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明天雨很大 > 第 39 章 ·番外完·
    “同学!”

    有人在林从沚身后喊了这么一声。他听见了,但没停下脚步,因为这儿是大学里,在大学里喊一声‘同学’,回头八百个人都是合理。所以林从沚并没有在意,也没觉得是在叫他。

    林从沚塞上耳机,放了首Live版的《Antologia》,继续往学校文具店的方向走。这个时间大家刚刚下课,教学楼楼下的学生们有的去食堂有的去画室,大家走去不同的方向。

    “那位蓝衣服的同学!”

    又是那个声音,这次叫‘同学’加上了限制条件,林从沚低头看了看自己浅蓝加白色竖纹的敞怀衬衫……今天早上穿它的时候,特意问了下室友像不像病号服,室友说还好。

    林从沚停下,摘下一边耳机,回头。

    “嗯?”林从沚定睛一看,“是你啊。”

    “是我。”萧经闻穿过人群,挠了挠后脑勺,“那天…谢谢你。”

    “噢。”林从沚礼貌地轻轻点头,“没关系的,不用谢。”

    临近毕业,学校里来了许多陌生面孔,美术馆的、设计公司的、美术教育机构的等等。

    “这是我名片。”萧经闻递过去一张简洁的白色卡片,预备好的台词有点卡壳,“我是…我是Gleam拍卖公司的,啊那个、那把伞,我…我今天忘记带来了,你加我个微信吧,下次我再来还给你。”

    这天24摄氏度,大雨。

    但此时,这场雨还没落下来。林从沚垂眼看了看名片,Gleam项目经理萧经闻,下边是一行数字。

    接着,对面青年递过来手机屏幕,一个二维码。他说:“我……我的微信。”

    林从沚觉得一把伞没什么,便说:“没事的,那伞是便利店买的,不用特意再跑一趟。”

    他言下之意是,不值当,别麻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萧经闻理解的是,对方在礼貌劝退自己。

    手机屏幕适时暗了下去,萧经闻努力挤出一个笑,同时收起手机:“好,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跟你道个谢。”

    这次是真心话,他固然希望和这位同学认识一下,不仅是那天雨夜,或许应该说是萧经闻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温暖的目光。

    林从沚再次微笑摇头:“真的没什么的。”

    虽然没加上微信,但萧经闻还是死皮赖脸地和他一起走去了文具店——这回真的是巧合,萧经闻可以摸着良心说出‘巧合’二字,因为他

    真的也要去文具店买支笔。

    甚至为了让自己说话可信,他从公文包里拿出自己的水笔,在自己手背猛画了几下,它不出水儿了。林从沚尴尬地笑了笑,再次表示没什么的,他没有觉得萧经闻在跟踪自己。

    “买根笔芯就行了。”到了文具店后,林从沚说,“那边,过去左边那个货架,蓝色和黑色都有。”

    “谢谢你。”萧经闻说。

    林从沚需要买的东西挺多的,他拎了个篮子。勾线笔分叉了,要买根新的。白颜料用完了,蹭笔的抹布也需要再买一条,还需要一根毛笔来画水彩……想到这里,林从沚给室友拨了通电话过去,他室友的那根毛笔特别好用,但忘了型号。

    于是这么肩膀夹着手机,一只手抬着去够货架上挂着的毛笔,另一只手拎着篮子。

    “喂?徐辰,周末你借我的那支毛笔是几号?”林从沚这么歪着脑袋,看着手里拿下来的毛笔包装,找不着型号在哪儿,“啊等一下啊,我……”

    下一刻,有个人扶住了他手机帮他贴在侧脸,同时接过他手里的篮子。萧经闻朝他笑了笑。

    “我……没找到。”林从沚朝他颔首表示谢谢,腾出手了之后自己拿着手机,“噢不是学校里买的啊,好那你把链接发我一下,谢谢了。”

    林从沚电话挂掉后,跟萧经闻也说了句‘谢谢’。

    萧经闻当然说了句不客气,然后问他是哪个学院的,林从沚回答说油画的。

    一听是油画系,萧经闻心下大喜,开心地说自己收了多少油画系研究生的作品。林从沚说自己还是本科,不过快毕业了。

    快毕业了那就有毕业展,毕业展上肯定要有毕业作品。萧经闻立刻跟他聊起了自己这两天在油画系收画的事儿。

    萧经闻还在替他拎着篮子,说:“说不定下周一我们还能见到。”

    “为什么?”林从沚先是不解,随后笑着很自然地边把一盒4b铅笔搁进萧经闻拎着的篮子,边说,“总不能因为我给了你一把伞,你就收我一幅画吧?”

