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睁开眼。
体质9的健康身体不仅适应了昨晚的高强度运动,还让他在早上七点准时苏醒。
晨曦从窗帘的间隙里洒落，唐郁望着床头柜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他伸出手，拿起一件穿上。
修长白皙的双腿从被褥里探出,落在地面。
唐郁赤脚踩在地上,他推开房门,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热锅炒出来的菜香飘到了客厅。
客厅整洁如新，地面上昨天摔裂的西瓜被收拾干净，餐桌上摆着花束。
电饭锅显示正在保温中,唐郁打开电饭锅，看到里面煮的是一锅白粥。
“小郁,早上好——”端着菜走出厨房的唐晞愣了一下。
黑发蓝眸的青年只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衬衣，脖子上系了一根和他眼眸同色的领带。
这是唐晞的衣服。
穿着唐郁身上显得慵懒随性,散发出了对唐晞来说致命的魅力。
唐郁走向呆若木鸡的唐晞,他踮起脚尖,对着唐晞的脸侧亲了一下,“早上好。”
黑色瞳孔一阵紧缩，唐晞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像是着了迷,忍不住低下头朝着唐郁的唇凑近。
唐郁却稍稍偏过了头，蓝眸看向唐晞手中端着的热菜,他深吸一口气，“闻起来真香啊，我去洗漱一下就来吃饭。”
说完唐郁转身离去,他听到了一声饭菜被放下的轻响,随后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搂住了他的腰,唐晞从唐郁的身后抱住了他，薄唇轻轻覆在脖颈上的那处吻痕上。
“小郁……”
两只鸟雀立在枝头，它们亲昵地为对方打理羽毛，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一吻结束，唐郁来到卫生间，用手接了一捧清水淋在脸上。
水珠从他的下颌滑落，滴在脖颈上的一处微红上，远远看去像是一瓣花瓣粘在了颈侧。
唐郁的手指摸了一下这处新旧交叠的红痕，他垂下眼，用洗面巾擦了一下脸，离开卫生间，走向厨房。
桌面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还有两双碗筷。
“小郁，先喝点水暖暖胃。”唐晞柔声道。
唐郁接过水杯，看了眼心情极好的唐晞，“给我一个创口贴。”
唐晞紧张道：“小郁是哪里受伤了？”
“被蚊子叮了一口。”唐郁语气平淡道，说这番话时他微微抬起了下颌，这个有些骄矜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多了分猫一样的优雅。
原本修长无暇的脖颈处，多了一处显眼异常的红痕。
蚊子先生见状很不好意思地从储物室里取出了创口贴，体贴入微地帮唐郁贴上。
“哥哥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唐郁认真道：“我还要上课。”
现在天气很热，不方便穿高领。
唐郁不敢想如果他这样去一次学校，会出现多少奇怪的帖子。
看到唐晞难掩失落的神情，唐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淡粉色的唇，“可以亲这里。”
……
“唐郁今天上午有课，我查过了，他没有请假，今天一定会来上课。”舍曲林道。
燕朗站在走廊上一面蒙尘的全身镜前，他擦了一下镜面，对着镜子开始用手捋起了自己的发型。
为了见唐郁，燕朗特地去了游戏世界里的洗发店做了造型。
他让那个托尼给他剪个帅气点的头发，托尼给他剪出了锅盖头。
认为在游戏里做头发就能得到和宣传图一模一样的燕朗当场就沉默了。
如果不是公测里杀害np会被封号，燕朗当场就会杀了那个NPC。
幸好这毕竟是游戏，所以燕朗右转去跳了个楼——虽然在游戏里自杀会让经验值清零并掉级，但燕朗还是毅然决然地用生命换来了原本的头发。
此刻燕朗对着镜子认真整理着他刘海的两撮毛，努力凹出个帅气的造型。
“呼——”喵哆哩擦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水，“不知道为什么快见到唐郁还有点怪紧张的，不过蜂鸟你这个花……”
蜂鸟抱着一束粉色康乃馨，站在走廊上翘首以盼，闻言瞥了喵哆哩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要送康乃馨。”喵哆哩打了个哈哈，有点忍不住犯起了我教教你的毛病：“虽然我知道粉色康乃馨的花语好像是美丽、年轻、热爱、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意思，虽然康乃馨也可以送给朋友和长辈，但是嘛——”
“我就是要送给我妈妈的。”蜂鸟语气冷静道。
“哈？”喵哆哩懵逼了一下，“你妈运气这么好啊，也抽到公测名额了？”
皮一下很开心对着喵哆哩附耳解释道：“她经常在帖子里对着唐郁喊妈妈。”
“啊？唐郁不是男的吗？你干什么不管唐郁叫爹？”喵哆哩三连问。
“管好你自己，我是你爹。”蜂鸟懒得理喵哆哩，她转过身，全神贯注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嘿不是我说——”喵哆哩发泄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舍曲林打断了。
“安静。”突然开口的舍曲林做出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
大家都知道舍曲林的异能和听觉方面有关，所以这一刻，小队全员都保持安静。
舍曲林的耳朵尖动了一下，他忽然转过身，看向了燕朗身后。
