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零“嗯”了声，挣开湛飞扬的钳制，又看向他袋子里挑选的几件衣服，略略一搭配审美竟意料的十分在线。
顾零想起，自打遇见湛飞扬，这家伙不管混得有多狼狈，至少在穿搭上都是满分。
甚至那晚在挑了四大筐鸭蛋回来前，他还特意去换了身行头，将一个“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骚包人设坐得名副其实。
按湛飞扬的说法，他轮回几世兜兜转转都没能出得了香江，而这时候香江正盛产港星，争奇斗艳的俊男靓女可谓是神仙打架。
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了几辈子，湛飞扬的审美想想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边湛飞扬领着顾零把整个夜市上的摊位都逛了一遍，顾零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夜市最角落的一个小摊位上。
在一众吆喝得脸红脖子粗、谈价如吵架的摊位老板里，那摊位上的青年只是捧着一卷书在昏黄色的灯泡下静静翻看，与他身旁整齐挂着的排排衣服一块在这闹哄哄的批发市场里显得格格不入。
“呦，这倒是个懂意境的。”
见状，湛飞扬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他倒不觉得那些卖力拉客的摊主有多低俗，觉得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青年有多高雅——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谁又比谁高贵？
何况太清高，可是会饿死人的哦，湛飞扬不掩恶意地想。
听见湛飞扬的讥讽，那青年只是稍稍从书中抬起头，冷冷睨了眼湛飞扬，似乎是对湛飞扬的庸俗不堪感到怜悯。
而一旁的顾零倒没多在意他俩的互动，此刻她眼中只有那排被人仔细熨过的衣服。
顾零伸手捻了捻布料，又瞧了瞧版型，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转头问道：“老板，这款式的外套批发价多少？”
青年拿眼角睨了眼顾零，随即翻了页书，依旧冷冷道：“不卖。”
“呦？”湛飞扬登时火了，撸起袖子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你这死扑街……”
顾零却伸手拦住要上前笔画的湛飞扬，继续问那青年：“是这批衣服不卖，还是单不卖给我们？”
青年“啪”地合上书，那书的书皮都快被翻烂了，顾零也这才看清上面《服饰设计与灵感》的书名。
“是单不卖给你。”青年语调冷漠又透出些不耐：“表面上看是这个傻大个带着你逛市场，但实际上做主的人是你吧——这么小小年纪就染得一身铜臭味，不在学校好好念书，学大人做什么生意？”
闻
言，湛飞扬挑着眉一时连气都懒得气，直接笑出了声，他侧眸冲顾零一挑眉，那意思是“得，碰上个死脑筋的书呆子”。
顾零倒没觉得好笑，这人观察敏锐，话虽说得难听，心儿却算不上坏，宁可不做生意不赚钱也要劝学，看来只是个脑袋有些迂腐的理想主义者罢了。
“那，走喽？”湛飞扬两手背到脑后，扯着嗓门明摆着是想故意惹那青年不痛快，“欸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顾零便顺势推了他一把：“你先走，我有话和他谈谈。”
湛飞扬一愣，随即堆出一脸“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委屈：“喂喂，乖崽你才和他认识多久，这就喜新厌旧要和他跑了？”
顾零：“……”
顾零扯扯嘴角，也懒得配合这戏精，径直走向青年，湛飞扬也识趣地没跟上，老老实实蹲到一旁等候。
昏黄的灯光下，远处纤直的少年微微仰头，不疾不徐地说着什么，而他面前的青年表情也逐渐从开始的不耐、不屑逐渐变得怀疑、惊愕。
湛飞扬不由得嗤笑一声，莫名带着几分嘚瑟与自得。
大开了眼了吧，他家顾零那张不饶人的嘴，死人听了都得从坟里爬出来给她鼓个掌！
而两人的谈话也比湛飞扬预料的久，在打死第八只蚊子后，湛飞扬终于收到顾零的指名召唤，登时乐颠颠跑过来：“怎样，结束啦？”
顾零点点头：“湛飞扬，这是何永铭，以后可能会和我们长期合作。”
对此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湛飞扬也不计前嫌，笑眯眯朝何永铭伸出手：“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啦靓仔。”
何永铭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握湛飞扬的手，而是略显迟疑地将目光移回顾零身上：“你确定他是你哥，不是你的狗？”
