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什么？！孙老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中考全全全全市第一……是咱学校的？！”
“你你看清楚了吗？全市，不是全县、全乡？孙老师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真没错？真是咱学校的！？我滴个老天……我滴个老天爷啊！”
眼见办公桌前的校长举着电话仰天长啸，仿佛返祖成了山顶洞人，一旁举着纸笔等着记录的主任吓了一大跳，心脏更是怦怦跳。
中考全市第一在他们学校？是校长在做白日梦还是他幻听了？
就他们这样一个乡下的小破初中，全校最拿得出手的教学资源还是不久前“良善之心”匿名捐赠的那三万本新教材，每届能有五分之一学生有学上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学生的中考成绩在市里的排名，那是想都不敢想，可现在……
“喂？什么？我这信号不太好，孙老师你别挂！别挂！你要挂了我这老命也就挂了！”
也顾不上形象了，校长干脆跳上桌子，面红耳赤地举着听筒：“喂？喂？孙老师！全市第一是咱学校的哪个学生？名字！他的名字叫什么！”
得亏那个年代高血压脑溢血之类的疾病还算少，否则这会儿校长少说也得撅过去三次。
主任也紧张得手都在抖，满头大汗地盯着校长的嘴巴，脑海里拼命回想模考时前几的学生，难道说是1班的班长？还是2班的那个……
“你说什么？孙老师你别光顾着乐啊！把字说清楚！急死我了，姓什么？谷？第三声还是第四声？第四声啊！顾……什么？”
“顾零？！”
南丰村疯了。
不止南丰村，大开村也疯了。
或者说，是整个宁白市都疯了！
谁也想不到今年的中考会爆出如此惊天大冷门，全市第一非但不在市里的重点初中，而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初中。
更夸张的是，这第一名直接拉开第二名二十多分，总成绩将近满分！
对此，不少人除了震惊，就是质疑。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个乡下小子，怎么可能考这么高分？
别不是批卷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就是登记错了人，总之必须复查卷子！重新批改！
然而最后结果出人意料，批卷没问题，登记也没问题，最终成绩板上钉钉，甚至那人的语文作文的分数还被批低了。
二次阅卷的语文老师感慨说，这孩子不简单，是个鬼才，这文笔、这眼界，没点深刻的阅历和深入
的思考绝对写不出来！
更气人的还属他的数学卷——漂亮的满分！
数学不同于语文的主观判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按步骤给分，而他的每个解题步骤都无可挑剔，最后几道大题的解题方法甚至比标准答案还简洁明了。
到最后所有阅卷老师的脸都白了。
原因很简单，这丫的就是个全能的天才！
降维打击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当然，哪怕经过二次查卷，还有人不服气，怀疑是有内部人员泄题，要不然就是有成年人代笔作弊，要求严查这个名叫顾零的少年以及他的背景。
但中考成绩到底不能压着不发，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正在村委会的顾丰年被激动的人群争先恐后地告知这个好消息，手里的文件顿时撒了一地，足足三分钟没能合上下巴。
全市第一……是他儿子？
他儿子……是全市第一？！
老顾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啊！
与此同时，小小的南丰村也快被蜂拥而至的人给踏平了。
一群嗅觉敏锐的记者在得知一手消息后立刻大车小车、扛着长枪短炮赶到南丰村，抢着要第一个采访那“寒门贵子”。
毕竟中考状元年年有，但大多是城里的学生，拥有最好的师资力量，加上自身用功，考个全市第一也名副其实，走流程采访登报表彰一下也没什么看点，但这回可不一样了，寒门出贵子，绝对是鼓舞人心的劲爆大新闻！
记者们热血上头，村里人又哪儿见过这等阵仗，有那牙齿都掉光了的老爷子颤颤巍巍跑去厨房抄家伙，以为是鬼子打进来了。
吓得一个较近的记者忙解释道：“老大爷！别动手！我们是好人！我们是记者，你们村出了个状元，给你们大伙儿争脸了！对了老大爷，您认识顾零吗？他就今年咱们宁白市的中考状元！”
老爷子有些耳背，听了半天才听进一个“顾零”，不禁摇头叹息：“你说顾家那男娃娃？那娃娃可白净着咧，就是体弱，他娘生他时早产，哎，也是多病多灾的命……”
捕捉到关键信息，记者忙拿笔刷刷刷记下，出身贫寒加体弱多病，励志，真是太励志了！
然而那群记者料想到顾家贫寒，却没想到会这般贫寒。
家徒四壁、上雨旁风——简直是一目了然的穷。
这会儿顾家的其他人还在田里忙活，三弟媳李盼娣被太阳晒得有些中暑，想回来喝口水歇歇，结果水没喝上半口，就见院
门口乌泱泱冲过来一群人，吓得她尖叫一声：“啊！有贼！”
把前头的几个记者都叫无语了，又是鬼子又是贼的，你们村的人是盼不得一点好呗。
正好三弟顾胜利偷懒回家，听见自家媳妇的尖叫，登时急得掰开人群往家里挤：“媳妇！”
