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蜜蜂的寓言 > 第二部分 评论(8)
    不,这非常不礼貌。

    的确如此,我的观点仅仅是大部分人对此的认识罢了。被尊崇的祖先,以及所有被看作荣耀、备受尊崇的东西,但凡能与我们有一丝关联,全都算作我们个人的优点。我们无一例外都期盼别人把这些东西视为我们自己的优点。

    奥维德可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曾有言:“就血统和祖先而言,以及我们全部没有的东西,我不会轻易把那些东西视为我们的。”

    那真的是一段人类谦卑之辞的难得佳作,其中,一个人想方设法地印证朱庇特是他的曾祖父。一个被人的真实举动所摧垮的理论,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你是否知道有哪位地位尊贵之人甘心被大家以杂种相称,虽然他坦承自己(以及自己的高尚)大都源于他母亲的龌龊行径?

    我原本认为,你提到的“后天习得的东西”是指学问与美德。你为何又把出身和血统扯进来了呢?

    因为我希望你能明白,人们都不希望让所有可能招致荣耀的东西与自己毫无瓜葛,虽然那些东西和他们有千里之遥,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仍旧会这样。我希望能说服你:把我们与确实为我们所有的东西、与被品行兼优和才智超群的人认为唯一可以赢得别人认可的各种条件区别开来,我们非常不希望别人会这样做。人们拥有了优雅的涵养,就会对自己迈出的第一步觉得惭愧,而他们正是由这第一步开始才渐渐走向完善的。人越有涵养,就越是会把被人洞悉到没有改良的本性当成是伤害。当亲自编选作品时,最完美无瑕的作家们也会对那些被他们弃于一旁的作品觉得惭愧,而那些作品当年自然也是出自他们之手。所以,作家被比作建筑师再恰当不过了:因为后者先要把脚手架撤到一边,然后才把自己建造的大楼展示在众人面前。所有装饰物都充斥着我们对被装饰物的看法。人脸上涂的第一层胭脂或白粉,头上戴的第一个假发,都绝对是私底下涂上和戴上的,其动机无一不是欺骗,你不这么认为吗?

    在法国,人们目前已经把绘画视为女装的一部分了。法国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人们也对一切与此有关的欺骗手法见怪不怪,因为它们已经漫天遍地都是了,就如同整个欧洲的男人的假发一般。然而,如果这些东西可以被隐藏起来,可以蒙蔽视听,那么,黄褐色皮肤的妖娆女人就会由衷地期盼:她为自己涂上的那层幼稚的脂粉在人家看来会是其真正的面色;而秃头公子也会希望别人把他的全套假发当成真发;戴假牙的人,无一不是希望掩饰自己掉落的牙齿。

    然

    而,一个人的知识难道不是他内在的一分子吗?

    是的,一个人的优雅涵养也是他内在的一分子。不过,知识和礼貌却都不能归于他的天性之列。这就如同他的金表和钻戒不能算是他的天性一样。然而他甚至竭尽所能希望人们按照这些东西去判断和敬仰他的天性。上流社会的优秀人士享受着外在的荣光,明白怎样让自己穿着考究,而他们的服饰及其穿戴技巧如果未曾被当成他们自己的一部分,他们就非常不高兴。不但这样,他们还觉得:对于素不相识的人,只有这个部分才可以让他们有机会走近地位最高者,也就是国王与贵族。置身那个圈子之内,男人和女人是不是会被认同,绝对在于其服饰为他们修饰出的形象,而与他们是不是品行兼优,是不是头脑聪慧压根没有丝毫关系。

    我认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我们尽管基本上不明白自我是由何种因素组合而成的,然而恰恰是为了迎合那个自我,我们才首先会意识到修饰我们的本性。我们想方设法地修缮、润色和改良天性时,相同的自爱就会让我们不希望别人把装饰品与被装饰物分得一清二楚。

