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官路十八弯1 > 第7章
    1、与美女同学久别重逢

    田晓堂一直犹豫着,没敢跟袁灿灿联系,不想这天袁灿灿的电话却主动打过来了。田晓堂一看手机画屏上闪动着“袁灿灿”三个字,心儿不由怦怦跳起来,却故意拿捏着,听袁灿灿说“田晓堂吗”,仍佯装不知对方是谁,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哪位?”

    袁灿灿那头难免有点失望,迟疑了一下,又不甘心地娇声道:“你猜猜看,我是谁呀?”

    田晓堂假装猜了片刻,才用不好意思的口吻说:“对不起,我实在听不出来。”

    对方的声音就低下去了,几乎是有气无力地说:“我是袁灿灿呀!”

    田晓堂立刻像换了一个人,用夸张的,饱含惊喜,满带热情的声调说:“袁灿灿?!哎呀,你好你好!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会来电话!”

    袁灿灿嗔怪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还怕报出自己的名儿,你半天想不起这个袁灿灿是哪位小女子呢。”

    田晓堂就呵呵直笑,说:“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袁灿灿说:“我今天到市里来了,想会会你这个老同学。你定个地方,接见一下我吧。”

    这话听起来有点霸道,又有点撒娇的意思了。田晓堂暗自好笑,袁灿灿刚从他这儿感受到了一点热情,马上就跟他没了生分感,说话也大大咧咧起来了。

    挂上电话,田晓堂抬脚就要出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挖苦起自己来:不过是去见一个女同学,这么急急慌慌的干什么?

    见了面,田晓堂发觉刘向来说的一点没错,袁灿灿几乎还是老样子,只是显得成熟些了。

    袁灿灿感慨道:“真没想到,毕业后再次见面,竟相隔了十多年。那时候写作文,动不动就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如白驹过隙’,其实那会儿是无病呻吟,对时间根本没感觉。现在我才体会到,时间多么易逝,时光最是无情啊!”

    田晓堂笑道:“从你脸上,我看不到一点岁月的痕迹,你好象一点也没变呢。”

    袁灿灿扑哧一笑:“怎么没变?抬头纹都有了。更大的变化你看不见,那是在内心里,那里早就满是沧桑啰。你的样子倒真是变化不大,但你的气质、风度与过去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听刘向来说,你现在已做到了副县级、副局长?”

    田晓堂答道:“这算不了什么,我不过是赶上了好机会。”面对袁灿灿歆羡的眼神,他感觉心里美滋滋的,油然升起了一种优越感。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那时候,尽管她对他很好,但他在她面前总有一种挣脱不掉的自卑。他突然明白刚才接她电话时为何要拿捏一番了,他不过是想给她一点小小的打击,让自己占据某种心理优势。

    袁灿灿目光清亮,望着他说:“我早就预言过,你会有出息的。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差的。”

    田晓堂大笑:“我这算什么出息啊!”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子,他心头忽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温暖,又荡漾着一种久违的冲动。十多年前,就是这种温暖包裹着他,给了他莫大的慰藉和力量;就是这种冲动撞击着他,给他带来了莫名的忧伤和惆怅。他想,人与人之间还真是靠个缘分啊。高中时代,她和他差别那么大,可她就是无来由地对他格外好。高中毕业后,她没有考上大学,一脚踏入了社会,而他却进了一所名牌大学,两人的生活从此有了各自的轨道,再也难得交汇了。这十多年来,他不时也会想起她,想起她那时对自己的好,却无从打听到她。想到这辈子只怕不能再相见,心下难免黯然。不想他落脚云赭,她竟然也住在戊兆,今天两人久别重逢,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他俩见面后,也丝毫不觉得生分。这一切,只能用“缘分”两个字来解释了。

    袁灿灿没有征求田晓堂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地点了几样菜,又要了一瓶干红。田晓堂微笑着看她点菜要酒,心头暖融融的,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袁灿灿,当年的袁灿灿真是又骄横又霸道,喜欢对男生吆三喝四,大事小事爱替人做主,很有点野蛮女生的作派。就连她帮助他,也是帮得不容分说,不许推辞。那次郊游,她要他搭自己的车,他嫌跟她在一起太显眼,想谢绝,她却蛮横道,“如果你不坐我的车,我就怂恿几个男生去揍你。”当她得知了他家庭的不幸之后,悄悄塞给他500块钱,他坚决不收,她却威胁道:“如果你不拿着,我就报告老师,说你给我写情书。”她的霸蛮,让他哭笑不得;她的好心和善意,又让他感激得直想哭。