在场所有人，包括燕朗都一同转身。
只见黑发蓝眸的漂亮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微微偏着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唐、唐郁！”离得最近的燕朗猝不及防受到了美颜暴击，他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早上好！你吃了吗？”
他有些无处安放的手从背包里取出了一袋早餐，里面是三明治和牛奶。
当初唐郁让燕朗买早餐，燕朗买回来一堆早餐，唐郁只选了三明治和牛奶。
燕朗一直记得这件事，包括了三明治和牛奶的品种，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唐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燕朗递过来的早餐，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燕朗有点手足无措道。
燕朗和唐郁的互动像是开了一个好头，蜂鸟抱着花走了上来，她的嗓子发紧，对着唐郁道：“唐郁，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对不起，你救了我，那天我却没能救下你……”蜂鸟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
唐郁伸出手抱住了蜂鸟递上来的鲜花，他将脸埋进了粉色的康乃馨中，深吸了一口气，蓝眸弯了弯，“好香。”
蜂鸟用双手捂住脸，不断说着“对不起”。
唐郁绕过蜂鸟，抱着花、提着早餐，走向了讲师，“最近怎么一直见不到你？都没有人帮我辅导功课了。”
讲师连忙道：“你有哪里不会？我来教你！最近是不是要期末考了？你放心，有我在……”
唐郁偏过头，看向了喵哆哩和皮一下很开心。
“怎么满头都是汗？是不是很热？你们在外面等我真是辛苦了。”那美丽的蓝眸里浮现出的是温柔和心疼。
喵哆哩受宠若惊地开始胡言乱语：“好美不是不是，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好幸福……”
皮一下很开心的表现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眼珠子都像是要粘在唐郁的脸上，“嗨……你好……”像是梦游一样的语气。
唐郁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六六大顺面前，他对着六六大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对好感度刷到最高的玩家才有的明媚的笑容——“好久不见，六六大顺。”
他仿佛在和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说话。
还对着六六大顺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
唯一一个拥有这样待遇的六六大顺满脸通红、激动到额头冒细汗，“好久不见，唐郁！”
他将自己掌心冒汗的手放在腿侧狠狠擦了一下，而后控制不住发颤地和唐郁的手握在了一起。
只是这一下简单的握手，六六大顺在这个瞬间就要幸福地落泪了。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人在过于幸福的时候，原来是会流泪的，因为胸膛那些乱窜的热烈情绪无处安放，全都化为温热的泪水流了出来。
最后唐郁看向了舍曲林。
时间的流逝似乎在这一刻放缓，舍曲林屏住了呼吸，看到他梦寐以求的画面——
唐郁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那双蓝眸不再是厌烦的情绪，也不是畏惧和警惕，蓝眸像是一汪宁静的湖泊，偶尔泛起一点春风拂过的涟漪，他翘起唇角，似乎过去的一切不愉快都随风而去了，“时间不会倒流，但我们可以回到一切的起点，重新开始。”
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砰得一声，那似乎是怦然心动的声响。
下一刻，他听到了瓷器碎裂般的哗啦啦响声，像是潺潺流水般连绵不绝。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眼前那个微笑着的唐郁脸上出现了蛛网般龟裂的纹路，一块块镜片从它的脸上脱落。
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上，倒映出舍曲林难以置信的面容。
【滴——NPC唐郁解决了噩梦级诡异“镜鬼”，亲爱的玩家，你成功脱离镜鬼的副本】
无数镜子的碎片跌落在地，发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听声响。
唐郁收回了打碎镜面的手，他皱了一下眉，看着这群还未回过神来的玩家。
刚上走廊，唐郁就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息。
噩梦级诡异镜鬼。
这个诡异的能力是可以模仿出每个人心中最想要见到的人的形象。
唐郁走上台阶，看到了那群熟面孔的老玩家排着队往镜子里走，眼看着要变成镜中人都毫无防备。
非常之菜。
让人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经历过首测和二测的老玩家。
唐郁本来没想管这件事，毕竟玩家怎么样都死不了，再者他要上课了，不能迟到。
结果在和那面镜子擦身而过时，唐郁看到了镜面里母亲的身影。
很难形容那一刻唐郁的心情。