    内里的原因显而易见。揭露我们的本质面目,谴责我们的各种天然欲望(本该说,谴责我们天性的低俗与不足)的,好像就是我们所看重的那个自我(无论它是不是经过了一番修饰)。毋庸置疑,战争中派得上用场的勇敢是后天造就的。虽然这样,在两三场勇敢战斗之后,士兵却很明显还是要被诡计和纪律所蒙蔽,被哄骗得士气大振、英勇善战。这样的士兵肯定无法容忍别人说他其实毫无英勇可言,虽然每个了解他的人及他自己都明白他原是个完完全全的胆小鬼,而今他仍旧是这样。

    不过,人类对自己族类与生俱来的爱、关怀与善心,并没有比其他动物对其族类的多很多,如果是这样的话,人又为何要千方百计来表露这种爱,而且比其他动物表露得更直白呢?

    因为其他所有动物都不会如同人一样可以或有机会去表露它。然而,你可能还会追问,人表露的恨为什么也要多于其他动物。一个人的知识越渊博,手中的财富或权力越大,他就越有资本让别人觉察到左右他的那种激情,其中既有恨也有爱。一个人在野蛮状态中生活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近于自然状态,他的爱也越无法始终如一。

    在单纯的、未开化的人们当中,真诚比在城府更深的人们中要多得多,而欺诈也更少。所以,我理应加入那些生活在自然的单纯状态下的人们当中,去寻觅真正的爱和天真无邪的关怀,而不应在其他地方费工夫

    。

    你提及真诚,然而在未开化的人当中,我提到的爱比在文明人中更不可靠,我们先假设两者的爱都是发自肺腑的。有城府的人可能会假装有爱,会假装心中有情,就算心中压根不存在,他们也会有此举动。然而他们也如同野蛮人一样被各种激情和与生俱来的欲望所掌控,仅仅是迎合激情和欲望的方式与野蛮人有所差异罢了。就选择饮食和用餐方式而言,涵养颇佳的人与野蛮人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两者的性爱方式也非常不一样。虽是这样,两者的食欲和性欲却仍旧一样。心机了得的人,不,理应说最狡猾的人,无论其有怎样的外在表现,大概都会在心底留有对自己妻子儿女的挚爱,而最坦率的人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而已。我的使命就是跟你说明:人们夸大了人性及整个人类的优秀品质,而它们无一不是后天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野蛮人心中的爱非常不可靠,是由于他们的各种激情飘忽不定,变化莫测。对于野蛮人而言,那些激情比在受教育者身上更频繁地彼此冒犯、占尽上风。有教养者有着良好的教育经历,已经懂得了怎样让个人更为悠闲,生活更为自在,怎样为了自身利益而依照规矩和法令行事,往往会包容较小的不便,以远离更多的不便。在最卑贱的粗人中,在受教育最少的人中,长时间的和谐真是难得一见。你会发现:一对彼此相爱至深的夫妻在这个小时里还是甜言蜜语,然而不出多久却会为了区区小事而争吵。很多家庭的生活最后沦为悲惨的境地,其原因除了夫妻相互间无视礼貌、没有小心谨慎之外,没有其他过失可言。他们常常出其不意地说出冲撞对方的话,而最后搞得大家都发火。双方都不能静下心来,女人对男人破口大骂,男人则对老婆拳打脚踢。女人放声啼哭,这让男人心软,让他觉得心存愧疚,两人于是握手言和,而且都最由衷地发誓一辈子绝不翻脸。两人之间所有这些会不出半天工夫就烟消云散,然而大概每个月都会上演,可能频率会更高,这就要看是不是存在争吵的缘由,要看其中一方是不是更容易恼火。缺少人为的方法,两个人之间肯定不可能一直保持坚不可摧的好感。最好的朋友如果一直在一起也必然会有口角,除非双方都非常谨小慎微地相处。

    我一直都认同你的一个看法,即人越有文化就越开心。然而,任何一个民族只有在漫长时间的洗礼之后才会变得温文儒雅,而人在缺少成文法律之前又必然是境遇惨淡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诗人和其他作家为何又会花费那么多笔墨去颂扬黄金时代呢?为何他们会说那个时代到处都是和平、爱和真诚呢?

