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吹梦到西洲 > 第 22 章 噬人宅(十八)
    回到苏府时,漫天彤云似火,将古宅染得一片血色。

    四人在前院下了马车。

    海潮回头一看,见程瀚麟双目失神,脚步虚浮,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程瀚麟,怎么了?”

    这一拍不打紧,程瀚麟唬了一跳,连连后退:“望,望小娘子……在下没事……”

    海潮挑挑眉:“没事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她说着凑近了些打量。

    程瀚麟又是连退几步:“多谢望小娘子垂问,在下当真无碍,只是坐车颠得有些头晕目眩……”

    海潮对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见怪不怪,只咕哝了一句“稀奇古怪”,便不再理会。

    程瀚麟长长吁出一口气,掖掖脑门上的汗。

    梁夜仿佛一无所觉,遣李吉去禀报主人,又问走来牵马的马僮:“今日府里可还安好?”

    小马僮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程瀚麟颇有眼色,从自己钱袋里摸出一把铜钱塞给他:“买酒吃。”

    马僮袖了钱,四下张望一回,掩着口小声道:“几位仙师莫要说是奴讲的……下晌来了几个官差,将府内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似乎是在找秦医女……”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府里到处都在传,说那医女也和李管事一般,叫这怪房子吃了哩!”

    话音甫落,有只粗壮大手在他后脑勺上重重击了一下:“小贼囚!不好好干活,在这里胡吣什么!”

    来人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一身灰不灰、褐不褐的短衣,身上一股马粪和干草的气味,显然是个马夫。

    小僮嘻嘻笑着缩起脖颈,捂着后脑勺,破口大骂:“耶耶在这里跟仙师回话,要你这死老魅多口多舌!”

    马夫笑着踢了他一脚,啐一口:“后头放饭了,赶紧去吃,吃完把剩饭提去给葛苍头。”

    小僮撅起嘴:“怎的又要我去,那老疯子瘆人得很,窝棚里又一股子粪臭,我不爱去。”

    马夫作色:“你去是不去?仔细你的腚!”

    小僮咕咕哝哝抱怨着,被那马夫一脚踹在臀上,不情不愿地去了。

    马夫向海潮等人道:“仙师们别听那小子胡咧,那小娘八成是叫宅子里的事唬着了,悄悄跑了。每月都有人跑的,前几天刚放了月例,这几天跑的人最多。”

    他憨厚地笑了笑:“要不是奴捣子(1)一个,实在没处可去,奴也跑。”

    梁夜问:“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那出事的老马夫?”

    马夫点点头:“疯了,不能当差了,本来是要撵出去的,娘子心善,叫留他下来,给一口剩饭吃也就罢了。”

    “他住在何处?”梁夜问。

    “本来是住在马厩里堆草料的棚子里,可疯子不知人事,随处便溺,熏得人受不得,弄脏了草料马也食不得,没办法,在园子后头畜棚边上搭了个小窝棚,对付住着。”

    海潮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有家人么?”

    马夫长长叹了口气:“听说

    本来有个婆娘,生了个女儿,过后都死了,只剩他一个。自己又弄成这样。

    “他当过兵,是个侍弄马匹的好手,本来好好的,和那些嘴上不积德的贼囚子打什么赌呢?那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唉,要不都说麻绳偏在细处断!()?()”

    他摇着头,口里喃喃:“都是命,都是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牵着马走了。

    陆琬璎红了眼眶:“畜棚旁边,怎么住人呢……()?()”

    海潮自己就是贫苦人,心中恻然,摇摇头道:“出去就是个死,能有个地方住,有口剩饭吃,已算走运了。()?()”

    几人默默地走回客院,便有僮仆送了晚膳来。

    陆琬璎握着竹箸半晌,鼓起勇气对那僮仆道:“我没胃口,这些饭食,有劳你拿去给那迷失心智的老马夫。”

    小僮吃惊地瞪大眼睛,仿佛没听懂似的,陆琬璎又说了一遍,拿出几枚铜钱赏了他,他才喜滋滋地把一箸未动的饭食装进食盒里,满口奉承陆琬璎心善。

    陆琬璎叫他越夸越窘迫,越夸越伤心,几乎快哭了,那小僮方才提着食盒走了。

    陆琬璎轻轻吐出一口气。

    海潮说去净手,起身追出去,叫住那小僮,把食盒里的饭菜倒在一起搅了搅,又从花圃中抓了一小把土掺进去,这才对着目瞪口呆的小僮道:“去吧。”

    回到堂中,陆琬璎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海潮将自己的饭菜分出几碟给陆琬璎。

    陆琬璎推辞:“我没胃口。”

    海潮执意推过去:“师姊多少吃一些。”

    几人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银箸。

    才换上茶,便有奴仆来报:“郎君说,李管事的卧房已收拾干净,按仙师的示下准备停当,只等仙师用膳毕,去设坛作法。”

    梁夜放下茶盏,点点头:“请回你们郎君,让府上所有人去院外等候。”

    那奴仆吃惊道:“所有人?”