在诡异复苏后，唐郁已经经历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了。
这些诡异似乎都很清楚人心的弱点，可以将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化为攻击这个人的武器。
父母仍旧是唐郁心里最柔软的一角。
但唐郁却不是从前那个柔软的唐郁。
他一拳打在了镜面上！
浓郁的黑气犹如无数长蛇般从唐郁的拳头上迸发而出，镜鬼在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刹那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无数碎裂的镜面上都倒映着唐郁的蓝眸——
冰冷美丽，像是冰面下有火在燃烧。
镜片洒落一地，唯独以唐郁为中心的半内，没有任何镜面残骸，干净无比。
这种极度暴力的破局方法虽然解决得很是迅速，但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唐郁并没有抽出多余的精力来保护自己的手。
此刻指关节有一处地方渗出了一点血色。
这并不是什么大伤，按照唐郁现在的体质9，估计过一会儿就要结疤了。
无伤大雅的问题可能是唐郁身上没有什么止血的工具——
蹙起的眉头忽然一松。
唐郁伸出手，撕下了脖颈上的那片创可贴。
在场那些回过神来的玩家都看了过去。
他们看到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唐郁低着头，从脖颈上揭下了一张创可贴。
没了那创可贴的遮蔽，雪白脖颈上的红痕格外显眼，简直就像是……吻痕一般。
在所有人面前宣誓着主权。
“这是……”皮一下很开心有点恍惚地问道。
喵哆哩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一下眼，“好大一个蚊子包。”
蜂鸟望着唐郁贴上创可贴的指关节，“你的手是流血了吗？”
“不是、不是，唐郁的面板……”皮一下很开心不可置信道。
“等等，这个体质是什么情况啊！”六六大顺惊呼道。
之前注意力在别处的玩家们一个个抬起头，看向唐郁头顶的面板，而后他们这才发现了唐郁属性面板的不同，除了魅力依然是超凡的10外，唐郁的体质一栏居然变成了9，智力也变成了6！
玩家们一个个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唐郁之前不是体质5吗？！
还有刚刚——【NPC唐郁解决了噩梦级诡异“镜鬼……】——刚刚好像有系统的播报音说了唐郁解决掉诡异？
老玩家都知道唐郁手上有很多符咒，那些符咒可以轻松解决掉噩梦级诡异，如果唐郁是用符咒解决诡异的话，玩家们并不意外，可是……
众人看了一圈现场，都没有看到任何符咒的残骸、以及符咒被使用时爆发出来的红色藤蔓的影子。
并且就在刚刚，每一个玩家都看到唐郁的手从镜面上收回的场景。
其中燕朗离镜子最近，在镜面破碎的那一刻，他还被其中飞出的一小块镜子碎片割伤了脸颊。
然而燕朗完全没有感受疼痛，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慢镜头播放的一幕——
眼前的世界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个破碎镜片中，都是唐郁收回手的身影。
就好像……是唐郁一拳打爆了镜鬼。
这个想法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一时间没有玩家敢相信，他们全都呆呆站在原地，像傻了一样看向贴好了创可贴的唐郁。
整条走廊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不紧不慢处理好伤口的唐郁抬起头，帽檐下冷静美丽的蓝眸盯着在场的所有玩家。
如果这个时候把镜鬼模拟出来的假唐郁放在这个真唐郁面前，让玩家们来选谁才是真正的唐郁，恐怕在场绝大部分玩家都会选择镜鬼扮演的假唐郁。
因为此刻的唐郁气场强大到令人陌生，他的美本就让人望而却步、此刻那原本温柔疏离的美貌像是从月亮变成了太阳，美得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你们就是总部来的新人？”唐郁张开口，说出的话让所有玩家又是一愣。
“七个人，里面还有半数是异能者，结果一遇到诡异就差点团灭？”蓝眸投来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玩家。
每个被唐郁看到的玩家都全身一震，他们想要在唐郁面前摆出最好的一面，却又因为唐郁的话，以及唐郁的反差，一时间手足无措。
“镜鬼是噩梦级的诡异不假，但它和其他噩梦级的诡异不同，更考验应对者的心理素质。”
“你们信不信，换一个意志坚定的普通人过来，也能比你们在诡异面前坚持得久？”
说完，唐郁转身离开。
他只准备在玩家们面前扮演好总部里的蓝蝶，以蓝蝶的人设和玩家交流。
否则，那些玩家肯定会好奇为什么他之前体质和智力都是5，现在却变高了。
唐郁并不想解释那么多，更不想被玩家追问。
唐郁其实也可以让唐晞给他的面板做个障眼法，让玩家们认为他的面板数值和从前一样。
但如果这样的话，唐郁也要让自己的表现符合面板数值。
比如体质5的人不能像体质9一样一口气爬四楼不喘气、智力5的人上课考试也不能表现出超过智力5太多的聪明行为。
如果面对玩家要装弱装笨，倒不如直接装失忆好了。
因此唐郁决定面对玩家的时候就用蓝蝶的身份，假装他自己是和唐晞一样被官方捏了一个角色出来。
“……我信。”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唐郁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