    出于相同的原因,纹章局的信使也可能说那些原本出身卑贱、默默无闻的人血统高贵。出身名门者全都因自己的家族而自豪,所以都竭尽所能称颂自己祖先的品行与福报,而这向来会让所有的社会成员都觉得开心。然而,你提及了诗人们的虚情假意,这到底是想重申什么呢?

    你批判所有异教迷信的阐述都相当明晰、信手拈来,一次也没有让自己踏进迷信的陷阱之中。然而,你在涉及有关犹太教和基督教信仰的事情时,却还是如同一个俗众那样单纯。

    你有如此认识,我深感抱歉。

    我所说句句属实。一个人如果可以对诺亚及其方舟的故事信以为真,就没有理由讥讽丢卡利翁和皮拉的传说。

    因为一个老头和妻子从肩头朝身后掷了块石头,我们就理应认为是石头创造了人,如同认为一个男人及其家人,还有许多的鸟兽被一只为救赎他们而特地制造的大船所搭救那样吗?

    这是因为你固执己见。用石头做人和用泥土做人,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设想出一块石头怎样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男人或女人,也会轻松地想象到一个男人或女人怎样摇身一变成为石头。我还觉得,一个女人如同达佛涅那样变作一棵树,或者如同尼俄柏那样变作大理石,这跟她如同罗得之妻那样变为一根盐柱差不多,都非常稀松平常。而今,请你与我进行一番我问你答式的讨论吧。

    我非常期待这之后你可以让我说一下自己的观点。

    没问题,没问题。请告诉我:你认同赫希俄德吗?

    不。

    奥维德的《变形记》呢?

    不。

    然而你却对有关亚当、夏娃和天堂乐园的传说信以为真。

    是的。

    你认为他们是在眨眼间出现的吗?换言之,你认为他们是摇身一变就成为成年人的吗?你认为是一抔泥土造就了亚当吗?夏娃是亚当身上的一根肋骨吗?

    是的。

    你认为他们一经出现就可以说话、可以思考并拥有知识吗?

    是的。

    总而言之,你信奉天堂乐园的单纯、幸福及其所有传奇,而它们都出自同一个人之口。而就在这一刻,你却不能认同许多人跟我们说到的那些事情,即黄金时代的坦率、和睦与幸福。

    你说得非常正确。

    而今,请容许我跟你阐述一下你在这个问题上是多么无凭无据,多么固执己见。首先,你认为大自然中那些绝对

    不会出现的事情是真实的,这违背了你自己的逻辑,违背了你所持的那个见解,而我觉得那个见解是正确的,因为你已然印证:第一,如果没有学习经历,任凭是谁都没有说话的能耐;第二,人的推理和思考能力的培养需要经过相当长的慢慢进步的过程;第三,所有事物如果未经传递给大脑并经由感官与我们交流,我们就对它一概不知。其次,在被你视为无法相信而予以批判的传说中,压根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们由历史可知,日常经验也一再给我们揭示:挑起人类动荡的所有战乱和私人恩怨,全都是由于想要占尽上风和对我的(东西)和你的(东西)的看法有别。所以,在奸诈狡猾、贪得无厌和坑蒙拐骗悄悄潜入这个世界之前,在人们明白荣誉头衔、明白主仆之分以前,数目既定的人群为何就无法安宁祥和地一起生活呢?他们为何就无法有福同享,对丰厚土壤和适宜气候中的大地物产心满意足呢?你为何就无法认同这些呢?

    人群的数量无论多寡,缺少法律和政府的管制都可以和平共处,这违背了人类的天性,无论那些符合最豪华设想的土壤、气候和物产多么让人开怀,也都是这样。不过,亚当绝对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是天外之物。他的说话水平和渊博知识,他的纯洁友善,如同他身体的任何部分一样,都堪称神奇。

    里欧·门尼斯,你这番话让我实在不能认同,因为我们探讨哲学的时候,你却悄悄地把奇迹掺杂进去。我为何不能也跟你学一下,说“奇迹也让黄金时代的人类相当快乐呢”?