湛飞扬的笑登时僵在脸上。
顾零也一怔：“什么？”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不择言，何永铭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红晕：“刚才你一喊他名字他就眼巴巴跑过来，那模样特别像我老家养的一条大黄狗，它也是这样一叫就……”
“噗，咳。”顾零没忍住。
“没、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眼看湛飞扬的脸越来越黑，何永铭终于闭了嘴，闷头装衣服去了。
“呐，乖崽，哥和你商量个事儿。”
湛飞扬扯过顾零，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说话：“我一会再带你去别的夜市逛逛，比他卖得便宜又厚实的衣服多着嘞，
你就别管这死扑街了，把他交给我。”
顾零仰头：“交给你，然后呢？你想把他怎么样？”
湛飞扬背对着光，咧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灌进水泥然后丢到海里。”
顾零：“……”
顾零：“回去的路上从公安局门口绕一下吧。”
“欸别别，哥和你开玩笑呢。”湛飞扬打着哈哈直起身，脸上的阴影也随之散去：“话说乖崽，你刚才是怎么说服那孤寒鬼的？那个酸儒，我看他可自命清高着嘞。”
顾零笔出三根手指，“我和他打了三个赌。”
“打赌？”湛飞扬挑了挑眉毛：“哪三个赌？”
“第一，我从他这儿进的衣服，可以全部卖光。”顾零道。
“这好办，有哥在，就算是破麻袋做的衣服也能卖光，那第二呢？”湛飞扬不以为意。
“第二，我中考成绩能进全市前五。”
“这也好……等等，啥？中考全市……啥？”
“第三，我会把他设计的服装做成全国连锁品牌。”
“等等等等等等！”
湛飞扬已经彻底风中凌乱了。
他更改一下前面的话，就顾零这张嘴，死人听了不光得从坟里爬出来给她鼓个掌，还得给她磕一个！
这又是考前五又是搞连锁的，吹牛皮都不带这么吹的啊！
就说中考这事，打从认识那天起，湛飞扬就没见顾零正儿八经捧着书念过半个字。
“不过瞧你这么自信，莫非这里头装了什么特异功能的机关？”湛飞扬戳戳顾零的额头。
顾零躲开他的手：“你是说技能？没有，在进入这个世界前我没抽中有关考试的技能，但像这样的考试我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保守估计前五问题不大。”
说着，顾零故意一顿，确定脑海里没有传来规则的警告。
“湛飞扬，在你看来，我多少岁了？”
“多少岁……”湛飞扬狐疑地上下打量：“从外表看你就是个15岁的毛头小子没错，但我知道你壳子里的魂早已换了——真实年龄的话，二三十岁？”
顾零摇摇头，垂下眸，叫人看不清神色：“具体年龄我也算不清了，大概的话，几百岁吧。”
“几百……”
湛飞扬目瞪口呆在那儿，加上顾零之前提到的“技能”，信息量之大足够湛飞扬独自消化好一会，没工夫再与她闲扯闹腾了。
何永铭卖的服装大多都
是他亲自设计打版的，别的摊位衣服均价几块几角，他这儿均价就要十几块，价钱贵了一倍，人还不会说话，难怪生意这般冷冷清清。
但顾零相信自己的眼光，从她过来人的角度看，何永铭设计的款式绝对是走在时尚前沿，只要选定消费人群，投对市场，不愁卖不说，甚至还有可能引领一波新时装的风潮。
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街上的人穿得不是“国防绿
就是“工农蓝
，朴素大方却略显单调沉闷——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不爱花哨，而是现有的市场没有给他们更多选择。
顾零很乐意成为那个新选择。
带来的几匹蛇皮袋都被衣服塞得满满当当，湛飞扬出门前带了一千块，除去油费和食宿费，这会儿基本都进了何永铭的口袋。
一方面拿到了钱，一方面自己的能力也得到了认可，何永铭这会儿说话不再夹枪带棒，对顾零这个年纪小小，但行事却果断又成熟的小少年也愈发好奇了。
犹豫片刻，何永铭还是开了口，他指向那边的湛飞扬：“之前是我有些冒犯了，但说实话，他与你给我的感觉都很不一般，不像是简单的兄弟关系，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顾零认真想了想：“他是我金主。
何永铭看看身边两手空空、一脸认真的顾零，再看向那边灰头土脸地扛着几坨蛇皮袋，累得跟孙子一样的湛飞扬。
何永铭：“……
史上最惨金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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