    梁夜:“是。阖府上下所有人。”

    奴仆为难道:“可是……夫人身体不适,这会儿大约还在房中歇息,恐怕不好和郎君交代……”

    梁夜仍旧温和,但眼神冷了些:“待人齐了,再来找我们。”

    那奴仆踟蹰了片刻,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出去传话了。

    两刻钟后,天已彻底黑了。

    李管事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几十号人挤在其中,嘈杂不堪。

    他们一踏入院中便看见廊下的苏氏夫妇。

    苏夫人披着白狐裘,坐着张小胡床,斜倚在那名叫“浣月”的侍婢身上,越发如风中蔷薇般袅袅婷婷,白皙细弱的脖颈犹如花茎,似乎一折就会断。

    苏廷远站在几步之外,沉着脸,眉宇间有些焦躁之色。

    见他们到来,他快步走下台阶,向他们一揖,对梁夜道:“未知仙师将某等召集至此,有何用意?内子体弱,恐怕难以支撑,不知可否让她先行回房?”

    他言语虽柔和,但话里话外有些不悦之意。

    梁夜道:“《春秋》有言

    ,‘訞由人兴也。人失常则訞兴。人无衅焉,訞不自作’。妖鬼必不会无由而兴,定与府上某人相感,只不知是因谁而来,只有将府上诸人全都召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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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瀚麟和颜悦色道:“苏居士放心,鄙派厌劾、诘咎(2)之法,比别家法事到场不同,只消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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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廷远眼中仍有些犹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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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夜向陆琬璎道:“陆师妹,你陪夫人去厢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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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廷远脸上有惊惶一闪而过:“会否妨碍法事?不如还是……”

    “无妨,在房中也是一样的。”梁夜淡淡道。

    苏廷远便风度翩翩地向陆琬璎笑了笑:“那便有劳仙师了。”

    陆琬璎点了点头,和那名唤“浣月”的侍婢一起搀扶着夫人向西厢房走去。

    苏廷远目送夫人进了屋内,方才收回视线:“房内已按仙师的吩咐布置好,还请仙师尽快开始吧。”

    梁夜看了眼乱糟糟的庭院,走到阑干前,向众人道:“施法之时,请诸位肃静,若喧嚷引来妖邪,恐性命难保。”

    他的声音不高,也非疾言厉色,但身上自有一股端严威赫的气度。

    “那小道长年纪不大,好凌厉的人物……”

    “是啊,叫他看一眼,背上不知怎么冷飕飕的……”

    很快,喧杂的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梁夜向程瀚麟一颔首。

    程瀚麟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海潮道:“请小师妹为我护法。”

    海潮道“好”,和他一起向出事的房间走去。

    两人看似镇定,实则都捏着把汗。

    虽然定好的计策看起来万无一失,但她毕竟不擅长坑蒙拐骗,生怕哪个环节出点差错,叫精明的苏廷远看了出来。

    苏廷远困惑地看了眼梁夜:“不是梁仙师主持法事么?”

    梁夜淡淡道:“术业有专攻,论符法厌劾,同门中无人能出程师弟之右。”

    苏廷远笑问:“不知梁仙师专攻何种道法?”

    梁夜:“窥天地之道,观日月之运,辨阴阳吉凶。”

    苏廷远一脸钦佩:“未料仙师年方弱冠,有此造诣。”

    “谬赞,”梁夜不卑不亢地道,“各人生性不同,所擅之道亦各不相同,并无高下之分。”

    苏廷远:“尊师博采众长,身兼各法,定是不世出的高人,可惜缘悭一面。”

    梁夜:“家师虽于各种法门都有涉猎,但最擅长的还属岐黄之术。”

    顿了顿,若有似无地向西厢瞥了一眼:“陆师妹的医术与丹道便是得自家师亲传。”

    苏廷远眨了眨眼:“陆仙师温婉秀雅,像个世家闺秀,没想到也是深藏不露,身负绝学。”

    “绝学不敢当,”梁夜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寻常病症,还能应付。”

    苏廷远勾了勾嘴角,不再言语,似乎在留意法事动静,眼角余光却虚虚地瞟向西厢。

    西厢房中,陆琬璎和婢女浣月将夫人搀扶到榻边坐下。

    不过几步路,她走得气喘吁吁

    ,虚汗濡湿了鬓发。

    浣月取出绣着莲花的帕子替她细细拭了汗:“娘子去眠床上躺一躺吧?”