    在一个特定的时刻,一个奇迹制造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他们理所应当是其他每一个人的祖先。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要远远超过另一种情况,即凭借接二连三的奇迹,数代人都拥有了生命,并且其行为都有违天性。其原因是,后一种情况一定源于我们对黄金时代和白银时代的那番形容。《摩西五书》记载着,第一个在自然中出生的人、女人产下的第一人把自己的弟弟置于死地,这已经绝好地印证了我曾再三重申的人性里的那种掌控精神和妄自尊大的猛烈欲望。

    你算不上是愚钝蒙昧之人,然而你仍旧对每一个传说都深信不疑,而就连我们的一些牧师都觉得:如果仅仅看其字面意思的话,那是非常荒诞的。然而,你如果对天堂乐园失去了信心,我也就不可能认同黄金时代的存在。一个睿智的人,一位哲学家,都应相信这两者是荒诞不经的。

    不过你以前跟我说你信奉《旧约》和《新约》。

    我向来没提过我认同其中所有的表面意思。然而,你

    为什么会对奇迹信以为真呢?

    因为我必须要认可它们。你如果可以跟我印证:少了奇迹,人依旧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可能,就算只是一丝一毫也可以,我就肯定不会提“奇迹”这个字了,哪怕是一次。你认为曾出现过一个人自己造出了自己的事情吗?

    绝对不信,那显然是说不通的。

    所以,我们就能够明确地认识到:世界上的第一个人一定是由某种事物创造而生的。我对人之根源的认识,也可以用来阐释所有物质和运动的缘由。万物源于原子的交汇和意外的混合,伊壁鸠鲁的这个论断比其他所有拙见都还要可笑,还要嚣张。

    然而,你却无法用数学方式去批判它。

    如果有人企图印证太阳对月亮不存在引力,他也缺少任何证明的手段。然而我仍旧觉得,认可这两种观点,较之于认同大部分童话故事里讲的仙女和怪物而言,这显然更要有辱人类的理解力。

    但是,有一条比数学论证稍微差点的公理,它与空穴来风的创造论截然不同,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可以说一下空穴来风的意思吗?

    坦白地说,我没有这个能力,这就好像我无法阐释永恒或上帝本身一样。然而,当我的理性让我对某个事物的存在深信不疑,而我却不能参透时,我最明白不过的公理和证明就是:错在我能力不足,错在我理解力太差。按照我们对太阳和星星的大小、距离和运动非常狭隘的认知,按照我们对动物的相对明显的躯体及其运作的深层次认识,我们能够印证:它们统统都是由一种智能原因导致的结果,统统都是一位有着无穷智慧和力量的实体的上乘之作。

    然而,尽管那智慧大概优于其他所有东西,那力量也大概无人能及,我还是不能设想它们如果缺少作用对象的话该怎样发挥功用。

    我们不能设想的真切事实远远超过这一件。世界上第一个人是如何出现的?我们无从得知。然而人类仍旧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热气和潮湿很明显是各种显而易见的原因导致的结果,尽管它们变化莫测,在动物界、植物界和矿物界无一例外。如果没有种子,不可能长出一棵嫩草来。

    同理,我们自己及我们亲眼看见的所有事物,肯定也都是某个整体的构成要素。在有些人看来:这个整体,也就是这个宇宙统统都源于永恒。

    这种见解,其实与伊壁鸠鲁的那个论断相比,并没有更让人信服,也并没有更浅显易懂。在伊壁鸠鲁看来,万物是由偶然因素缔造的,是潜意识中的原子式的那种散漫的相互运动

    的结果。我们发现了一些事物,而我们由理性得知:缺少一种在人类理解范围之外的智慧和力量,那些事物就不可能出现,此时此刻,有什么会比那些事物更违背、更抵触人的理性呢?那些事物都相当鲜明地展现了创造它们的那种不凡才智和杰出力量。虽然这样,那个被冠名为斯宾诺莎主义的论断,在被搁置一旁多年之后,如今还是再次回归主流,而原子论则缺少了根基,因为无神论和迷信是五花八门的,而它们被摧垮之后,也都存在周期,都会卷土重来。

    让你把这两种迥然不同的东西混为一谈的,究竟为何物呢?

