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镜又笑了,但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空洞洞的犹如不反射光的黑洞一般。
    他将名片收了起来,当然,他是不会去的。
    安玉镜回到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他今天回来得晚了点,饭点也依照他的时间推迟了。家里的保姆厨师都是原来的一批,训练有素,能力不用质疑。
    饭菜十几年如一日,全是某个人的偏爱口味,安玉镜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不出意料的,没有任何味道。
    听不清,尝不出,下一步呢,是看不见?还是什么别的。他似乎正在逐渐丢失和世界的连接,世界排斥他,他也厌烦了这个世界。
    他在期盼一场意外。
    安玉镜吃完了一碗饭,他觉得味同嚼蜡或许也有字面上的意思,非试过的人不能体会,所以后人才多用它的引申义吧。
    饭后是继续没完成的工作或者休息的时间,不管怎么说,要先到楼上去,书房和卧室都在那里。于是他便走向楼梯。
    踏上阶梯,安玉镜有点怔愣,他偏头看了看手扶着扶手的位置,没有感受到一点触觉上的回馈。他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一片虚空。
    原来下一个丢失的是触觉吗,安玉镜静静地想,他停在原地,四周的景象却突然迅速消失,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些发白扭曲的光斑舞动在他身周。
    安玉镜仍然没有动,他思考着就在这样景象里通过肌肉记忆上楼的可能性,应该也不是不行,毕竟实话说,这样失真的幻境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的镇定似乎让光斑们很惊讶,它们波动得很厉害,这倒是第一次。安玉镜等待着幻觉收尾,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幻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堪以乱真的景象。
    他此刻站在安家,他的房间里。和从前每一个傍晚一样,这个傍晚暮色温暖而喧闹。
    窗外传来了孩童嬉戏的声音,明明这里是二楼,他却能听得很清楚。
    “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好了一块去秘密基地的。”
    安玉镜笑了,秘密基地,每个小孩儿的童年似乎都有这么个玩意儿,不知道有趣在哪,人人都乐此不彼。他对这次幻境的有些惊讶,做得很精致,也很熟悉。
    “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这几天揪着我不放,我废了好大劲儿才出来呢。”
    “成吧,那就走呗,咱们比赛,看谁先到!输的人要惩罚!”
    “喂喂!有你这样的么!”
    确实很熟悉,安玉镜走到了窗边,低头往下看,前头的几个小孩儿已经跑远了,后头缀着一个,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
    “小绥?”
    那小孩儿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好像对这个叫他的人脸上受惊的神情也有点惊讶,“啊,玉镜哥……你怎么了?”
    楼上的人好一会儿没反应,许绥之挠挠头,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已经落后太多了,好在有条近道只有他知道,赶一赶或许还来得及。
    “等等!不要走!”安玉镜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看许绥之真的移开目光,就要从楼上跳下来似的。
    “诶?你干嘛呢,慢点啊……”
    安玉镜从门口跑到这人面前,真真切切地拉着他了,才颤抖着说出下一句话来:“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许绥之疑惑道:“我有叫过你哥哥吗?”安家的大儿子从小就性格孤高疏离,他们没有一起玩过,安玉镜过于熟捻的反应已经让他感到奇怪了。
    安玉镜绷着脸,忍耐着什么很难控制的情绪似的,“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不行呢?褚明净可以,褚明空可以,甚至安玉玦也可以,为什么就只有我不行呢!”
    因为你是主角攻。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是,我也是哥哥啊……”小孩揉搓着眼睛,手背覆盖着半张脸,不想让他看见什么似的。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许绥之无奈的叹气:“你别哭了……”主角一个两个的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其他时候即使被打断腿眼睛里都是干的,难道对着他流泪会获得什么好处或者特权吗。
    “我知道的,你讨厌我对不对……”他还是揉着眼睛,不肯抬头,结果越揉越多,泪珠已经从指缝里溢出来了。
    许绥之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哭唧唧的。许绥之把他的手移开,帮他擦眼睛上脸上的眼泪,“我不讨厌你,好了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好吗?我以为你不耐烦玩这些的……”
    “不会!我想玩,我想跟你玩!”眼泪总算有减少的趋势,安玉镜又闷声道:“我是哥哥,你也要叫我哥哥的……”话说一半,他就开始躲闪许绥之的眼睛,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