    菜端上来了,两人品着干红,边吃边聊。几杯酒喝下去,袁灿灿两颊就飞起了红晕,田晓堂神思也开始恍惚起来……

    念高中那会儿,田晓堂还是个青涩的少年。他的家远在大山深处,又格外贫寒,这让他十分自卑。对袁灿灿这个既漂亮又骄傲,家庭条件也好的女生,他从不敢多看一眼。再说,他也有些瞧不上袁灿灿。袁灿灿学习不怎么用功,成绩一塌糊涂,却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据说还在社会上交了一个男朋友。而田晓堂学习相当刻苦,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他最大的骄傲就是功课

    好。田晓堂觉得自己和她属于两类人,两类格格不入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在高二上学期发生了一件事,让田晓堂改变了对她的看法。那天,一个男同学的手表在上体育课时从课桌屉子里弄丢了,怀疑到他头上,因为他家里穷,只怕有作案动机,体育课中间又回过教室,也有作案条件。那个男生恶狠狠地逼着他交出手表来,他大呼冤枉,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就在这时,袁灿灿挺身而出,指着那个男生的鼻子大骂:“田晓堂是那种人吗?你真是狗眼看人低!”又说:“你没有任何证据就说人家是小偷,这是诽谤,是诬蔑,是血口喷人!”后来,那个男生从屉子夹层里找到了手表,袁灿灿又逼着男生向他道了歉。这件事过后,田晓堂开始暗暗关注她,渐渐发现了她身上的许多好品质:善良,有同情心,对穷同学不歧视,乐于助人,敢于仗义执言。他便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同学有了一些好感。后来,发生了那次郊游“搭车事件”,让田晓堂内心深处掀起了波澜。袁灿灿此举,不仅极大地增强了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而且直接诱发了他青春的萌动。他发现,自己只怕是爱上袁灿灿了。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就连她的缺点也觉得是可爱的,这不是爱又是什么?他的初恋就这样不可预料、势不可挡地来临了,当然也只不过是暗恋。他把这分爱情深深地藏在心底,更加发奋地学习。高三的时候,他母亲突然患了重病,本来就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沉重的经济压力、心理负担,让他几乎精神崩溃,实在支撑不住,他想到了辍学,却又到底舍不得放弃学业。正在左右为难时,袁灿灿把他叫到校园角落,悄悄塞给他500块钱,并说出了若不收下钱就检举他写情书的话。田晓堂当时在心里说,“老天,我倒真想给你写情书呢,可惜我没有那个胆儿啊。”500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不禁被她的慷慨相助感动万分。袁灿灿又认真地说:“田晓堂,你跟我不一样。你聪明、上进,骨子里有股傲气,将来是会有出息的。请你千万不要放弃,好吗?你能答应我吗?”他真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袁灿灿的嘴里吐出来的。这番动情的话,让他平添了一股挑战困难、挑战自我的信心和勇气,便含泪使劲地点了点头……多年后,田晓堂时常还会想,当时如果没有袁灿灿的支持和鼓励,他只怕很难熬过那段绝望的日子,那么他也就不会有今天了。他对她的感激,还有那份隐秘的爱,一直留存在心底,并没有随岁月流逝而淡去……

    与袁灿灿分手后,田晓堂仍兴奋难抑。袁灿灿可以说是他的恩人、贵人,久别

    重返,喜不自禁也在情理之中。但田晓堂却敏锐地觉察到,自己的兴奋只怕还另有原因。难道,真是那份蛰伏已久的爱意被唤醒了吗?而且,他从袁灿灿那波光流转的明眸里,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仰慕,某种沉迷。今天她主动跑过来见他,难道只是为了会一会老同学,叙一叙同窗旧谊吗?田晓堂想起刘向来说过的那句话:“只怕你们接上头后,会旧梦重温呢”,心头不由滑过一阵惊慌,又暗暗地有点意乱神迷了。

    回到局里,田晓堂突然又想起,两人在一起待了一个中午,竟然没有半句话问及对方的家庭。是遗忘了,还是有意在回避呢?

