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汉武妖娆 > 第三十四章 二度变节
    元朔六年春二月,匈奴扰边,皇上令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兵十余万骑出定襄。

    出征在即,赵信身作骠骑将军,却不理军务,不整人马。

    “丹心请愿随军征战,望大哥准允。”我换回男儿装,稍作乔装,与飞红巾一道转入军中。匈奴欺我良多,昔作男儿时,我便有杀伐志向,若能随军出征,既为践行少时誓言,也可免除赵信后顾之忧。

    赵信度量,方应允,“将你一人留在长安,我也不放心。你便随我出战,一切听从大哥安排。”

    “丹心得令!”我拱手听令,慎重其事。

    我随军出征的消息传至卫青耳朵,卫青果然寻来。

    “你让一介妇人留于军中,你可知罪?”他向赵信问罪。

    “要治你便治我的罪吧,丹心与你已无关系。也只有你一直将她视作妇人,殊不知你早已忘了,是她当年带着你入长安,带着你加官进爵,是她毫不犹豫地把干将剑送给你……你承情如此之多,却如此视她。”赵信毫不示弱,为我撑腰。

    大哥说的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确实希望我爱之人如此视我,卫青总是放不下我,唯有大哥,从来顺着我的心意。

    “去领二十军棍。”卫青竟对赵信用军法。

    “你连我一起打吧。”我站出来维护赵信。

    “算了。”卫青见我维护,似也知不妥,便收回了命令,随即负气而出。

    三日后,大军出征。卫青挂帅点将,青袍银甲,狮麾兽带,英姿飒爽。我列于赵信身侧,昂首挺脊,隔着数丈远,犹觉大将军威风凛凛,孔武不凡,心魂直勾勾被那双金灿的眼睛慑住。

    “真吾大将军也!”声音和缓有力,我被卫青吸引,竟未顾及刘彻亲临点将台。

    “众将士已取回我河套地,此番北击匈奴,以待再取我河西走廊……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这是年轻帝王胸中定下的大汉疆域,这张版图之下,是他庇佑的华夏子民,生生世世繁衍不息,文明赓续千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军列山呼,气势恢宏,多年不见,刘彻雄风愈发,星目愈朗,我拜服天颜天威之下。

    大军逶迤北上,出定襄后直进数百里。卫青知我在赵信军中,本意格外照承,被赵信婉拒,行军作战,我不敢疏忽大意,有所闪失,时刻戒备。

    赵信熟识匈奴地形,屡征匈奴都为前锋开路,此次卫青却不循常规,指派中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作先锋开道。

    赵信自是不服,多次请命皆被卫青拒绝,我也恼卫青,当面冲撞,“赵信身作骠骑将军,位仅次于大将军,将军不肯让其开道,莫不是怕其争得头功?”

    “放肆!冒失之言,蓄意挑衅,你这番话,可获一百军棍!”卫青眼眸如锋,毫不留情地逼退我。

    “赵信执意要为先锋,求赐军令状!”赵信单膝跪地,斩钉截铁道。

    “骠骑将军赵信听令。”卫青冷着脸扫我一眼,果决下令,“骠骑将军赵信统率五千精兵,会同右将军苏建三千轻骑,继续北进,深入虏庭;中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分从左右两翼策应;大军主力由我统帅推进。战则从速,合力破敌。”

    赵信大部北上,匈奴避而不战,急速退兵,我乘势出击,追逐匈奴残兵,斩杀数人于马下,匈奴溃败,自相蹈藉而死,我欲再度追击,却听得鸣金收兵号令。

    卫青不但不追击,还下令大军后撤百余里,安扎边郡一带休整。

    “能得小胜,鼓舞军心,岂不很好?”我质疑卫青,为何不乘胜追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卫青双睛眯作一条细线,像极狡猾的狐狸,“将营地往前推进十里,并不见得能占据天使地利,反而会拖累粮草辎重,非良策也。”