舍曲林开口道：“那天面对广播诡异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异能，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你没有跳下去。”
“你甚至救下了一个学生。”
舍曲林的耳边似乎又浮现出了镜面破碎的声响，但再仔细倾听，就能分辨出那道声响是从他不断紧缩的心脏处传来的。
一阵又一阵抽搐般的疼意从胸口蔓延，舍曲林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说的对。时间……是不会倒流的。”
“而我们之间，也不会重新开始。”
舍曲林低下头，对着那道逐渐离去的身影轻声道：“蓝蝶先生，感谢您的教诲。”
“舍曲林，你是什么意思？”蜂鸟有些卡顿地回过头，她抱着没能送出去的花，“你为什么要叫他蓝蝶？”
明明她在心里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可是蜂鸟依然执拗地询问着。
“唐郁不记得我们了？”喵哆哩有些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我这里还有唐郁的好感度——什么时候清零了？！”六六大顺不愿相信：“背包里的符咒都在啊！当初唐郁给我的符咒都在啊！为什么，为什么最重要的好感度反而不在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脸庞上滑落，燕朗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颧骨处被镜片划出来的伤痕，他看到指尖上出现了一点血色。
燕朗呆呆地看着那片血色。
耳边似乎仍旧回响着哗啦啦的镜面碎裂声，他忽然想起了首测开始的第一天，他和唐郁的相遇，他一拳打在了唐郁身旁的车窗上。
昏暗的夜色中，隔着车窗，他隐约看到了一点湿漉漉的蓝眸，在夜色里看不分明，就像是藏在鱼缸里的蓝色小鱼。
他一下又一下地用拳头锤向车窗，车窗内那道瘦弱的身影跟着畏惧地发颤。
那时他只想着车窗为什么还是没碎。
可是此刻再回忆最开始，他却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他和唐郁的开始。
那些本可以美好的开始，全都和碎裂的镜子一样散落一地。
他们想要弥补过去。
却发现一切再也无法弥补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脸庞上滑落，燕朗再次伸出手，接到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透明的泪水。
……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响起。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玩家们怔愣的注视下，唐郁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他来到了抱着花束、呆呆傻傻的蜂鸟面前。
“你的能力每次使用时是不是对精神有所损伤？”唐郁故意冷着声音补充道：“我看过总部里你们这批新人的档案，突然想起了你的异能说明。”
本来唐郁都可以踩点进教室了，可是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蜂鸟的异能，一个每次使用都会掉san值的危险异能。
这个危险指的是会影响到蜂鸟现实里的精神状态。
唐郁还是当初看玩家论坛时，通过蜂鸟的自述帖子了解到的。
蜂鸟说当时她差点就死了。
在想起帖子上这句话的刹那，即将走进教室的唐郁立刻转过身，飞快朝着玩家所在的走廊赶去。
他记得刚刚蜂鸟的表情就呆呆的，看起来简直和要哭了一样，不知道san值究竟掉到多少了。
“你现在还好吗？”故作冷硬的语气透出了一点疏离，但那双蓝眸却难掩关切地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蜂鸟的鼻子忽然一酸，泪水在这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忽然发现不管游戏怎么改动，唐郁最本质、最迷人的温柔依然不曾改变。
不管是过去的唐郁，还是现在的蓝蝶。
蜂鸟紧紧抱住康乃馨，哽咽道：“妈妈！”
唐郁：“？”完了，看起来san值真的掉没了。
于是唐郁抬起帽檐，摘下口罩，露出了完整的面容，“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妈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唐郁记得之前每次蜂鸟看到他的脸，san值都会变高，这次治疗应该也大差不差吧？
“不！你就是我的妈妈！”蜂鸟将粉色康乃馨送到了唐郁面前，“你是全世界最好最温柔的妈妈！”
唐郁：“……？”
粉色的康乃馨簇拥着那张美丽又茫然的面容，长长的睫羽掀动间，蓝眸就像是栖息在花上的蓝蝶。
“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妈妈！我没事的！我完全没问题，别担心我！”蜂鸟热切道。
唐郁抱着花，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这群奇奇怪怪的玩家。
虽然他也变成玩家了，但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
