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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侍寝一事,皇上不急,阮萤也不急,但奇怪的是宁寿宫的太后知道后竟然也不着急。

    虽然太后免了头一个月的请安,但后宫里没什么人,该有的礼节不遵循的话就显得格外扎眼,所以阮萤日日都去宁寿宫坐一会儿。

    留多久都是看太后的心情,有时太后闲来无事兴致上来了便会多聊几句,碰上太后心烦或是有其他来人宁寿宫请安,阮萤就会早早告退。

    今日知道宁王会入宫陪太后用膳,阮萤一早就回了储秀宫。

    “母后。”齐王说着话,突然挤眉弄眼想让太后屏退众人。

    太后挥手,待曹嬷嬷领宫人出去,她蹙眉问:“说吧,什么事?”

    “我可没惹事。”

    周泽佑摊手挑眉先表清白,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太后跟前,小声问:“母后,皇兄是不是真没开窍啊?不然赶明我带他去清芳楼走一圈。”

    清芳楼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里头的倾城姑娘不知迷倒多少公子哥儿,齐王周泽佑便是其中之一。

    太后早就不满齐王浪荡行径,这会儿直接黑了脸:“有失分寸。”

    周泽佑一向不怕太后,耸耸肩:“好吧,既然母后不喜欢听这些,不说便是。”

    退回去坐下后又说:“我这不是替皇兄想办法嘛,母后你可不知道,外头都有人敢传皇上偏好龙阳。”

    齐王虽只与皇上相差一岁,但皇上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先帝对他给予厚望,被困在繁重的治国平天下的课业中,与齐王相处得不似赵秦临和顾淮年多。毕竟是亲兄弟,齐王打小崇拜皇上,这会儿是真想替皇上支招,无奈男子这方面的事情他不好当面问,只好迂回地问到太后这边来。

    说有龙阳之好的都属于说得轻,甚至有人暗指皇上有隐疾。

    太后虽然退居后宫不再过问前朝之事,但对这些传言还是略有耳闻。

    放下筷子,太后语调偏冷:“谁胆敢议论皇上私事,斩了便是。”

    话虽如此,再不过问恐怕惹人猜疑,齐王走后,太后让冯安把敬事房的人请来。

    现在宫里拢共就阮贵人这一位主子,绿头牌上的漆都是水滑锃亮的,可每每呈上去又原封不动地回来,敬事房的压力可不小。

    眼下太后又发话了,敬事房的管事太监担心自己的脑袋,送牌子前跟皇上身边的刘福套了会儿近乎。

    绿头牌是由刘福捧上来的,偌大的漆盘上孤零零躺着一张绿头牌

    。

    “皇上,太后今儿传了敬事房的人去宁寿宫问话了。”刘福适时添了一嘴。

    既然放人进宫,确实不好就这么冷在一旁。

    凤眸微凛,周识檐伸手翻了牌子。

    侍寝的消息传到储秀宫,阖宫一派喜气,唯独阮萤怔愣在原地,良久才让春云把图纸收起来。

    储秀宫里许久没有住人,花草树木虽有宫人打理,但少了主人的精心侍弄稍显死板。阮萤找人要来了储秀宫的舆图,想趁着冬日未到载些喜欢的花木,待明年春日便能花开满园。

    春云知道自己姑娘心里紧张,递来茶水供她润喉定神。

    “主子别紧张,奴婢和嬷嬷都会陪着主子。”

    碰面说话都磕巴,阮萤实在想象不到她和皇上同床共枕会是何等尴尬情景。

    鉴于阮萤上回的表现,思平嬷嬷拿着避火图进来,打算给她开次小灶。

    这册子原本在阮府就翻过,当时嬷嬷念在她年轻羞涩,只粗略讲了一遍,没强求她细看。这次可不敢马虎,把册子举到阮萤眼前,一页页翻得特别细致。

    别说是阮萤了,就连边上的春云都臊红了脸。

    侍寝要去养心殿,傍晚敬事房来人带阮萤去净池沐浴。净池烟气袅袅,阮萤皮肤细嫩,入水不久便热气熏得泛粉。几个敬事房的宫女候在池边,拿着帕子把她里里外外洗了个彻底。

    宫人将她送到养心殿西侧寝殿,阮萤坐在铜镜旁,铜镜里的人只披一身薄纱,连身上羞红的粉色都遮不住,阮萤喉咙发干浑身不自在,压根不敢抬眼看铜镜。

    不知道等了多久,阮萤等得腰背发僵,因为忐忑而紧绷的肌肉逐渐酸疼。余光扫了眼寝殿,她拢紧衣裳,小幅度动了动,放松筋骨。

    她侧坐在铜镜前,背对着门,因为紧张忽略了推门声。

    周识檐进来前让所有宫人在殿外等候,只将殿门推开条小缝就看到铜镜前的阮萤。

    她背对着他,烛光轻柔地笼着薄透的纱衣,勾勒出婀娜的身形。抬肘松肩时,纱衣透光,隐隐显露丰盈处的圆弧。几缕堆在肩头的乌发垂落,春光尽遮。

    意识到她没听到脚步声,周识檐轻轻掩门,在门外清了清嗓子才又推门进来。

    从收到侍寝的消息到现在,阮萤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被吓了一跳。这衣裳遮了这边漏那边,阮萤拿它没辙,只能将头埋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不看皇上,皇上便看不清她。