    就在这天下午,尤思蜀给包云河打来电话,说云赭已被正式确定为便民服务中心项目的两个试点地市之一,向包云河表示祝贺,并说哪天一定要敲他一顿。包云河连声表示感谢,说本周就到省城来摆上一桌,好好地答谢一下劳苦功高的尤主任。尤思蜀哈哈大笑,说专门过来设宴就不必了,这顿酒还是留着今后到云赭来喝吧。接完电话,包云河兴奋得有些坐不住,决定马上着手开展选址工作。他在开发区跑了好几天,看了几处地方,挑来拣去,总算敲定了一宗地。

    一天,包云河兴冲冲地带着田晓堂去看那块地。到达现场,田晓堂意外地发现,这里正是周传芬所在的那个村。

    包云河一手叉腰,一手遥指远处,比划道:“就是这片菜地,我们征用100亩。我看了一下,大概有9户农民需要迁走。”

    田晓堂顺着包云河的手指望去,粗略一估算,发现他说的100亩地刚好把周传芬的房子圈进去,心里就莫名地一紧,也不知道搬迁对于周传芬的家庭来讲,究竟是福还是祸。

    包云河满脸放光地说:“哎呀,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呢。”田晓堂暗笑,你看中的,哪个又敢说不是风水宝地!包云河又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大变样了。我初步考虑,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搞得气派一些。主楼我看就建15层,装3部电梯。主楼前面修个中型广场,后面建一幢附楼,可以做内部招待所,也可以租出去做宾馆酒店。不过,摊子铺这么大了,资金就有些吃紧。缺口怎么办?我想了个办法,干脆拉两个二级单位进来,卖了他们的旧院,又可筹到一笔款子。”

    田晓堂暗暗惊叹,包云河真是大手笔、大气魄呀!看着包云河那副踌躇满志、运筹帷幄的样子,他想,当一个为官者将自己亲手设计的宏伟蓝图一步步变为现实的时候,心中一定充满了支配权力的快意,一定涌动着创造伟业的豪情。而这种快意和

    豪情所带来的强烈满足感和成就感,是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又想包云河做成这件大事,只怕是具有纪念碑意义的,这不仅会成为包云河的一大政绩,为他个人升迁铺平道路,而且还会让他在本局发展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忽略不了的一个人物。

    包云河接着说:“我想确定一个原则,就是决不举债搞建设。当然,这种思想早已不时兴了,但我仍要强调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搞好资本营运,注重精打细算,让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既确保大楼盖起来,又不留下任何债务。”

    田晓堂点头道:“您这种想法,我觉得很好。这是对事业、对后人负责任的态度!”他说的是真心话,包云河提出搞建设而不举债,是十分难得的。

    包云河安排田晓堂牵头抓一抓新项目的筹建,田晓堂不敢怠慢,第二天上午便叫来王贤荣商量了半天。谈完工作,已近下班,王贤荣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屁股仍在沙发上坐得稳稳的。田晓堂就猜他只怕还有话要说。

    王贤荣喝了两口茶,突然干笑一声说:“其实,这很多麻烦,只怕都是自找的。”

    这话让人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田晓堂说:“你是话中有话呀!”

    王贤荣凑近他,放低嗓门说:“我听开发区的一个朋友讲,给包局长推荐的本来是一宗熟地,已完成了‘七通一平’,没有半点拆迁任务,直接就可以进场施工,而且那宗地周边都是在建的机关,将来办公环境相当好。可包局长悄悄找来一位风水先生看了一下,那宗地就被一把否掉了,又按风水先生的推荐,选中了那块菜地。这样一来,我们就得面对农户拆迁安置、失地农民就业等一大堆麻烦事。”

    田晓堂暗暗吃惊。包云河昨天对他称赞那块菜地是风水宝地,原来并非信口开河,还是有充足依据的。如今一些做领导的越来越迷信风水了,就连他自己,不是也相信正用着的那套办公室特别“发”人吗。对风水的迷信,说到底还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又想,包云河为了顾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风水,竟不惜大幅增加工作难度和成本,这种做法是不是十分欠妥?田晓堂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可换位思考,包云河考虑问题显然有他的角度。在包云河眼里,风水问题只怕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问题面前其他问题都不算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说不定,包云河正是觉得现有的机关大院风水不大好,才萌生了择地新建的念头呢。

    田晓堂在心里这么琢磨着,说的却是别的话:“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

    。包局长看中那块菜地,自有他的道理。我已提醒你多次了,说话一定要谨慎,当心祸从口出。你虽然当了局办主任,但位子坐得并不稳当,还须把尾巴夹紧点!”