    “丹心受教。”他说得极是在理,顾虑周到,他可真不愧为大将军,汉军的最高统帅。我仰视着他,二人不经意间对视,都有一瞬失神。

    “莫要让我挂忧,若再像今日这样,有所闪失,你该如何担当?”本是教唆我的话,听着却极是温柔,我望着他的眼神,如有春光,极是和煦。

    “定会护己周全。”我自觉愧疚。

    大军驻扎两月,军民安心实边。忽一日风云骤起,大将军卫青急令大军推进,十余万骑兵,狂飙猛起,长驱直入,从定襄北进数百里后,安营扎寨。

    我随赵信继续北上,渐出草原,远离大营,往大漠深处行进。

    兵至燕然山下,依旧觅寻不得匈奴大部,赵信调拨五百军士列阵蒲奴河口,护全水源,又令余下士兵屯聚山中。

    “若在山口下寨,可防匈奴大军突至,遇运粮小队,可借机生擒问讯,为我所用!”我对赵信提法,颇有微词。

    “此山侧开一边,四面皆不相连,且林广壑布,可防匈奴奔袭。兵法有言:凭高视下,势如破竹。彼军一入山道,众起杀之,必可杀他个措手不及,毕其功于一役!”

    “此计太过冒险,可否容丹心在山口下

    寨,若贼兵至,可与大哥呼应夹击,令其腹背受敌。”我思量再三,仍觉欠妥。

    “不可!”赵信不许,转令右将军苏建领三千精兵下寨安营。

    夕阳归于西山,漏夜深深,燕然山上夜风呼啸,树叶翻涌,星斗布于夜空,光芒黯淡,朔气逼人,我倚靠树下,隐约生怕,惊有变故。

    中原四月芳菲尽,北地阴寒过重,气息凛冽。

    “匈奴兵至!”听得一声大喊,我赶紧负剑站立,山下已然火光点点,直往山上扑来,我转身接应赵信,又见他身后火光连作一片,正从四面合围,向山尖聚拢。

    人马攒动,山下汉军惨呼声叠起,惊得山头人马不敢往下,反而往后撤退。

    “只能战,谁敢后撤一步,立死于我剑下!”赵信本如冠玉的面上,狠绝毕露。我听得他下令,也策开飞红巾,手持长剑往后一招,飞身大呼,“聚小众夷狄,便妄图颠覆我大汉骠骑军!敢教蛮夷闻风丧胆者,必你我汉家男儿!看我破阵!”

    我口口声声称山下贼兵不多,实则心里毫无知底,可军心不能乱,一乱便溃,一溃即败。

    赵信见我冲锋下道,也驱马率部奔袭,我与他先分从两面击敌:我往东突围,尽力争取与苏建军汇合,合力剿除突入山中匈奴兵;赵信往西,近前可饶到后方援护我,往后急攻可救援水源地。

    我在敌阵中东突西走,刀剑挥落处,火星四溅,人仰马翻,血光弥散。

    身侧护翼渐稀渐薄,骑兵手足支离,战马横尸,围聚我身侧的匈奴骑兵却是越来越多,我面上血迹斑斑,长戟已浸透鲜血,染至手心。

    黎明渐至,朝阳吐艳,拨开层云,直插人间。

    火光渐息,只余轻烟萎靡,足下方圆几里,皆化作焦土,大汉旌旗散落破败,倾倒地上,战士身蒙尘垢,血染战袍,卧于旌旗面上。

    我从飞红巾座上跌下,精疲力竭,几欲跪倒,勉强撑起身子,颤抖双手,提着枪头,却已无力杀戮。数百号匈奴兵将我围困至垓心,我身形稍稍晃荡,数百把长戈便齐刷刷尾随至身侧,刀锋晃动如护心宝镜,光芒散发,我身形立现,无处逃遁。

    “全部放下刀剑,我要同故人叙叙旧!”声音细如莺啼,在出晨显得格外空灵。兵刃齐齐回撤,我蓦然抬眼,便望见佳人束发端庄、面若桃花,正款步向我行来。

    “刘陵!”我惊呼,兵困匈奴,遇上的竟是淮南郡主刘陵。

    “刘丹心!”她望着我笑,唇角细扬,轻挑柳叶,“初征匈

    奴,败绩。纸上谈兵尚觉浅,真滑天下之大稽。”

    “刘陵,是你?”我心存戒备,知她与我立场敌对,可还是十分难以接受眼前之人便是淮南郡主刘陵——那个声音婉转如莺、灵动如波的娇俏姑娘?

