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刀剑横飞,术修燃符设阵,乐修的十指从未离开琴弦笛孔。
    他们时刻战斗,雪落在皮肤,是冷的;但心脏是热的,血也是热的。
    黎纤提着桃花剑,愈战,剑法愈圆融,剑气愈强盛。
    遇见低等的魔,他会小半分心神,往东边瞧瞧。
    这是江逾白前往的方向。
    圆月下,云霭掩着座大城。
    大城材质坚厚,千里眼也望不进去。
    但小妖怪知道,他的白白就在里面。
    而且,再过小会儿,定会出来。
    面前的魔物伸爪劈来,黎纤挥剑去斩。
    剑气划出精美半弧,清洌的光穿过魔的颈子。
    筋肉断裂,头身分离。
    为防止浊血溅身,黎纤提气后退,不曾想…本该落地的头颅竟飞驰而来。
    剑势已收,攻击已在毫厘间。
    小妖怪鼓足真气,准备生生挨过这一击。
    但下个刹那,这颗头颅却化为了灰烬。
    不止这颗头颅,山间、江边、整座雪原,所有的魔物全部顿住身形。
    犹如庞大的异形雕塑。
    天边九颗星珠闪烁,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有道剑气划过夜空,至孤至寒。
    随后,轰隆巨响入耳,星子爆破,碎成屑,纷扬散入人间。
    未落入梅林,未落于修士肩头。
    仿佛长了眼睛般,只攻击魔物,将其烧成灰。
    惊诧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就是欢呼声。
    黎纤欢欣地笑,继而转身,望向云中宫殿。
    小妖怪以为,他的道侣会立在城墙边,也对着他笑。
    可是他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
    云雾背后,是漫天尘埃、一片汪洋。
    蓝眸迸出泪花,像被打碎的玉。
    黎纤踩着风,不顾身后任何人的叫喊,疯了般冲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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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苍以东千里,不闻涛声,不见风雪。
    有座城池巍峨伫立,琉璃做瓦,金箔砌墙。
    在乌蒙天色底,释放夺目光彩。
    这是无相宫的主城,是白雪原最迤逦的宝石。
    只有长老级别可入内,平民终生见不得。
    主城地基内,有万颗灵珠旋转。
    故而城内暖如温泉。
    江逾白停剑于此,吊桥笔直下落,迎接这位贵重宾客。
    大城主道由玉砖铺就,光可鉴人。
    道路两旁有粉嫩花树、飘飘彩旗。
    魔乐扎起,如阴风席卷,引得花叶枯萎,旗子破碎。
    江逾白星眸横扫,随即摘下一片柳叶,横于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其音泠泠,若明月映雪瀑。
    灵山有座梵空谷,有青山环抱,青水流涓。
    得天独厚,钟灵毓秀。
    谷内多泉石,多云霞,引得千百神兽栖息。
    鹿鸣绿荫,鹤唳长松。
    这是浮黎幼时常来之地。
    某日,他乘风而来,落在松涧盘膝打坐,蕴养灵息。
    运转七个小周天后,忽听阵阵琴音传来。
    曲调过分诡谲,内含狠辣术法,引得妖风大作。
    谷中生灵中招,头晕目眩,神情迷离,排着队跳进山崖,沉进深水。
    浮黎抬眼,见天边停着八尾火凤辇,灼灼放光。
    华盖处,酌煌嘻哈大笑。
    “有趣,有趣,灵山太好玩了!”
    浮黎敛眉,斥道:“胡闹。”
    酌煌做了个鬼脸,“琴是你爹给的,谱是你娘教的。”
    浮黎道:“赠你琴,授你技,是让你防身御敌。”
    酌煌撇嘴,“畜牲东西,折腾两下死不了的。”
    语毕,他琴声更响,如风雷,似暴雨,无比高亢阴狠。
    浮黎不再辩驳。
    他知道,有时‘打’总比‘说’管用得多。
    竹叶落于指间,薄唇触碰薄叶。
    奇妙的曲子横空出世。
    春三月,乍暖还寒。
    明月跃出海面,高悬于穹顶,清辉盛放,无边无际,化开风雷暴雨。
    于是,灵兽们不再狂奔悲鸣,梵空风静。
    于是,修士们不再混沌迷蒙,扶苍雪停。
    他步步前进,衣袍轻扬。
    眉眼清隽如寒潭,与万年前的少年郎重合。
    绕过影壁、宅院、回廊。
    江逾白停在一处碧湖。
    湖心一方小亭伫立,里面坐着一抹孤魂,怀中正横着一张古琴。
    竹叶被随手掷出,轻飘飘飞起。
    竹叶落地时,松翡琴断成两半。
    酌煌伸手掀开兜帽,露出苍白面颊。
    ”堂兄,好久不见。“
    江逾白眸中淬雪:“几日前我们见过,我杀了你。”
    酌煌勾唇角:
    “那时你失忆,不认得我,算不得见面。“
    “更何况,你来之前,我裂出一缕魂魄北行,如此也算不得杀我。”
    江逾白拔出无妄,道:“无妨,今日再杀你一次。”
    酌煌仰面,桀然大笑:“那就看看堂兄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