    这两者有很多雷同,其远远超出你所想象的。它们源于相同的根源。

    啊!无神论和迷信吗?

    是的,就是这样。它们都源自相同的原因,源自人类思维中相同的不足,也就是我们缺少区分真理的水平,我们生来就无法参透上帝的内涵。人类在其最稚嫩的年华中并不曾获得真正的宗教信念的教诲,之后也没有接着延续真正的宗教信念的苛刻教导,所以,人类统统都置身于一种险峻的危机之中,即要么信奉无神论,要么相信迷信;这就在于各种气质和体质、各种环境和各种交流者的左右。才智愚钝者和在蒙昧的、卑贱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常常都会听从命运的摆布;而那些一味盲从的人、贪婪无度的人和无比吝啬的人,也都会轻而易举、顺其自然地认同并依恋迷信。较之于一种现象,这看上去并没有更滑稽、更无法自圆其说。那种现象就是:人类当中的败类、大部分赌徒、二十个女人中的十九个都肯定不能掌握、认同那些潜在的缘由。因而说,大部分人都没有被反宗教的污点所玷污;国民的文明水平越低,其轻信的范围就越大。同时,才能卓越的人、积极思考的人、头脑睿智的人和深思熟虑的人、推崇自由的人(例如钻研数学和自然哲学的人),以及生活悠闲自在的好奇心最强的人和清心寡欲的人,如果这些人年轻时未曾有过宗教教育的经历,未曾夯实真正的宗教信念的基础,则常常不会成为宗教的信众,其中那些比凡人更傲慢、更有钱的人更是这样。这些人如果是落到无神论者手中,就有极有可能成为无神论者或怀疑论者。

    你鼎力推荐的那种让人认可一种见解的教育方法,可能在培养盲目的信徒方面相当管用,并且能培养一大批教士。然而要培养优雅的臣民、培养有道德的人,最好的手段却是鼓舞青年热爱美德,持续给他们传授正义观和正直观以及真正的荣誉观和礼节观。这些都是切切实实的特效药,能够治愈人性的弱点,能够消灭

    人心中妄自尊大和利欲熏心的极大欲求,因为它们充斥在人心中,对人危害极大。就宗教的教育而言,逼迫青年人去认可一种信仰,这种做法比让青年维系无信仰状态,直到他们长大后再进行判断和选择更有失公允,更没有公正可言。

    恰恰是你极力推荐的这种公正无私的美好方式,才会持续地鼓励和拓展无信仰的空间。在英国,最能鼓励自然神论扩展的因素,就是宗教信仰教育上的博大胸怀,在上流社会中,它偶尔甚至会盛极一时。

    我们最在意的本应是公众的利益。我绝对认同,社会急切需要的并非是对一种教派或教义的盲目信仰,而是大部分人在所有行为中的坦诚与刚正,以及人们之间的友善。

    我并非为盲目信仰者抗争。只要是切实有过基督教信仰的完整教育经历的人,都无法把坦诚、刚正和友善抛在一边,而这些美德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宗教动机,则其所有表现都没有必要去相信。一个人如果不能认可真的有来世,就不存在什么东西可以逼迫他在现世里心地坦诚,因为置身这种情形之中,连他自己的誓言都压根不可能制约他。

    对一个胆敢用假誓蒙蔽大家的伪君子,誓言还存在什么约束力可言呢?

