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的魔,流着腐蚀的泪,反覆低语着爱妻的名,回想着她的模样、她的柔情、她的言语、她的体温、她的芬芳。
    第30章
    日光烈烈,衣袍飘逸的公子,翩翩来到砚城外,看见一户农家。
    农家宅院用木料与土墙堆砌,虽不如城中那些三房一照壁的住家华丽,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温馨舒适,屋顶下挂着抹过粗盐的燻肉,风干后肉质收缩,肥处晶莹剔透、瘦处色艳如火。
    门廊下有几只猫,有的仍馋得直仰头喵叫,有的在日光下懒懒睡倒,每只都肥圆毛绒,脚垫粉红。
    屋上盖着素色的瓦,院墙攀爬许多粗壮藤木,叶薄绿淡,衬得丛丛花色更艳,枝叶末端苞叶薄如纸,三朵聚生一小丛,相聚又相叠,花色多采多姿,有红有橙有白有紫。
    这样的花,他不曾见过。
    花聚集多了,看来色艳夺目。
    同样,人与非人聚集多了,力量难以忽视。
    观花的公子显出形迹,薄嫩的花蕾受到惊吓,因靠近魔力,艳丽的末梢变焦卷曲,再化为灰烬散落。
    猫儿发出惨叫,纷纷四散逃走。
    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走出,瞇着眼观瞧,因年老而眼力衰微,入目景物都模糊,但门前的白衣男人,不知怎的却看得很清楚。
    「是来买菜的客人吗?」
    她问道,拄着拐棍出门,因为在此住得久了,哪儿有物件双眼看不清,心里却明白着,所以走得很顺利。
    公子弯起薄唇,微微一笑。
    「算是吧。」
    他说。
    老妇人眼上蒙着白翳,倒映魔的光亮,就算看不清,仍被奇诡的魅力吸引,只觉得这人格外亲切,好看得就算要她掏心掏肺,也心甘情愿,还深以为荣。
    就连被惊走的猫,探望的眼瞳也骤然生变,该在白昼时收细成线的瞳,逐渐变大再变大,直至圆如满月,连虹膜都有视力,贪婪的想看见更多的魔,畏惧都被亲慕取代。
    猫儿有灵性,能早早察觉危险,但魔的力量太强,也早早就被魅惑,全都聚来在公子的靴前翻滚讨欢,柔顺的嘤嘤乞怜。
    「请您别走,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热切的说,身躯颤抖着。
    「我儿子就快回来了。他会采最鲜、最嫩的菜奉献给您。」
    话刚说完,门外就有个年轻有力的声音,扬声喊着:
    「娘,我回来了!」
    健壮的年轻人,戴着斗笠,拿着扁担,脚上草鞋沾的泥已经干硬。入门前,他先脱下草鞋,在门柱上打了打,干泥纷纷落下,碎散成灰尘积在门外,这才能保持入门时草鞋干净,不把泥尘带入家中。
    「旺儿,快快快,客人要买菜,你立刻去采割。」
    老妇人殷勤吩咐。
    年轻人边穿着草鞋,边拿下斗笠,露出晒得黝黑的脸,双目黑如点漆,生得很是俊朗,眼底眉梢都带着笑,让人看着就生出好感。
    「好勒!」
    孝顺的他不敢怠慢,拿起小镰刀就出门,到小院旁的湿润菜地里,采摘叶薄柄长的植物,很快就收了一把,踏着大步又回到家中。
    「今天的菜都卖尽了。所幸,还留着一些,本想等到晚间,再炒给娘亲吃。」
    他脸上堆笑,态度和煦,宽厚双手骨节分明、十指比例修长,指甲形状好看,还修剪得很是洁净,虽然长年做粗活,却没有生茧。
    「既然您亲自上门,不能空手而归,这些就送您尝尝,不收银钱。」
    他送出手中的叶菜。
    该是陌生的客,难以言喻的,愈看愈是亲切。
    尤其是娘亲的态度,亲暱又崇敬,让丁旺以为,来客是不曾见过的远亲,或是对娘亲有恩的访客,总之是娘亲重视的,他自然而然就敬重,没有任何防备。
    倏地,刮来一阵风。
    飞扬的乌黑长发,包绕着俊逸的脸,白袍翻飞间,浅笑的魔力太强大。衣袍白得如似霜雪,双眸黑得如似雪山下的岩层,连藤蔓上的花都被魅惑,爆发般丛丛开放,艳丽得太妖异,争先恐后要展现姿色,拚了命吸引注意。
    原本散落的藤花灰烬,也在落处生芽,眨眼就伸枝展叶,开出的花丛丛满满、艳丽夺目,交互攀援得愈来愈密集,茎上的弯刺变得锐利。
    花有多美丽,刺就有多危险。
    丁家的庭院跟屋宅都被包围,处处是花、遍地是刺。
    公子没去接那捧叶菜,好看的眉下双眼深黑,将光明都吸纳竭尽。
    「这菜,也是我没见过的。」
    他说。
    绿色的叶,片片都呈心形,叶柄很长而中空,受到魔力影响,刚被割断的嫩茎淌出乳白汁液,生出细嫩的根,开了白色喇叭状的小花。
    「这是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