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旺说着,胸口感受到压力,像被无形的手轻压,将字句皆尽吐出。
    「砚城在雪山下,气候较冷,蕹菜虽耐旱,但遇霜就茎叶枯死,砚城里外旁人种都无法存活,只有我种的能生长。」
    「喔?」
    公子微微扬眉。
    「那这些花呢?」
    压在胸前的力量,再重了一些,丁旺无法反抗,手中心形的绿叶贲长,张狂的摇曳,一叶叶似遇见爱人时紊乱的心跳。
    「花名为九重葛,是炎热处的植物……」
    公子接话:
    「旁人种不活,唯有你种的能生长?」
    「是。」
    丁旺只能点头,持续吐出气息。
    健壮的身躯吸不到空气,黝黑的脸庞很快涨红,但却不觉得难受,反而飘飘欲仙,奇异的舒畅,连意念都昏醉,想着把所知、所有都奉献出去。
    「果然,你有些能耐。」
    公子满意的说,再度望向叶菜,看得很是仔细,心形的叶疯狂摆动。
    「蕹菜的茎竟是空的?」
    中空的茎,搭着心形的叶,有缺自补。
    「蕹菜又称空心菜。」
    丁旺虔诚的说着,语气愈来愈恭敬。
    「菜,空心能活?」
    「是啊。」
    耀眼的魔,笑中带着凄凉:
    「那,人如果空心呢?」
    丁旺跟着笑:
    「您说笑了,人空心的话,肯定就没命了。」
    老妇人也笑着,神情无比陶醉,浑浊的双眼却流出滚滚热泪,因感受到魔的情深而流泪不止。
    「是了,人空心没命……」
    公子自言自语,微微发光的手抚到胸前,白袍瞬间被侵蚀发黑,裸露出的内里漆黑无物。
    「魔呢?」
    丁旺的眼睛也流出泪水,强健身躯颤抖着,嘴中尝到泪,温温的、咸咸的:
    「我不知道。」
    公子悠然叹息。
    「魔空心,会忘。」
    他说着,眉宇间前所未见的露出怜悯的神色,看着丁旺的眼神带着歉意。
    「我不能忘记妻子。」
    丁家母子被蛊惑,同时点头,同时流泪,同时说道:
    「您不能忘记云英。」
    「心形的叶对我无用。」
    蕹菜自责的枯败,绿叶绿茎都变黄,很快烂坏在丁旺手中。
    魔一言一语,说得很恳切:
    「我需要你的心。」
    丁旺发出极度幸福的喘息,那双能种出异地花草、宽厚健壮好看的手,扯开娘亲缝制的衣衫,裸露出胸膛,用割菜茎的小镰刀一划,就露出怦跳的、健壮而年轻的心。
    他亲手剜出鲜活的心,捧送到公子面前,胸前、手上都不见鲜血。
    虽然没了心,但他仍带着笑,感受不到半点疼痛,无比崇敬的奉献。
    「请用。」
    掌中的心怦怦跳啊跳。
    魔伸出手,拿起鲜活的心,放进空空的胸腔中贴补,漆黑的内里,因心跳而暧暧有光,魔力集中后随心跳一再增幅,很快再生血肉骨骼肌肤,连白袍也变得完好,发出淡淡光芒。
    黑暗的光辉,刺眼又眩目。
    「谢谢。」
    连他也讶异,自己竟会说出这句话,而且还是意念真诚。
    「我会记得你,也会告诉云英,是你帮我记住她。」
    白袍飘逸,魔转身而去,经过处花开灿烂、云破天青。
    丁家被疯狂生长的九重葛包围,母子都带着笑意,在艳花弯刺中安息,丁旺跟娘亲仍有气息,他的身躯护住年迈娘亲,茎刺没有刺着他的身躯,甚至连衣衫都没有触碰到。
    魔的谢意保护着他们。
    公子愈走愈远,愈来愈靠近砚城,源源不绝的魔力让他意念清晰,记起那些不能忘记的点滴。
    点翠凤冠下,柳眉弯弯,双眸像最美的梦,望着他时柔情似水,红唇笑中藏羞,肌肤温润如玉……
    他记起来了。
    关于云英的笑、云英的愁、云英的情、云英的温度,以及她与他曾在木府中静谧深夜里相拥时,与他呼应的心跳。
    关于爱妻的一切……
    那些让他不惜成魔,受尽无人可想像的万般折磨,一再被打击得破碎得几近为无,也要拖着残余精魂,竭力要消灭姑娘的理由,比他初魔化时更强烈、更执着。
    这颗心,力量果然比较强。
    魔感动的回想。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每任继承者,都出自砚城内……直到这一任。
    这任的木府主人,那狡黠多计的姑娘,是第一个诞生在外地的继承者。她曾在五百年前,就执掌过木府,却在成为神族后,再度回到砚城。
    除开这个例外,当一任木府主人进驻,有资格的继承者就会出现,初时只有些异能,跟寻常的人与非人差别很少,除了现任的木府主人,几乎没有旁人会发现,需要历经观察与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