    如果了解一个人有过发假誓的经历,那么,谁都不可能相信他的誓言。同理,一个人如果跟我坦承自己是个伪君子,我就绝对不会被他欺骗。无神论者如果本人没有坦承自己不信上帝,我也肯定不可能认为他是这样的人。

    我不认为世界上有绝对的无神论者的存在。

    我不打算就词句跟你辩论,然而我们现代的自然神论也如同无神论那样难以信服。其原因是:一个人如果不认同有上帝和来世,那么,他对上帝的看法,甚至是对一种充满智慧的首要原因的看法,就一无是处了,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无一例外。

    然而我依旧觉得,美德与轻信之间不存在必然联系,就像它与无信仰之间不存在必然联系一样。

    如果要让我们的观点前后呼应,那么,美德就常常应该与轻信相关。如果人们的举止被自己恪守的原则所掌控,被自己当众认同的观点所掌控,那么,所有无神论者就统统都是魔鬼,而所有迷信者则统统都是圣徒了。然而这并非事实。世上既有品行端正的无神论者,也有伤风败俗的迷信者。不但这样,我还认为:最坏的无神论者的卑鄙行径(不信神也包括在内),迷信者也一应俱全。其原因是:在桀骜不驯者和赌徒当中,最频频发生的就是有辱神明的行为,那些人敬仰的是鬼魂,恐

    惧的是魔鬼。我对迷信的评价跟对无神论的评价差不多。我的初衷是远离和小心无神论和迷信。我认为:要捣毁这两颗毒瘤,我所说的那种办法就是人类唾手可得的最管用、最可靠的良方。

    我尽管认同亚当是整个人类的祖先,然而我仍旧是非常睿智的动物。就这个问题而言,我只能如是回答。我们都认为:人类的理解力是狭隘的;但凡稍做思考,我们就会推出一个结论,也就是人类的理解范围是非常狭隘和局促的,这点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因素,它极大程度上构成了我们依靠洞察力去进一步考察人类起源问题的绊脚石。其最终导致:要探明这个起源的原委(这对我们非常关键),我们就必须要去认可一些事情。然而问题是有哪些事情是需要相信的?该是谁的忠实信众?我如果无法跟你证明摩西曾得到了上帝的指点,你就必须要认同:在一个迷信最泛滥的时代里,一个在数不胜数的偶像崇拜者(他们对神性拥有最浅薄、最卑贱的认识)当中成长起来的人,竟然不凭借我们所了解的那些帮助,而只是凭借其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探测到了最深邃、最关键的真理,世上再也不存在比这更稀奇古怪的事情了。这是由于,除了拥有对人性的高度认识(如同《十诫》对人性的认识那样),他还了解什么是从无到有的创造,了解那种创造了宇宙的潜在力量是前所未有、浩瀚无穷的。他还把这些传授给了以色列人,而过了一千五百年,地球上其他每个民族才洞悉了它们的真谛。不但这样,我们还无法回避:《摩西五书》里关于世界和人类起源历史的叙述,是所有现存历史中最久远、不确定性最低的。摩西之后,也有其他人写过相同的题目,然而其中大部分很明显都是东施效颦,属于摩西的拙劣模仿者。而那些好像并非援引于摩西的文字,例如我们读到的索摩那科多姆和孔子等人的形容,则比《摩西五书》的叙述更不合乎常理,并且还要夸大五十倍之多,所以也就是五十倍的难以信服。谈及信仰和宗教所体现的意义,谈及它们展示的上帝的计划本身,我们如果细致地考量前面提到的各种理论,就会意识到:因为我们一定要有个源头,因而,把人类的起源看作一种不能参透的创造力量,把它看作万物的首要动力和创造者,不存在其他事情比这更合乎情理、更符合逻辑的了。

    我曾不止一次听你阐述过你的这些观点。我向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可以像你这样,对上帝拥有这般崇高的认识和这般伟大的情操。请跟我说一下:你在看《摩西五书》时,当读到对天堂乐园运作状态的形容及上帝与亚当的对话时,难道就没有意识到某些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