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他往常会坐的位置上木纳地静止,裹着一条宽大的浴巾,遮住了整个上身,他在沙发里陷得很深,有些蜷缩但不明显,头发往下滴着水,应该是洗了澡又换了衣服,Bruce闻到了他往常用的皂角的香味。
    他看起来的确还可以,安静祥和,在灯光下毫无危险性,可这也让Bruce的心坠到谷底,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从来不是擅长给予安慰关爱的那一方。如果对方哭泣怒吼,他尚有承受之力,拳脚眼泪的发泄之间他能发现问题,并解决,或发现了问题,放置,这是他私下的人际关系。
    而现在,他该拿Clark怎么办,他平静地吓人,连气味都是。
    Clark忽然全身战栗了一下,从桌上的托盘中拿起凝滞的目光,转头看向入口,看到Bruce,眼眸里回了神,浅淡地笑了,像是终于灵魂回体,取回操控肉体的权利。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男人,看着他走到身边,以完全不属于Alpha的姿势蹲下,他们很少会故意将自己放到别人的视野下方,而Bruce这么做了,整个人降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想你了。"他这么回应,他说真的,即使只是分开了日落的这一点时间。
    "我…"Bruce哽住,"把Joker送回阿卡姆了。"他到底能说些什么。
    "Martha呢?"Clark平稳地问。
    "警察带走了。"Bruce艰难地说,他想找到Clark的手,可不知道它们被藏在浴巾下的哪里。
    "他们会尸检是么?她是中毒死的,能不解刨么?"
    Bruce垂下目光,Clark也没再问,他们都知道这是刑事案,人们并不能一眼看出小丑做了什么。而他现在不是她的亲属,无权反对,Martha.Kent的法律档案里没有活着的亲人。
    "Dusty,Dusty怎么样了…"
    Bruce不解地抬眼。
    "我家的狗,一直喜欢蹲在门口的那只,黑白的姑娘。"Clark想起它还是个小毛球时喜欢叼着靠垫流苏到处跑的样子,还有冬天在壁炉旁睡觉烧到毛的事,笑容扩大了,"见到你不会叫的那只。"
    Bruce的整个心脏都在破裂,他无法说出口,那只毛色光滑的边境牧羊犬被火钳穿过双眼钉在屋子的后墙上,嘴里塞满了木炭。他怎么可能告诉他。于是他局促地飘移目光,站起身拉起了披风想逃离,Clark看出来了,伸手拉住。
    Bruce发现他手上斑驳的红色,皱起眉。
    "这个颜料暂时洗不干净。"Clark收回手搓了搓,"是不是像血?一类的。"
    Omega说完这句猛地瑟缩肩膀,他的标记又疼痛了一下,方才将他拉回神的也是这感觉。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杀他。"他低声叹息,"你不让我帮忙找他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想让我杀他,我不会的。"他放下手,藏回浴巾底下,"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他伤害过你的家人,我不想让他再伤害到你了。……我承受不起。"
    灼痛地滚过Bruce的咽喉,他从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在害怕同样的事,有必要他会杀了小丑,杀了那个疯子,以绝后患,但这个事绝不能超人来做,他才是合适人选。他都准备好了,只是又晚一步,永远,晚一步。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声带完全不受他意念的控制去震动,他究竟能说些什么。
    "而且父母也不会希望我做这种事,我没保护好他们,不能辜负他们,再一次。"
    这回换Clark抬头看他,又是盯着,半晌,好长时间,眼里是即将翻涌的海面。
    "知道么?"他提了提嘴角,"当时我看见你,就在想,幸好你还在,幸好上天把你留给我了。"他好似因疲累眨了眨眼,"所以我不会,不用害怕。"
    Bruce不敢吐息,他怕从肺脏出来的气流会暴露内脏的震颤。他知道,亲自体会过失去双亲的痛,那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为了阻止惨剧的再次发生,他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计后果地。
    他以为,他的所作所为对社会有所助益,可即使他在每一步上谨小慎微,一次次甩到他面前的仍是挫败,是失误,在他脚下连成沉重的锁链,几乎快将他拽入深渊。现在又多了一位,他失败之下的受害者。
    为什么他反而被安慰了,为什么面对他会如此无力。倾尽一生训练学习,带来的却是空虚无望。谁来教他,怎么才能让这种空白的笑容从Clark脸上消失,让他做什么都行。他快凋零了。
    Clark身子晃动,头挨到了他大腿上,透过薄甲传来的热量让他寸步难行。
    “再锁结标记我一次吧。”Clark闭着眼轻声嘟囔,重返的热潮让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发出了多大的声音。
    沉默。
    "我刚注射了激素类避孕药。"意思直白而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