    “你自然不信,不过我何妨告诉你——”刘陵见我讶异,也不掩饰自己与往昔不同,直言道,“若没算计错,雷被已去接应赵信,此时他应当降了!你已经输了,丹心,归顺吧!”

    “士可杀不可辱。”我闭目屏息,言辞坚决如铁,“我能以五千人马与几万匈奴主力对抗至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今日战败,又有何遗憾?倒是你,身作汉朝郡主,意图谋反篡位,勾连外贼,事败后为了保全尊位,居然为匈奴卖命,还不以为耻!”我讥诮刘陵,极是看不起她!

    “是!”刘陵并不否认,反信口胡诌,“我的野心从来不藏着掖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我今日至此,不还是拜你和他所赐。”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信哥哥皎皎如空中皓月,而你却如此污浊不堪,你配不上他。”我由是鄙弃刘陵。

    “当日,赵信已答应去求刘彻赐婚,岂料你无故失踪,赵信竟舍下我去寻你……”刘陵咬牙恨切,“之后你入未央宫,受皇上宠爱,赵信更无心婚事,我不得已才会去私会伊稚斜,助他一臂之力。”

    此事,第一次经刘陵提起,我竟觉庆幸大哥未娶她。

    “心术不正,道法违和,皇上当日如是言说伊稚斜,而今观之,你与他沆瀣一气,一丘之貉!”刘陵如此不可理喻,我算是见识到了。

    刘陵淡然轻笑,不再睬我,转而向来报的岗哨探听消息。闻讯后她舒展展眉,朝我一指,“汉骠骑将军赵信已被雷将军俘获,给我拿下她。她若抵死不从,伤及你们身上的每一刀,皆还到赵大将军身上!”

    “卑鄙!”我暗骂刘陵无耻,却也相信赵信没有逃脱。我咬紧唇舌,恨极自己无用。战败为虏,奇耻大辱,我该以何面目再对皇上、再对先皇、再对师父、再对卫青?实在该以身报国,可我放心不下赵信,怕再如当初那样——我身死时,他不在我身侧;我死后,赵信连我的尸身也不得见……

    我束手就擒,闭着眼睛倚靠飞红巾身侧,任由刘陵唆人将我反绑,押解回至匈奴大营。

    “丹心!”我耷拉脑袋,恰听得赵信一声唤,急着睁开眼,大哥白袍已染作血色,肩臂上尚存断箭。

    “给我大哥疗伤!”我不顾被人绑缚,对着面前的刘陵急着叫唤

    。

    “莽撞坏事,秉性不改。刘丹心,你我又是见面了!”声音阴邪诡异,未及我见清伊稚斜脸面,汗毛已禁不住立起。

    “不知这次,你还能不能逃脱我的手掌心!”我被押解至伊稚斜身侧,匈奴兵极是粗暴,将我扔坠于地,我额头磕倒在地上,又恰好伏于伊稚斜脚下,十分狼狈。

    “你若能以这种姿态迎我,我可是十分满足。你我之间,定会十分有趣。”笑容乖张,我听得头皮发麻,心中大恨,

    “赵信!”伊稚斜反转我的手,将我推置怀间,触及他那厚实胸膛,如铜铁臂,我浑身疙瘩,害怕不已。

    “放松点,美人儿!”他一手按住我腰间,一手往后扯我束发,我惊恐万状,呼吸起伏,可却一句话也说不上。

    “赵信不明白,蠡王这是要做什么!”赵信跪于地上,问得极大声,震动我耳鼓,“赵信已向蠡王乞降,只求蠡王能放过丹心!”

    “赵信本是我匈奴王爷,便是受了你的蛊惑,才会为人所用。痴情至此,你若真心喜欢这女子,我便赐你,你即刻要了她!”伊稚斜伸手触及我耳鬓,轻轻推磨,一阵麻怵感直抵心肺,我禁不住一阵恶心作呕。

    “若真有心,何须强要?”赵信决然摇头,深邃孤傲双眼流露乞色,我心疼不已,又听得他说,“赵信只求王爷能放过她,她不过一介女流,于王爷大业秋毫无犯,王爷何必为难一弱质女子?”

    “她十四岁时,便该死在祭天台上!”伊稚斜将我揪紧,目露狠色,“可她从我眼皮底下,活生生溜走了,我哪能不恨呐?六年后,她扮作药师,意图谋害本王,若非本王当日机敏,早已被她送归黄泉。紧接着,她居然又能左右汉皇帝,令其下诏刺死本王,若非当日有你相助,抵住卫青让本王过城门,本王岂非要客死他乡?”

