看见,就可以抹杀。” 它大笑着抓住我的手,穿过层层时间的河流,将我的手朝那颗小球按去。忽得,我的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刻骨铭心的疼痛,我的咒力、我的肢体、我的血肉被一把无形的刀锋一片一片削下。仿佛是天空寰宇的重量压在一只蚂蚁身上,巨大的恐惧笼罩于我,我的手开始剧烈地挣扎,从指尖一点点一点点被时间的怒火烧成灰烬——
    停下!
    停下!
    停下!
    池塘边,男孩丢下蚯蚓,蹦跳着跑回了家。
    眼前的黑色崩塌泯灭,我的右手已经不见,唯剩左手持狱门疆站立在废墟之上。我的对面站立着男孩虎杖。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重合,新旧的记忆交织在了一起。此时男孩已经不是宿傩的容器,他只是高专的普通学生,于此参与了一场无关宿傩的战斗。这个战斗里,他的老师五条悟依然被封印,他的导师七海依旧死亡,他的朋友伏黑也同样是受伤昏迷。眼前的破坏是魔神虚魔罗造成,而它又被我所击杀。菜菜子和美美子虽不为宿傩所杀,却死在了咒灵陀艮的海水中。今宫神社的枫树下最开始封印的也不是宿傩的手指,而是咒具狱门疆。禅院未来为了解决头痛的问题去了京都,并在那里认识了女孩秋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