玩家，真是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唐郁睁开眼。
体质9的健康身体不仅适应了昨晚的高强度运动,还让他在早上七点准时苏醒。
晨曦从窗帘的间隙里洒落，唐郁望着床头柜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他伸出手，拿起一件穿上。
修长白皙的双腿从被褥里探出,落在地面。
唐郁赤脚踩在地上,他推开房门,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热锅炒出来的菜香飘到了客厅。
客厅整洁如新，地面上昨天摔裂的西瓜被收拾干净，餐桌上摆着花束。
电饭锅显示正在保温中,唐郁打开电饭锅，看到里面煮的是一锅白粥。
“小郁,早上好——”端着菜走出厨房的唐晞愣了一下。
黑发蓝眸的青年只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衬衣，脖子上系了一根和他眼眸同色的领带。
这是唐晞的衣服。
穿着唐郁身上显得慵懒随性,散发出了对唐晞来说致命的魅力。
唐郁走向呆若木鸡的唐晞,他踮起脚尖,对着唐晞的脸侧亲了一下,“早上好。”
黑色瞳孔一阵紧缩，唐晞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像是着了迷,忍不住低下头朝着唐郁的唇凑近。
唐郁却稍稍偏过了头，蓝眸看向唐晞手中端着的热菜,他深吸一口气，“闻起来真香啊，我去洗漱一下就来吃饭。”
说完唐郁转身离去,他听到了一声饭菜被放下的轻响,随后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搂住了他的腰,唐晞从唐郁的身后抱住了他，薄唇轻轻覆在脖颈上的那处吻痕上。
“小郁……”
两只鸟雀立在枝头，它们亲昵地为对方打理羽毛，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一吻结束，唐郁来到卫生间，用手接了一捧清水淋在脸上。
水珠从他的下颌滑落，滴在脖颈上的一处微红上，远远看去像是一瓣花瓣粘在了颈侧。
唐郁的手指摸了一下这处新旧交叠的红痕，他垂下眼，用洗面巾擦了一下脸，离开卫生间，走向厨房。
桌面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还有两双碗筷。
“小郁，先喝点水暖暖胃。”唐晞柔声道。
唐郁接过水杯，看了眼心情极好的唐晞，“给我一个创口贴。”
唐晞紧张道：“小郁是哪里受伤了？”
“被蚊子叮了一口。”唐郁语气平淡道，说这番话时他微微抬起了下颌，这个有些骄矜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多了分猫一样的优雅。
原本修长无暇的脖颈处，多了一处显眼异常的红痕。
蚊子先生见状很不好意思地从储物室里取出了创口贴，体贴入微地帮唐郁贴上。
“哥哥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唐郁认真道：“我还要上课。”
现在天气很热，不方便穿高领。
唐郁不敢想如果他这样去一次学校，会出现多少奇怪的帖子。
看到唐晞难掩失落的神情，唐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淡粉色的唇，“可以亲这里。”
……
“唐郁今天上午有课，我查过了，他没有请假，今天一定会来上课。”舍曲林道。
燕朗站在走廊上一面蒙尘的全身镜前，他擦了一下镜面，对着镜子开始用手捋起了自己的发型。
为了见唐郁，燕朗特地去了游戏世界里的洗发店做了造型。
他让那个托尼给他剪个帅气点的头发，托尼给他剪出了锅盖头。
认为在游戏里做头发就能得到和宣传图一模一样的燕朗当场就沉默了。
如果不是公测里杀害np会被封号，燕朗当场就会杀了那个NPC。
幸好这毕竟是游戏，所以燕朗右转去跳了个楼——虽然在游戏里自杀会让经验值清零并掉级，但燕朗还是毅然决然地用生命换来了原本的头发。
此刻燕朗对着镜子认真整理着他刘海的两撮毛，努力凹出个帅气的造型。
“呼——”喵哆哩擦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水，“不知道为什么快见到唐郁还有点怪紧张的，不过蜂鸟你这个花……”
蜂鸟抱着一束粉色康乃馨，站在走廊上翘首以盼，闻言瞥了喵哆哩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要送康乃馨。”喵哆哩打了个哈哈，有点忍不住犯起了我教教你的毛病：“虽然我知道粉色康乃馨的花语好像是美丽、年轻、热爱、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意思，虽然康乃馨也可以送给朋友和长辈，但是嘛——”
“我就是要送给我妈妈的。”蜂鸟语气冷静道。
“哈？”喵哆哩懵逼了一下，“你妈运气这么好啊，也抽到公测名额了？”
皮一下很开心对着喵哆哩附耳解释道：“她经常在帖子里对着唐郁喊妈妈。”
“啊？唐郁不是男的吗？你干什么不管唐郁叫爹？”喵哆哩三连问。
“管好你自己，我是你爹。”蜂鸟懒得理喵哆哩，她转过身，全神贯注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嘿不是我说——”喵哆哩发泄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舍曲林打断了。
“安静。”突然开口的舍曲林做出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
大家都知道舍曲林的异能和听觉方面有关，所以这一刻，小队全员都保持安静。
舍曲林的耳朵尖动了一下，他忽然转过身，看向了燕朗身后。
在场所有人，包括燕朗都一同转身。