    夫人摆摆手:“用不着,我坐下缓一缓便是。”

    她向陆琬璎欠了欠身,慢慢道:“昨夜的灵丹,可是仙师所赐?”

    陆琬璎:“不敢当,只是寻常丹药,庶几有些安神之效。”

    夫人眉眼一弯:“仙师过谦了。没想到仙师年纪轻轻,又生得貌若天仙,还有一手好医术,难怪昨夜郎君对仙师惊为天人,赞不绝口,直道你不像道门中人,倒像个世家贵女。”

    陆琬璎因出身的缘故,心思细腻,听出她话里有话,犹如绵里藏针,却又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道:“苏夫人谬赞。”

    “未知仙师芳龄几何?修行多少时日了?”夫人又问。

    “自六七岁上拜入师门,已有十三春秋。”

    “山门修行,想必十分清苦寂寞,”苏夫人打量着她,眼波流转,“难得仙师这样的年纪,能沉下心来,耐得住性子。”

    她缓缓拨弄着腰间莲花白玉佩上的流苏,意味深长地一笑:“现如今,这样潜心修道的年轻女冠可不多见了。”

    陆琬璎听她句句似是而非,意有所指,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浅笑了一下。

    夫人又道:“仙师可听说,伺候我的医女不见了?”

    陆琬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地点点头:“有所耳闻。”

    “因我体弱多病,郎君特地请了这医女来照顾我,没想到她不告而别,真叫人措手不及。偏巧今日又发作了一场,城中医馆鱼龙混杂,良医本自难寻,宅子里又不安宁,许多人一听寒舍这情况……且奴本就懒怠见外人,那些大夫一个比一个粗鄙,我不要他们近身的。”

    陆琬璎的任务是替夫人诊脉,借此机会观察她的指掌。

    她正愁怎么行事,不想对方主动提起,当即道:“若夫人不弃,我可以为夫人切一切脉。”

    夫人当即伸出左手:“那便有劳仙师。”

    陆琬璎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在她细白的手腕上,眉头不禁一跳。

    夫人看着她:“如何?妾这身子,怕是无望了。”

    陆琬璎额上沁出薄汗,手也开始轻轻颤抖,勉强稳住心神道:“夫人寸脉虚浮,按之无力,是心肝血虚之症,只要用上对症的药方,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调理过来。”

    夫人怅然一笑:“仙师是在安慰妾罢?这身子如何,无人比妾自己更清楚了。这半年来也不知灌了多少汤药丸药下去,总是好一阵坏一阵,没有起色。”

    陆琬璎又替她切了切右手脉象,问道:“不知夫人原先的药方可还在?”

    夫人向浣月点了点头,浣月从腰带里取出一张叠起的药方:“这是娘子近来服的汤方。”

    陆琬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这方子对夫人之症,只需略加修改便可。”

    夫人便叫浣月取来笔墨纸砚。

    陆琬璎按着自己平日服的安神汤药添减药材,很快便写出一张无

    功无过的药方()?(),

    交给浣月:“按这方子抓药即可。”

    又问:“平日替夫人煎药的是你么?”

    浣月正要去接()?(),

    听她这么一问?()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手忽然一颤()?(),

    药方飘落到地上,她连忙告罪,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夫人嗔怪道:“怎么这几日越发毛手毛脚的,难不成你也撞邪了?”

    浣月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口中嗫嚅着赔罪的话,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蜡黄,简直像是土庙里褪色的泥像。

    夫人一笑:“看把这婢子吓得。”

    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此药火候时辰不能有丝毫差错,叫个可靠的人盯着,切勿假手于人。”

    她对陆琬璎道:“仙师见笑了,这婢子胆小又木讷,昨夜偏是她值夜,遇上那等事,吓得魂都掉了。”

    陆琬璎见那婢女缩手缩脚的模样煞是可怜,不禁心生怜悯:“我也替你切一切脉可好?”