当顾胜利好不容易挤回自己家，鞋子都被踩掉一只，紫涨着脸挡在李盼娣面前：“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随即就有记者将相机对准顾胜利衣服上的补丁和他光着的一只泥脚，咔嚓咔嚓就是两张，标题记者都想好了，就叫：《寒门弟子自强不息，状元之父节衣缩食》。
“您就是顾零同学的父亲吧！恭喜您！您儿子中考考了全市第一！”
全市第一……顾零？哪、哪个顾零？
“哎呀！我们家零哥？”身后的李盼娣失声叫道。
犹如醍醐灌顶，顾胜利一下醒悟过来，零哥——他侄子？
不，是他亲侄子！
惊喜来得太突然，顾胜利原本想去遮挡补丁的手都定住了，又听身后“扑通”一声，顾胜利转头一看，竟是李盼娣高兴得直接昏了过去！
这边的人从采访变成了救人，那边有两个机灵点的，进村前先抓了几个野小子，用几块糖打听出顾零平日并不住在顾家主宅，而是单独住在一个小平房里。
那两人大概是想搞个状元私下日常的专题，特意隐去动静，悄咪咪靠近平房，从院墙上探出两个脑袋和一个镜头。
却见不大的院子里，门窗破旧，砖瓦凌乱，头顶的烈日正好被飘来的一片云彩遮挡，一个穿着泛黄T恤的少年站在那，手里提着柄掉漆的水壶。
恰在这时，一只菜粉蝶飞来，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向来避人的蝴蝶晃晃悠悠，竟当真停在他白玉似的指尖。
蝶翅翕动，少年展颜。
咔嚓——
这绝美的一幕被永远留在底片。
两个记者也被惊艳到呆在原地。
但下一秒，两人就冷不丁对上一双冷冷的黑眸，白白小小的菜粉蝶从少年的指尖起飞，好似也带走了少年身上的温柔。
两个记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刚想张口解释，就见少年脚下一动，还来不及看清，两人就觉得额头上一痛，接着就被踢来的两个石子砸晕了过去。
少年大摇大摆走出院子，俯视地上的两人，嗤一声：
“哼，区区凡人，还敢偷袭吾！”
又从
一人手里夺过他晕倒也要死死抓着的相机，拧眉左右打量：“这又是什么妖物？黑咕隆咚的……难道是摄魂器？要不砸了？
想起顾零临走前的叮嘱，不得随意对凡人及凡人之物出手，“少年
老大不情愿地哼一声，到底还是将相机塞回那人怀里，然后一手抓住一个脚腕，将两人往外头拖。
只怕那两个记者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付出这么大代价拍到的还不是顾零本人，而是附身在顾零的精神力上，被顾零留在家里充人头的增将！
此刻真正的顾零还乘着大东风五湖四海地跑，与湛飞扬及何永铭一起，不放过任何一个商机。
顾零的预想很丰满，奈何现实很骨感。
从何永铭那儿批来的衣服并不好卖，摆摊出去有人看、有人摸，但就是没人敢买。
不管湛飞扬怎么吆喝得天花乱坠，一个个都只是副心痒痒的表情，却没一人敢拿去试穿。
嫌贵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不想当那个出头鸟，毕竟“谦虚低调
四字向来是国人融入骨髓的美德，谁都清楚太与众不同就会招来非议。
于是顾零便想出一个主意，她先花钱雇了几个身材比例各不同的模特，叫他们换上何永铭设计的衣服，就地在街上表演了一出无配乐无场地，纯靠湛飞扬一张嘴吹牛逼的时装走秀。
这一招效果奇佳，八零年代的人们还没有普及智能手机，自然不晓得后世自媒体时代里直播带货的巨大威力。
有人带头穿，外加何永铭设计的衣服上身的确漂亮，本就心痒痒的人终于忍不住剁手，不出一个下午，顾零带来的那批货竟被直接抢购一空。
次日，顾零带着这笔新赚到的本钱，在湛飞扬的陪同下又去扫荡了一圈当地的批发市场。
钱生钱、利滚利，顾零在钱眼里忙得是脚不沾地，自然没工夫理睬老家这边的闹腾，只叫增将看家。
事实上顾零也就在中考那些天回去考了个试，考完又立刻动身与何永铭汇合。
顾零在繁都看中了一块地，打算将此地租下来开门面，也算是为打造以何永铭的设计为主的服装连锁品牌迈出的第一步。
到这会儿，何永铭其实已经不在乎他与顾零的赌约，而完全折服在顾零的执行力之下了，那雷厉风行、说到做到的办事能力，一次次刷新何永铭对顾零的认知。
何永铭时常忍不住拿“你真的只有15岁吗？
?)
的眼神打量顾零，但看湛飞扬对顾零的种种“早熟
见怪不怪的模样，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或许英雄出少年，人与人的差距从小就拉开了？
但再能耐的人也有应接不暇的时候，何永铭估摸着顾零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进出货和看门面，一心不能二用，中考肯定就是走个过场，眼下成绩快出来，也不见顾零主动打听，一定是自知考得不如意，才不好意思提起。
何永铭不免有些失望，他倒不是真要顾零考个什么全市前五，当时顾零与他打赌时，何永铭就没当真，只觉得顾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地放狂言，毕竟中考哪里是这么好考的？
他那天与顾零打赌，不过想借此激励顾零用功学习，何永铭承认顾零这个小少年在商业上有些天赋，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顾零这样顾此失彼，只怕将来会后悔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