只见黑发蓝眸的漂亮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微微偏着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唐、唐郁！”离得最近的燕朗猝不及防受到了美颜暴击，他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早上好！你吃了吗？”
他有些无处安放的手从背包里取出了一袋早餐，里面是三明治和牛奶。
当初唐郁让燕朗买早餐，燕朗买回来一堆早餐，唐郁只选了三明治和牛奶。
燕朗一直记得这件事，包括了三明治和牛奶的品种，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唐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燕朗递过来的早餐，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燕朗有点手足无措道。
燕朗和唐郁的互动像是开了一个好头，蜂鸟抱着花走了上来，她的嗓子发紧，对着唐郁道：“唐郁，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对不起，你救了我，那天我却没能救下你……”蜂鸟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
唐郁伸出手抱住了蜂鸟递上来的鲜花，他将脸埋进了粉色的康乃馨中，深吸了一口气，蓝眸弯了弯，“好香。”
蜂鸟用双手捂住脸，不断说着“对不起”。
唐郁绕过蜂鸟，抱着花、提着早餐，走向了讲师，“最近怎么一直见不到你？都没有人帮我辅导功课了。”
讲师连忙道：“你有哪里不会？我来教你！最近是不是要期末考了？你放心，有我在……”
唐郁偏过头，看向了喵哆哩和皮一下很开心。
“怎么满头都是汗？是不是很热？你们在外面等我真是辛苦了。”那美丽的蓝眸里浮现出的是温柔和心疼。
喵哆哩受宠若惊地开始胡言乱语：“好美不是不是，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好幸福……”
皮一下很开心的表现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眼珠子都像是要粘在唐郁的脸上，“嗨……你好……”像是梦游一样的语气。
唐郁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六六大顺面前，他对着六六大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对好感度刷到最高的玩家才有的明媚的笑容——“好久不见，六六大顺。”
他仿佛在和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说话。
还对着六六大顺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
唯一一个拥有这样待遇的六六大顺满脸通红、激动到额头冒细汗，“好久不见，唐郁！”
他将自己掌心冒汗的手放在腿侧狠狠擦了一下，而后控制不住发颤地和唐郁的手握在了一起。
只是这一下简单的握手，六六大顺在这个瞬间就要幸福地落泪了。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人在过于幸福的时候，原来是会流泪的，因为胸膛那些乱窜的热烈情绪无处安放，全都化为温热的泪水流了出来。
最后唐郁看向了舍曲林。
时间的流逝似乎在这一刻放缓，舍曲林屏住了呼吸，看到他梦寐以求的画面——
唐郁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那双蓝眸不再是厌烦的情绪，也不是畏惧和警惕，蓝眸像是一汪宁静的湖泊，偶尔泛起一点春风拂过的涟漪，他翘起唇角，似乎过去的一切不愉快都随风而去了，“时间不会倒流，但我们可以回到一切的起点，重新开始。”
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砰得一声，那似乎是怦然心动的声响。
下一刻，他听到了瓷器碎裂般的哗啦啦响声，像是潺潺流水般连绵不绝。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眼前那个微笑着的唐郁脸上出现了蛛网般龟裂的纹路，一块块镜片从它的脸上脱落。
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上，倒映出舍曲林难以置信的面容。
【滴——NPC唐郁解决了噩梦级诡异“镜鬼”，亲爱的玩家，你成功脱离镜鬼的副本】
无数镜子的碎片跌落在地，发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听声响。
唐郁收回了打碎镜面的手，他皱了一下眉，看着这群还未回过神来的玩家。
刚上走廊，唐郁就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息。
噩梦级诡异镜鬼。
这个诡异的能力是可以模仿出每个人心中最想要见到的人的形象。
唐郁走上台阶，看到了那群熟面孔的老玩家排着队往镜子里走，眼看着要变成镜中人都毫无防备。
非常之菜。
让人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经历过首测和二测的老玩家。
唐郁本来没想管这件事，毕竟玩家怎么样都死不了，再者他要上课了，不能迟到。
结果在和那面镜子擦身而过时，唐郁看到了镜面里母亲的身影。
很难形容那一刻唐郁的心情。