    夫人欣然道:“既然仙师好意……”

    不想那婢女连连摇头:“奴婢没事……不敢劳动仙师。”

    陆琬璎:“可你的脸色很差……”

    浣月:“不碍事,奴婢是粗人,力壮如牛,回去倒头睡一觉就好,请仙师替娘子好生诊治,娘子吃了许多苦……只要娘子早日好起来,奴婢就是死了也甘愿。”

    陆琬璎没想到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但见她眼神决绝,眼眶泛红,心头莫名涌出一股悲凉之意。

    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轻轻道:“傻丫头。”

    转头对陆琬璎笑道:“这婢子虽然呆笨憨直,但好在忠心不贰,纵使别人再伶俐,总也不如她贴心。”

    又对浣月道:“你知我一日也离不了你,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浣月低下头:“奴婢知道错了……”

    夫人淡淡注视着陆琬璎,目光中又现出方才那种考量、审视的意味:“多谢仙师赐方。今日那医女不辞而别,郎君还同妾说,仙师医术高明,人物又清雅出尘,若愿意在寒舍多留几日,解了这燃眉之急,夫君一定感激不已,重重答谢。”

    陆琬璎微微蹙眉:“多谢夫人美意,只是这次奉师命下山,待妖邪伏法,便要回去侍奉家师,恐怕不能从命。”

    “真是可惜。”夫人口中这样说着,脸上却没多少失望之色,甚至松快了不少,又与陆琬璎拉了几句家常,连笑容也真挚了不少。

    陆琬璎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股若有似无的敌意并非她的错觉。

    原来方才夫人一直在试探她,想是将她当成了继母口中的“某一类女冠”(3),又因苏廷远的夸赞,心生戒备,直到得知她无意留在府中当医女,这才放下心来。

    想明白其中的暗示,陆琬璎羞愤交加,脸蓦地滚烫。

    她长到那么大,不说知书达理,至少规行矩步,何尝受过这等委屈和侮辱。

    但想起同伴的嘱托,她自然不能多言,只好紧紧捏着拳头,强忍着将泪意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窗前庭树忽然簌簌作响。

    “怎么忽然起风了

    ?”夫人好奇地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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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师兄在作法了。”陆琬璎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浣月神色紧绷,用力抓着腰带,连指节都泛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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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李管事的卧房里黑灯瞎火,门窗全部打开,但只有一扇窗户前垂着白纱窗幔,其余门窗都挂着厚重的黑色帷幔,这是苏家奴仆按照梁夜的指示布置的。

    ()?()

    苏廷远话音甫落,悬挂白纱的窗户便亮了起来。

    众人都好奇地踮着脚,往那白纱窗里张望,只见少女的影子举着支蜡烛从窗前走过,由东至西,再由南至北,灯光渐次亮起,火光自经纬之间泄出,将黑色帷幔染成了黯淡的绛红,好似干涸凝固的血。

    几乎是同时,屋子里传出年轻道士清朗的声音:“左龙右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顺阴阳,八子九孙治中央……”

    窗前白纱在夜风里轻轻飘拂,屋中摆着一张镜台,一面古意盎然的昏黄铜镜对着窗户,此时镜中空无一物,只映出对侧的白墙。

    片刻后,那小道姑撩开门帷走了出来,抱着桃木剑站在廊下,板着脸向庭中道:“都别出声,法事要开始了,谁乱说话叫鬼怪盯上,我们可来不及救!”

    即便有心存怀疑者,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个个屏息凝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纱窗。

    只见那道士迈着禹步,走到镜台前,咬破中指,摁在铜镜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朗声道:“诘咎,鬼害民罔行,为民不祥,告如诘之,毋丽凶殃!”(4)

    如是咒诵三遍,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朱砂黄符,:“德胜不祥,义厌不惠。罔害人命,罪当雷殛!”(5)

    话音未落,帷幔忽然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只听风声在梁楹间“呜呜”呼号,仿佛鬼哭。

    那道士又道:“何所冤屈,速来归诉!”

    风声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幽细的啜泣声,仿佛一根细丝,将众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廊下仗剑的小道姑忽然大叫一声:“镜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纱飞扬,铜镜中烛火狂摇,鲜血画出的诡异符文之间,慢慢浮现出一张苍白浮肿的脸,微张着嘴,两只眼窝里空无一物,像是三个幽深的洞窟。

    屋子里的年轻道士惊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猛地向前仆倒,镜台被他撞翻,铜镜掉落在地,铿然一声,碎成了两半。(6)

    作者有话要说

    (1)捣子:光棍

    (2)厌劾:作法消灾除邪

    诘咎:咎责鬼怪,使其退避。

    (3)唐代存在一类女冠,名义上是道士,实际相当于半娼(仅陈述事实,不含道德评价)

    (4)出自睡虎地秦简《日书》的篇名,其中记录了各种鬼怪及其危害人类的方式。

    这句大意是说,你这个鬼,危害百姓,作恶多端,制造灾祸,现在我代表月亮谴责你,不要再搞这些事了!

    (5)大意是德行可以化解不祥,大义可以厌禳不顺,你这个鬼无端戕害人命,应该遭雷劈!

    (6)古代铜镜一般是铜、锡、铅的合金,没有纯铜那么牢固,是摔得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