    她穿得清凉,周识檐只虚虚看她一眼便坐到床沿。

    问安后又是熟悉的安静。

    阮萤这次有备而来,这些天她拟好了再见面时要说的话。

    一边模仿着避火图里娇柔的姿态要帮皇上揉肩,一边捏着嗓子将声音变得细柔:“皇上累了一日,臣妾帮皇上按按肩吧。”

    “臣妾家中有三姐弟,长姐尚未婚配,弟弟在国子监读书,听父亲说弟弟是读书的料子,想来他日定能考取功名。”

    “对了,臣妾名字里有个萤字,是流萤之意,太后还曾赞过臣妾名字取得美,赏了臣妾一柄白玉扇。”

    “还有——嗯,臣妾喜欢看流萤飞舞,准备在储秀宫挖个池子,池边围种花草,到明年应该能引来不少流萤。”

    “……”

    阮萤反省过,上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大抵是因为和皇上太陌生的关系。虽然皇后才能称得上是皇上的妻子,但她自认皇上是她夫君了,以后要过一辈子,总要慢慢熟悉起来。

    皇上是个清冷的性子,她想着要主动些,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

    她嗓音本就细柔,有意讨好时又格外甜腻,腻得周识檐腹中翻腾无名火。不过她家长里短说了一大堆,引得周识檐暗暗发笑。

    哪有这时候说这些的,平铺直述,跟下属汇报没两样。

    说了许久,皇上一句回应都没有,阮萤都快没话说了,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一边说一边想,一心二用,没注意到皇上嘴角打趣的淡笑。

    “行了,安歇吧。”

    听到这话,避火图里的小人飞速在阮萤脑海闪过,她耳后腾地热起来。

    吹灯躺在皇上外侧,阮萤暗想。

    ——嬷嬷让她主动些,刚刚说那一箩筐的话够主动了吧?册子里那些事她真的主动不来。

    阮萤绷直躺好,连呼气声都刻意压低,可是迟迟没等到皇上的动作。

    她心里叫苦,准备壮起胆子再主动一回。

    胆气需要慢慢积累,眼睛悄悄眯开一条缝,尝试偷看睡在里侧的皇上。可是她仰面朝上睡,再怎么努力余光也只能看见皇上轮廓。

    寝殿四角都安了夜明珠,即便吹熄了烛火还有莹白淡光。

    周识檐看她眼睛用力得都快抽筋了,出声:“不早了,睡吧。”

    阮萤不敢再乱瞄,闭上眼乱想。

    睡?

    是真的睡觉吗?

    就这么睡为什么不放她回储秀

    宫?旁边躺着一个不太熟的大活人她怎么睡得着?

    平躺了许久,阮萤身子都躺麻了,好想动一动换个姿势又怕惊扰旁边的皇帝。

    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睡着了就好了。

    可是她哪管得住自己的思绪,越来越精神。

    她熬啊熬,就在她以为要假寐到天明时,更难熬的事情来了。

    到养心殿后,太后派人送了碗补汤过来,说是能助孕。那药闻着就苦,可太后的好意她不敢辜负,捏着鼻子喝完。

    没想到那苦药害得她干呕还不够,现在还害得她要起夜。

    腹胀越来越明显,秋凉如水的夜里,她憋出了一脑门子细汗。

    “还不睡?

    阮萤或许还和姜姨娘一起睡过,周识檐自有记忆来就没和人躺过一张床榻,无端端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身上还不知道从哪儿沾的甜香,绕在他鼻尖叫他睡不着觉。

    微哑的清冽声音在殿中回荡,阮萤简直羞得要哭出来。

    她绞着腿,水润的唇被她咬得失色,难堪得说不出话。

    见她这般,周识檐扬声:“来人。

    还没深入了解就闹了这出,阮萤心如死灰,盼着皇上能给她个痛快,遣她回储秀宫。

    现实让她失望,皇上什么都没说,在寝殿等她安寝。

    “皇上。

    ㈩揪住)

    周识檐阖眼应了一声:“嗯。

    重新躺下,阮萤想替自己解释一下,但是又无从说起,叫了一声皇上后就安静下来。

    阮萤的心自打知道要侍寝起就一直狂跳,这下子倒好,心是不乱跳了,因为已经丢脸丢得心死了。

    再丢脸也不过就是这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竟然全散了,阮萤就这么囫囵睡了过去。

    耳畔有细微悠长的呼声传来,周识檐侧头看过去。

    莹白的明珠光映得她耳侧的肌肤更加白腻,蜷在颈间的乌发迤逦,黑色之下的白更为耀眼。

    沉静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周识檐许久才适应萦绕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