在诡异复苏后，唐郁已经经历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了。
这些诡异似乎都很清楚人心的弱点，可以将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化为攻击这个人的武器。
父母仍旧是唐郁心里最柔软的一角。
但唐郁却不是从前那个柔软的唐郁。
他一拳打在了镜面上！
浓郁的黑气犹如无数长蛇般从唐郁的拳头上迸发而出，镜鬼在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刹那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无数碎裂的镜面上都倒映着唐郁的蓝眸——
冰冷美丽，像是冰面下有火在燃烧。
镜片洒落一地，唯独以唐郁为中心的半内，没有任何镜面残骸，干净无比。
这种极度暴力的破局方法虽然解决得很是迅速，但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唐郁并没有抽出多余的精力来保护自己的手。
此刻指关节有一处地方渗出了一点血色。
这并不是什么大伤，按照唐郁现在的体质9，估计过一会儿就要结疤了。
无伤大雅的问题可能是唐郁身上没有什么止血的工具——
蹙起的眉头忽然一松。
唐郁伸出手，撕下了脖颈上的那片创可贴。
在场那些回过神来的玩家都看了过去。
他们看到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唐郁低着头，从脖颈上揭下了一张创可贴。
没了那创可贴的遮蔽，雪白脖颈上的红痕格外显眼，简直就像是……吻痕一般。
在所有人面前宣誓着主权。
“这是……”皮一下很开心有点恍惚地问道。
喵哆哩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一下眼，“好大一个蚊子包。”
蜂鸟望着唐郁贴上创可贴的指关节，“你的手是流血了吗？”
“不是、不是，唐郁的面板……”皮一下很开心不可置信道。
“等等，这个体质是什么情况啊！”六六大顺惊呼道。
之前注意力在别处的玩家们一个个抬起头，看向唐郁头顶的面板，而后他们这才发现了唐郁属性面板的不同，除了魅力依然是超凡的10外，唐郁的体质一栏居然变成了9，智力也变成了6！
玩家们一个个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唐郁之前不是体质5吗？！
还有刚刚——【NPC唐郁解决了噩梦级诡异“镜鬼……】——刚刚好像有系统的播报音说了唐郁解决掉诡异？
老玩家都知道唐郁手上有很多符咒，那些符咒可以轻松解决掉噩梦级诡异，如果唐郁是用符咒解决诡异的话，玩家们并不意外，可是……
众人看了一圈现场，都没有看到任何符咒的残骸、以及符咒被使用时爆发出来的红色藤蔓的影子。
并且就在刚刚，每一个玩家都看到唐郁的手从镜面上收回的场景。
其中燕朗离镜子最近，在镜面破碎的那一刻，他还被其中飞出的一小块镜子碎片割伤了脸颊。
然而燕朗完全没有感受疼痛，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慢镜头播放的一幕——
眼前的世界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个破碎镜片中，都是唐郁收回手的身影。
就好像……是唐郁一拳打爆了镜鬼。
这个想法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一时间没有玩家敢相信，他们全都呆呆站在原地，像傻了一样看向贴好了创可贴的唐郁。
整条走廊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不紧不慢处理好伤口的唐郁抬起头，帽檐下冷静美丽的蓝眸盯着在场的所有玩家。
如果这个时候把镜鬼模拟出来的假唐郁放在这个真唐郁面前，让玩家们来选谁才是真正的唐郁，恐怕在场绝大部分玩家都会选择镜鬼扮演的假唐郁。
因为此刻的唐郁气场强大到令人陌生，他的美本就让人望而却步、此刻那原本温柔疏离的美貌像是从月亮变成了太阳，美得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你们就是总部来的新人？”唐郁张开口，说出的话让所有玩家又是一愣。
“七个人，里面还有半数是异能者，结果一遇到诡异就差点团灭？”蓝眸投来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玩家。
每个被唐郁看到的玩家都全身一震，他们想要在唐郁面前摆出最好的一面，却又因为唐郁的话，以及唐郁的反差，一时间手足无措。
“镜鬼是噩梦级的诡异不假，但它和其他噩梦级的诡异不同，更考验应对者的心理素质。”
“你们信不信，换一个意志坚定的普通人过来，也能比你们在诡异面前坚持得久？”
说完，唐郁转身离开。
他只准备在玩家们面前扮演好总部里的蓝蝶，以蓝蝶的人设和玩家交流。
否则，那些玩家肯定会好奇为什么他之前体质和智力都是5，现在却变高了。
唐郁并不想解释那么多，更不想被玩家追问。
唐郁其实也可以让唐晞给他的面板做个障眼法，让玩家们认为他的面板数值和从前一样。
但如果这样的话，唐郁也要让自己的表现符合面板数值。
比如体质5的人不能像体质9一样一口气爬四楼不喘气、智力5的人上课考试也不能表现出超过智力5太多的聪明行为。
如果面对玩家要装弱装笨，倒不如直接装失忆好了。
因此唐郁决定面对玩家的时候就用蓝蝶的身份，假装他自己是和唐晞一样被官方捏了一个角色出来。
“……我信。”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唐郁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