    王贤荣使劲点头:“我只是让你晓得,在外头绝不会乱讲。我会多加注意的,你只管放心。”

    2、嘴里说不错,其实很敷衍

    在包云河的催促下,筹建工作进展很快。半月后,拆迁动员工作就启动了。考虑到这项工作很棘手,包云河就把拆迁事务委托给了开发区拆迁办,田晓堂则紧密配合他们。他和拆迁办的几员干将天天泡在拆迁户家里,磨破了嘴皮,说尽了好话,整整忙乎了一个月,总算和8户拆迁户签下了拆迁协议,只剩下最后一户没签了。

    这剩下的最后一户,就是周传芬。

    在拆迁工作组还没上门之前,田晓堂一个人先去了一趟周传芬家。

    周传芬一见到他,就说:“田局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这两天去找你呢。”

    田晓堂问:“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周传芬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讲。你们在这儿建大楼,按说我没有道理不支持。你们是我家的大恩人,从郝局长到你,这些年来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帮助和照顾,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如果不支持你们,就太不知好歹了。可是,我又相当为难。我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呀。现在这房子虽说不怎么样,好歹还算有个窝,如果被拆迁了,又只补那么一点钱,我哪买得起迁建小区的单元房?到时候,我们只怕就无家可归了。”周传芬说着,眼里已涌满了泪水。

    田晓堂只觉心往下一沉。周传芬说的,他知道都是实情。这次一旦拆迁,她家不仅没房住,而且也没地种了,基本的生存都会成问题。更何况,她家里还有个重病号呢。田晓堂对她充满了同情,却又感觉很无奈。他不可能把她家的房子和菜地保留下来,也很难单独对她家提高拆迁补偿标准。他只能说:“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你家有困难,我再来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少解决一点。”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周传芬听了他的话,一边抽噎一边点头。田晓堂想到进屋半天,一直没听见老王的动静,就问:“老王呢?”

    周传芬说:“他呀,又躺到医院去了。前两天,他的病情陡然加重,不住院不行了。幸好你上次帮我们挣来了那几万块钱,不然,拿什么去住院!”

    田晓堂说:“那钱是怎么来的,你

    没在外头乱说吧?”田晓堂当时将8万现金交给周传芬,只模糊地说这是卖那些烟盒换来的,并一再吩咐她不要四处张扬。

    周传芬说:“我哪敢声张啊。为了给老王治病,这几年我找亲朋好友挪借了好几万。这些亲戚朋友都不富裕,如果我把这事张扬出去了,他们上门找我讨钱,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想赖账不还,可要是把钱都拿去还了债,老王往后治病钱又从哪儿来呢?那可是个无底洞啊!不过,有两个借给我钱的穷亲戚,一个儿子要结婚,一个女儿考上了大学,都急等着用钱,我实在过意不去,就悄悄把欠他们的钱还了。还了人家5万块钱的债,老王这阵子住院又花去了1万多,那8万块钱也就只剩下1万多了。1万多块钱,老王住院还管不上一个月呢。”

    田晓堂的心情越发沉重。对周传芬内心的凄苦和绝望,他可谓感同身受。当年,他母亲身患重病,无钱医治,求借无门,只得躺在家里等死,那时候他就已深深地体验过这种凄苦和绝望。从周传芬家出来,他边走边想,她家已山穷水尽了,却还要逼着人家拆迁,戳掉人家赖以栖身的破窝,也真是有些残忍。可他对此又无力改变。他也是身不由己啊。他又想到了那四本烟标。正是那四本烟标,间接地促成了便民服务中心项目的上马,也导致周传芬今天面临被迫拆迁的命运。如果不是周传芬拿出那四本烟标,今天这一切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从某种意义上讲,周传芬面临被拆迁的困境,只怕正是她自己一手引发的。如果周传芬知晓了这些内情,她该作何感想?生活,有时真是捉弄人啊!

    田晓堂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找了包云河,请求他特事特办,在统一的补偿标准之外,对她家采取某种变通方式,再增加一点补偿。

    包云河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对田晓堂的话似听非听。田晓堂说完了,他也不表态。只到一本文件都翻遍了,才生硬地说:“凡事都要讲规矩。她家有特殊情况,别人就没个特殊情况?如果大家都讲情况特殊,都要求照顾,那拆迁协议就没法签了。我们可不要带头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后患无穷。”

    田晓堂十分失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闷闷不乐地枯坐着,半天没有动弹。快下班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姜珊打过来的。他想起已有好长时间没去戊兆,也没和姜珊联系过了。接通电话,姜珊开玩笑说:“田局长,‘洁净工程’出了麻烦,你也很少来了,师妹在这边受尽煎熬,也不来关心一下!”

    田晓堂朗声笑了起来,说:“最近一直在开发区那边抓拆

    迁,没日没夜的,还真是顾不上。不过,你说我不关心你,倒是大大地冤枉师兄了。就在昨天,我还向钟科长问起你呢。”

    姜珊那边半晌没出声。田晓堂暗想:莫非自己这半真半假的讨好话让她受了感动?他就觉得女人真是感性动物,几句乖话就把她哄得晕头转向了。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啦?怎么不吱声了?”

