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还剩大半年,前任租客当起了二房东,被我捡了漏。
    当时我还很兴奋,认为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可惜的是,我只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子。
    我没有面试上那份工作,我毕业了,老板的儿子也毕业了。
    我就没了工作。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回去的路程不算远,我干脆走着回去,还能省点车费,毕竟我现在入不敷出。
    我边走边想,这个时间点阁楼会很热,要不要去便利店待一会儿,正好等一等打折的便当。
    在路口我看到了熟悉的行李箱,那是我的。箱子体上有被某位无名氏摔裂的断口,很小一点,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旁边蹲着的是我的房东,那个考上研究生的人。
    他见我来了,急匆匆的把行李箱的拉杆塞进我手里,嘴唇在太阳底下一张一合,而后我的手心又被塞进了一摞现金。
    说实话,我以为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这位前任房东似乎是大阪人,口音很重。
    幼时我的耳朵被打出了问题,只有一侧能听得清。
    大多数时间我靠读唇语进行翻译,连蒙带猜也能交流。
    现在他背对着太阳,我看不清他的口型。
    可我很确定我听清了,他说:房东发现了他把房子租出去了,现在那个地方不能住人。
    哦,原来是我没地方住了。
    我数了数,比我交上去的房租还多了一千块。可能是前任房东可怜我,额外给的,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数多了一张。
    我不愿意相信自己接二连三的倒霉,于是开始说服自己我的前任房东是个好心的人。
    但我又接受不了另一种存在的可能性,越是劝说越是走向极端。
    最后我决定放过我自己,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募捐箱,我把那一千块丢了进去。
    紧接着,后面的店铺冲出来一批人,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像是某些极道组织的人。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硬气一些,他们凶巴巴的开口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诚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的姓氏,他们几个就对着我身后一招手。
    一辆面包车猛地一刹车,把我拉了进去。
    我收回刚才的话,人倒霉起来绝对没有尽头。
    出乎预料的是,他们没打算打劫,也没打算让我身上少点什么,只是把我拉到了电视台。
    在摄像机前,我默默的把那叠现金藏的更深了些。
    久居校园,我对社会上这些事不太明白。
    想起还站在门外的大汉,我照着前一位情绪激动的面具男的话术囫囵说了一遍。大概就是学生就业问题之类的。
    现在想起来,我说的那样空泛,居然还有人敢信。
    说完这些后,那群大汉就没在管我,我也乐的忘记这件事。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我兜兜转转换了几份零工,手里多少有了一些钱。
    我受够了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打算租个房子,哪怕是个阁楼也好。
    中介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我都替他感到口渴,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的底线,告诉他我只有这些钱,超过这个价钱压根租不起。
    中介像是被吓到了,也可能是渴了,连喝了三杯水才说:“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你。”
    他带我来到了熟悉的街角,我们俩站在熟悉的阁楼前。
    他兢兢业业的介绍,我努力憋笑,并用半年前住了三天时间摸索出来的缺点进行还价。
    地板踩上去会响、马桶漏水、空调耗电大、附近太吵……
    桩桩件件,都是扣钱点。
    最后,我竟然用了和半年前差不多价格拿下了这间阁楼。
    我的心情不错,中介就没那么愉快了,一直苦着一张脸。
    我猜,那是他没了抽成的表现。
    或许生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有了固定居所后,我去邮局改了邮箱、住址等等。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封信,红色的劣质封面壳,寄出地址是内务省,上面说我是议员。
    啊?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会有损友使用陌生的号码伪装成教务处发短信。
    说XX生在XX时间段扰乱课堂秩序,扣分云云。
    这种骗局很难拆穿,因为没人记得自己一天都在做什么,没有人会不走神。
    并且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好朋友,可往往这个好朋友就是发短信的人。
    可我没有朋友,于是我去了教务处,这个顽劣的骗局就此在我们学校销声匿迹。
    这封信被我当成了那种不入流的玩笑。
    但我忘了,除了内务省,没有人能采购到这样劣质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