舍曲林开口道：“那天面对广播诡异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异能，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你没有跳下去。”
“你甚至救下了一个学生。”
舍曲林的耳边似乎又浮现出了镜面破碎的声响，但再仔细倾听，就能分辨出那道声响是从他不断紧缩的心脏处传来的。
一阵又一阵抽搐般的疼意从胸口蔓延，舍曲林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说的对。时间……是不会倒流的。”
“而我们之间，也不会重新开始。”
舍曲林低下头，对着那道逐渐离去的身影轻声道：“蓝蝶先生，感谢您的教诲。”
“舍曲林，你是什么意思？”蜂鸟有些卡顿地回过头，她抱着没能送出去的花，“你为什么要叫他蓝蝶？”
明明她在心里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可是蜂鸟依然执拗地询问着。
“唐郁不记得我们了？”喵哆哩有些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我这里还有唐郁的好感度——什么时候清零了？！”六六大顺不愿相信：“背包里的符咒都在啊！当初唐郁给我的符咒都在啊！为什么，为什么最重要的好感度反而不在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脸庞上滑落，燕朗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颧骨处被镜片划出来的伤痕，他看到指尖上出现了一点血色。
燕朗呆呆地看着那片血色。
耳边似乎仍旧回响着哗啦啦的镜面碎裂声，他忽然想起了首测开始的第一天，他和唐郁的相遇，他一拳打在了唐郁身旁的车窗上。
昏暗的夜色中，隔着车窗，他隐约看到了一点湿漉漉的蓝眸，在夜色里看不分明，就像是藏在鱼缸里的蓝色小鱼。
他一下又一下地用拳头锤向车窗，车窗内那道瘦弱的身影跟着畏惧地发颤。
那时他只想着车窗为什么还是没碎。
可是此刻再回忆最开始，他却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他和唐郁的开始。
那些本可以美好的开始，全都和碎裂的镜子一样散落一地。
他们想要弥补过去。
却发现一切再也无法弥补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脸庞上滑落，燕朗再次伸出手，接到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透明的泪水。
……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响起。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玩家们怔愣的注视下，唐郁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他来到了抱着花束、呆呆傻傻的蜂鸟面前。
“你的能力每次使用时是不是对精神有所损伤？”唐郁故意冷着声音补充道：“我看过总部里你们这批新人的档案，突然想起了你的异能说明。”
本来唐郁都可以踩点进教室了，可是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蜂鸟的异能，一个每次使用都会掉san值的危险异能。
这个危险指的是会影响到蜂鸟现实里的精神状态。
唐郁还是当初看玩家论坛时，通过蜂鸟的自述帖子了解到的。
蜂鸟说当时她差点就死了。
在想起帖子上这句话的刹那，即将走进教室的唐郁立刻转过身，飞快朝着玩家所在的走廊赶去。
他记得刚刚蜂鸟的表情就呆呆的，看起来简直和要哭了一样，不知道san值究竟掉到多少了。
“你现在还好吗？”故作冷硬的语气透出了一点疏离，但那双蓝眸却难掩关切地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蜂鸟的鼻子忽然一酸，泪水在这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忽然发现不管游戏怎么改动，唐郁最本质、最迷人的温柔依然不曾改变。
不管是过去的唐郁，还是现在的蓝蝶。
蜂鸟紧紧抱住康乃馨，哽咽道：“妈妈！”
唐郁：“？”完了，看起来san值真的掉没了。
于是唐郁抬起帽檐，摘下口罩，露出了完整的面容，“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妈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唐郁记得之前每次蜂鸟看到他的脸，san值都会变高，这次治疗应该也大差不差吧？
“不！你就是我的妈妈！”蜂鸟将粉色康乃馨送到了唐郁面前，“你是全世界最好最温柔的妈妈！”
唐郁：“……？”
粉色的康乃馨簇拥着那张美丽又茫然的面容，长长的睫羽掀动间，蓝眸就像是栖息在花上的蓝蝶。
“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妈妈！我没事的！我完全没问题，别担心我！”蜂鸟热切道。
唐郁抱着花，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这群奇奇怪怪的玩家。
虽然他也变成玩家了，但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
玩家，真是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