    “而今,十多年过去了,你说,她该不该偿债了?”伊稚斜不住摇晃我,我浑身绵软无力,腰间似要被扭断。

    “蠡王若能念及当日赵信放你出长安,可否放过丹心!”赵信叩拜,我望着赵信身子低沉,身影孑然,又是心痛又是绝望——他怎可抵挡卫青私纵伊稚斜?莫说当日江山摇晃、长安几欲沦陷,就单算卫青为此担了罪名被打入天牢,几乎身死,就该是多么让人怨恨寒心!

    “大哥,我情愿你当日莫要放过他!若真要放了他,那便该先杀了卫青,踏着卫青的尸身,再随了你的蠡王过去!”我恨恨咬牙,眼角湿润,赵信影子渐渐迷糊。

    赵信缄默,身子摇晃,白衫

    漂浮不定。

    “当初赵信执意不走,还不是为你?”刘陵接过话茬,杏眼微眯望着我,又转头望向赵信,神色骄傲,“她若知晓你所作种种,你以为她还会再受你恩惠,对你不离不弃?赵信,你真觉得自己有情有义,风度翩翩,高人一等?你我不过一路人罢了!”

    “传雷被!”刘陵笑着要人通传雷被,我盯着赵信望,只见他不住摇头,深邃的眸光变得涣散,苍白唇上隐含血色。

    “雷被,你可说说,当日你得谁人吩咐,在长安宣明民巷,望见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刘陵面上是与雷被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赵信,而赵信只痴痴望着我,不住摇头。

    “雷被自淮南归来,便追随赵将军。赵将军一日从卫将军处探得刘丹心长安居所,并暗中托人以卫青之名告知王夫人,王夫人因而便暗派卫青每日至宣明民巷丹心家中,暗害丹心阿娘。卫青似心有顾虑,接连几天都是晌午至暮夜回,从未下手;赵将军不知何故,便派我暗中接替,从暮夜开始至翌日子时,一直鬼鬼祟祟游离檐下,手持傀儡木偶,以银针刺胸,以糟糠喂食,比苗疆蛊毒还诡异。”

    “大哥,这是真的吗?”阿娘死时口鼻青紫,眼睛瞪大,死得极不瞑目,我不住摇头,含着热泪望着大哥,口中不住否认,“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绝不是真的!丹心想不出理由,大哥要如此陷害卫青,诅咒阿娘,毒害她老人家!”

    “是真的。”赵信垂下眼睑,低声应答,显是首肯。

    他一句话说出口,我脑袋炸裂,手足瘫软,我挣着哭吼,“不,你骗我!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大哥,怎么可能?”

    “大哥对不住你!”赵信抬起眼眸望我,我摇头避开,眼睛如生芒刺,极力避开。

    “当日阿娘认定是卫青所为,卫青未予辩驳,丹心不信!”我就是不承认,“如今受人一面之词,即便大哥碍于情面承认,丹心亦是不信,不信……”

    “丹心若能联系大哥身世,自是不会意外。”赵信执意道破,不肯留我一丝幻想,真使我一步步陷入绝望,“大哥父亲是匈奴人,母亲却是汉人,你阿娘是和亲公主,生得近乎妖孽,单于不知其美貌因而未多有顾及,可朝臣中知晓者无不为之倾倒。我父亲垂涎你阿娘美色,屡屡试水勾引,你阿娘后与我父亲私通,致使我娘亲备受冷落,郁郁寡欢。后二人珠胎暗结,生下一男婴,母亲积郁成疾、一病不起。母亲随嫁丫鬟自作主张,用糟糠活活噎死这个男婴,而后跳河自杀。父亲却臆断是母亲善妒,设计害死

    襁褓婴孩,母亲为保全颜面,以死明志,只留下孤零零的我,自此形单影只;而你阿娘失子后颜色大失,亦被左骨都侯摒弃。”

    我怔怔望着赵信,孑然白衣已在我泪眼里支离破碎,我恍惚从迷云雾端直坠深渊,粉身碎骨。

    “我不信,我不信……”我一步步近前,跌跌撞撞往大哥身侧走去,兵士持戟饶至我面前,我视若无物,毫无避让。

    “大哥……大哥……”我眼神空茫,木然唤他。

    “大哥只为一己私欲,本以为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求仁得仁,岂知却害人枉送性命,害了丹心。”赵信不敢视我,羞愧垂眸,“今日兵败,大哥更是无颜对你!”