    姜珊这才又说话,嗓音果然低沉下来,也不再是那种调侃的口气,而有了倾诉衷肠的味道:“师兄你不知道,这些天我真是度日如年啊。陈局长对我满肚子意见,不给我一点好脸色,还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我仗着和华县长有特殊关系,把责任全推给了他,自己倒撇得一干二净。他这人怎么这样呢?这不是血口喷人吗?陈局长这人,过去感觉虽不太好,但还算过得去吧。可这回,他做得实在太损了。”

    田晓堂倒不觉得意外,说:“狗急了还跳墙呢!他现在不咬你咬谁?”

    姜珊说:“他这几天的确是焦头烂额,可也不能因此就乱咬一气呀。华县长不肯放过他,要免掉他的局长职务,调往别处做普通干部。包局长闻讯后,赶过来跟华县长打招呼,要求不撤陈局长的职,华县长却说这样处理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不然还要立案查处呢,硬是不买包局长的账。包局长一气之下,就跟华县长吵了起来,说如果你们戊兆容不下他,我就把他调到市局去。”

    田晓堂吃惊不小。包云河袒护陈春方,竟到了如此不顾影响、不计后果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有些疯狂了。包云河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眼下却能做出这种毫无理智之举,这说明他把与陈春方的私情看得格外的重。也不知包云河说要把陈春方调到市局,究竟是气话呢,还是真实想法?他又不便向姜珊打听,就只是说:“看来陈春方在你们局里只怕是待不下去了,被华县长发配去做普通干部,他肯定不甘心,可真是被包局长弄到市局来,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至多做个中层干部!”

    姜珊说:“是啊,他能保住工作籍就不错了。一个应该受处分的人,难道还想提拔不成!”

    田晓堂开起了玩笑:“陈春方一走,局长的位子可就空出来了。机会难得啊,你不妨朝这个位子努一把力,争取把个副字抹去算了!”

    姜珊嗔道:“你真会拿师妹寻开心!我就是把头想偏了,也不会去打这个主意!”

    田晓堂可以想见她说这话时,噘着嘴佯装生气的样子,心头就掠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陈春方将要调到市局的消息,很快就有鼻子有眼地

    传开了。田晓堂暗想,看来包云河这回是跟华世达较上劲了,非得把这口气赌赢不可。只是陈春方到了市局,又该怎么安排呢?真的就做个平调的中层干部吗?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钟林跑来找田晓堂,坐下后只是东扯西拉,却又显得心神不宁。田晓堂看出他心里装着事,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就笑道:“你找我肯定有什么事吧,有事就直接讲嘛!”

    钟林这才说:“我听说,局里已向市委组织部打了报告,要将空缺的领导班子职数配齐。目前空缺的职位有两个,一个副局长,一个工会主席。据说陈春方要上调,只怕会占去一个职位,那还有一个职位……”

    田晓堂暗暗吃惊。局里打报告申请增补领导干部,他居然一无所知。不过他相信钟林说的多半是真的。钟林还说陈春方要占去一个领导职位,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陈春方是个侥幸逃脱了处分的人哪!

    他对钟林找自己的意图已明白了几分,却只是含糊道:“目前局党组还没有具体研究这个事,等研究后,看情况再说吧。”

    钟林显得有些失望,就替自己申辩似的说:“一年前,我曾和陈春方一道被提名为副局长人选,在组织部都备了案的,只是后来事情未成。现在陈春方出了这么大的娄子,竟然都可以带病提拔,我……”

    钟林不说完,大概是后面的话到底有些说不出口,田晓堂却早已听出了他的委屈和幽怨,不由在心里叹息起来:这个钟林,真是个糊涂虫啊!这样的话,说给他田晓堂听,他会感到舒服?传到包云河耳里,包云河又会高兴?钟林也太没政治头脑了,对形势也太缺乏判断力了。一年前的旧事还能重提吗?他钟林跟人家陈春方能相提并论吗?还有,钟林前不久才得罪过包云河,难道他心里没数吗?加之他过去是郝局长的人,包云河新账旧账一起算,还会赏给他乌纱帽?做梦吧。对这些,钟林难道就没有一点先见之明?就不知道此时提这个要求是多么不合时宜!

    田晓堂在心里叹着气,嘴上却什么也没说。钟林见状就有些发慌,大概是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妥。但他很快又鼓起勇气,道出自己的意图:“田局长,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在包局长那儿替我美言几句……“

    田晓堂暗想,这个钟林真是无药可救了,却不想点破,只是说:“好的,好的。只要有机会,我会替你说话的。”

    钟林连声道谢,佝着腰退出去了,田晓堂忍不住摇头苦笑。钟林平时沉默寡言的,好象与世无争,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