    “你真非有心?”刘陵细语绵软,却如毒针直入我心骨,“雷被,你便说说,你是如何到抵匈奴的?”

    “当日,我接王太后诏令,入宫接得一口棺椁,要我沉尸江中,我机密行事,不巧还是被皇上宠臣韩嫣撞见,韩嫣承诺不报知皇上,我亦不敢杀他惹祸,可也怕赵将军究责,便顺水推舟,将韩嫣引至壶口,将一切推到他身上。我本以为将军会按法办事,岂料将军竟在安陵外城门口,一剑将韩嫣斩了!”

    雷被如此说,无怪乎当日韩嫣会忽至山中,对我无礼。

    “他本该死!”赵信并无悔意,“就算不是他加害丹心,欺君罔上、知而不报,昭然若揭,触怒圣意,皇上还会回护他?你做贼心虚,才会畏罪潜逃,亡走匈奴去寻你先前主人!”

    “大哥!”我只认赵信的好,无意倾听这些。

    “还有一事,得需我来提。”刘陵站出来说话了,“你知道刘彻为什么忽然下旨赐婚卫青和平阳吗?”

    我困惑,这事怎会与卫青、平阳有关联?

    “因为卫青跑去和刘彻坦白,说你被他救下了,他要娶你,皇上龙颜大怒,斥责卫青狂妄,染指皇妃,直接驳回了卫青的请求。”刘陵说道,“皇上和赵信都听闻你活着,卫青却拒绝告知你身在何处,此事忤了皇上的意,卫青备受冷落。子夫恳求长公主平阳为卫青说话,平阳一番劝谏,皇上顺水人情,给他们赐了婚。”

    我从未知晓,卫青竟告知过刘彻“我还活着”,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也想给我名分。我的眼泪止不住落下,那个青色的高大身影在我心尖跳动着,我一刻也放不下他。

    “至于此事跟赵信有何关联?”刘陵讽刺,“赵信却跟变了个人似地,处处跟卫青作对,二人从好兄弟变成几近反目,要不是卫青能忍,怕是你们早

    已刀剑相向!赵信自此也夜夜买醉,一步步堕落,再也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也失去了刘彻的信任,一步步沦为未央宫的边缘。”

    “大哥……你明明有自己的高志,为何要放弃呢?”我为赵信感到惋惜。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好在,丹心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赵信终于抬头望我,他眸光染上血色,嘴角微颤,说话间字字刻骨,“这次,你也要活着,哪怕忍受再大折辱。”

    “丹心不明白……”我见得赵信深锁眉头,表情极是痛楚,揣度他话中深意,却怎么也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丹心好似不认识大哥一般,只感这二十六年是白白过活的,连我最亲最敬之人,我竟也识不得……”

    “大哥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赵信神色痛苦,转而望向身后伊稚斜,极力恳求我,“向蠡王请罪,消了过错,自可活下来。”

    “若不是挂念大哥,以为大哥投降不过权宜之计,丹心怎会不相持至命丧!”我终是认不得大哥了,我终是无可接受他了,我一步步后撤,一步步步入绝望,“捐躯赴国难,视死当如归。尽忠报国,战死沙场,足以慰我平生,虽死何憾,何必再奢言苟活?”

    “谁人都可言死,唯独你要活着!”赵信面色如铁,不容分说,“今日遭此败绩,皆因大哥过错所致,大哥怎能害你死去?如今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大哥也要为你保全为你做主,你要好好活下去!”

    “大哥看不得丹心死去,却不知丹心沦落贼人手中,料定必死,已不作无谓挣扎。”我劝慰自己,对着赵信述道,“世事无常,人生如寄,生又几何?丹心自小便慕大哥高志,认定大哥是有情有义、有始有终之人,而今身困匈奴,命不保夕,丹心想大哥之所想,亦受大哥之所受,永心归汉,绝无背弃!”

    “说得倒是好!”伊稚斜笑意狷介,“你若不降,则只有死!”

    “我不惧死!”四目相对,我毫无惧色。

    “现在恐由不得你,你看看你大哥,他舍得眼睁睁看你死?”伊稚斜睥睨赵信,飞扬跋扈。

    “以此要挟,卑鄙小人!”我破口直骂。

    “何必急切?”伊稚斜眸光一扫,浑不在意,“你且听听你大哥怎么说!”

    “丹心,蠡王可保你性命,前提是大哥要回归匈奴!”赵信言语低沉,说得极是囫囵,“还有……你需得跟了他……作蠡王妾室……”

    我半晌才回过神来,身如受雷击,浑身麻怵,“大哥……你…

    …怎可说出如此辱我之话……怎可如此辱我?”

    “是真的。丹心

    你要嫁与他。”赵信面容凝重

    如玉面容清朗

    ?)

    我望着他

    却觉心如寒冰

    脊背凉飕。

    我如身中靥咒

    气息不匀

    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你若不是我大哥……便不得再为我做主。我再也不会累及你……如此赴死

    可以吗?”

    “这事不能更改。”赵信深凝眉头

    言辞坚决

    “丹心

    你要活着!莫说往日情分

    就算你怨恨大哥入骨

    恨不得食其肉饮之血而后快

    大哥也绝无怨言

    等你前来索命!”

    “如此……我能好过……”泪水奔涌而出

    我几乎暴跳起来

    “为何要逼丹心恨一个人

    咒怨一个人

    这人还是我……最亲最倚靠最信赖之人!”

    “也只有如此

    你才能活下去。”我不自觉已近在赵信面前

    恰在此时

    赵信出手极快

    将我胸前穴道封住

    我未出言激辩

    便已动弹不得。

    “丹心

    对不住!”我直直望着他

    白衣上那层血色充盈我眼眶

    染红我双眼

    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溢满肩头。

    似有泪滴落于我睫羽之上……

    沉醉黑暗中

    我嗅到地狱猛鬼的气息。

    身子被人托起

    随即重重落下

    我似骨碎身裂。我被带到车上

    即将被送给伊稚斜。

    身临死亡

    也不及此时绝望。

    暗夜中

    风雨交加

    烛火忽明忽暗

    红锦被如染满血色

    浓如泼墨

    伊稚斜走进我的时候

    我终是下了力气反抗

    他抱着我

    粗壮的手臂将我按压得死死地

    一声裂锦

    我的衣服被他撕扯大半。

    我浑身震颤

    用仅剩的力气咬他肩膀

    誓要撕块肉下来。

    他感受到肩膀疼痛

    将我甩了出去

    一把甩至帐外。我浑身疼痛不已

    却还是凭着仅存的意念往外跑。

    只走了几步

    便见面前横着一条冰河

    我茫然四顾

    如歧路亡羊

    伊稚斜已至我面前。

    “滚

    别碰我!”我低吼

    哀怨凄厉

    如雪夜中绝望的狼。

    “要走?”伊稚斜阴魂不散

    他立于帐外

    黑色劲装夹裹下

    凤目剑眉直入鬓发

    妖孽得令人发窒

    我纵然恨极他

    还是为他气场所慑。

    “仇雠未灭

    奈何身死?”我面上不示弱

    拼得一死

    有何不可?

    “你只需跟我睡一觉

    我便放你走!”伊稚斜挑眉望我

    似看待宰的羔羊。

    赵信不知何时来的

    他自伊稚斜身后向我走来

    一步步近前

    神色惶然

    整个人虚得像是张要飘起来的蜡纸。

    “蠡王

    到底……该给她个名分……”赵信转眸

    对着伊稚斜痛苦呢喃。

    “呵呵……本王只想得到她的身子。至于其他

    赵大将军

    你可问问她

    她可会稀罕那玩意?”伊稚斜污言秽语

    无耻至极!

    闻言我怒不可遏

    大声喝止他

    “荒谬!赵信

    你也休要再辱我!你我

    黄泉碧落

    永生永世不见!”

    我怒目视伊稚斜

    攥紧拳头

    随后一步步往后退

    毫无畏惧地

    往冰河里跳。

    “丹心!”所有人都没料想我竟会跃入冰河

    我随冰河漂流之时

    赵信声音也震彻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