    萧经闻说:“当然不是,收画都是蒙了作者信息的。”

    “原来如此。”

    接着,他们转过这个货架后,迎面碰见了个姑娘。姑娘也挎着个篮子,一个箭步冲到林从沚面前:“你都买了什么,让我看看找找灵感!”

    “哦。”林从沚指指后面的萧经闻,“在那,看吧。”

    美术生经常这样,有时候在画室里盘算得好好的,要买什么笔什么

    颜料什么纸,到了文具店后就两眼空空。所以逮着个同学就看看别人买了啥。

    姑娘扒拉着萧经闻手里的篮子,念念有词:“哦对哦对,我忘记胶带了,啊还有刮刀……哎林从沚,你买了根钢笔?画速写?”

    “帮徐辰带的。”林从沚说。

    “哦哦。”姑娘点头,“好嘞,我先走了啊。”

    姑娘走前,眼神微妙地看了眼萧经闻,又看了眼萧经闻提着的购物篮。显然,要不是毕业展在即,怎么也要八卦一下的。

    “林从沚?”萧经闻询问了一下他名字,是刚刚听姑娘叫他的,“哪个‘沚’?”

    “水中小洲的‘沚’。”林从沚说,“啊,篮子我来拿吧,不好意思啊。”

    萧经闻缩了下手,笑着说:“没事啊,我帮你拎,你拿东西方便点。”

    “那多不好意思。”

    “你就当我报恩吧。”

    林从沚无奈地笑笑,没再跟他争辩。

    文具店慢慢地人多了起来。一个月前,大家都在毕业作品的ddl前边梦游,临到今日先后惊醒,开始狂赶进度,就免不了奔向文具店。

    店里有些拥挤,而且这店很大,货架排列错综复杂。林从沚扭头跟他说:“你别跟丢了。”

    “放心。”萧经闻笑得特幸福。

    那天最后还是没加上微信,但萧经闻已经开心地晚上回家路上都提着唇角在笑。

    这份笑意在踏进家门后敛了回去。

    那天从文具店出来后,林从沚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听那首没听完的《Antologia》。刚好歌词唱到‘时间会治愈一切,但至今伤痛依然不减。’

    林从沚其实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他回去宿舍后,洗了澡躺上床,指尖夹着萧经闻的名片。那张卡片在他指间翻转着,林从沚回想下午那段相处,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接着室友们先后回来了,大家聊着天,室友们聊到,说今天谁在哪个老师的办公室里见到拍卖公司的人了,又是一年一度来买毕业作品的。

    室友们聊着聊着开始叹气。纯艺术类毕业生,考研考公,考教师或带画室。像林从沚这样有家族底蕴的已经是幸运至极,大家聊完各自洗漱睡觉去了。

    再见到萧经闻是周一,果然被他说中了。

    周一上午,林从沚的老师叫他到办公室,到了之后,看见了办公室里的萧经闻。萧经闻站起来跟他握手,说:“同学你好。”

    林从沚意外之余还

    有些犹疑,接着老师指了下萧经闻旁边沙发的位置叫他坐下,他坐下了。

    “这位是萧经理。”老师说。

    林从沚看着他,乖巧道:“萧经理你好。”

    老师说拍卖公司想要收他的一幅画,林从沚下意识便问是盲选吗,老师说当然了,他才放心。

    而且选画的人并不是萧经闻,是萧经闻将作品拍照后传回公司,由公司评委选的。画作确认收购后就要和林从沚本人签合同,于是老师就叫他过来了。

    坐下后萧经闻拿出纸质合同递给他。

    “你先看一看,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萧经闻说。

    “嗯。”林从沚点头。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的时间,老师在办公桌那儿坐着,老花镜戴上了,正在看电脑屏幕。林从沚头一回签合同,他其实看不出什么问题。

    安静了一阵子后,萧经闻端起茶几上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清清嗓子,跟他说:“你主要看这里。”

    萧经闻指了下合同中间,稍微凑近了些,说:“这里是起拍价,我们拍卖行最终收取成交价的5%,是税前的5%。”

    “喔,我看见了。”

    “你可以要求改成税后的。”萧经闻教他讨价还价。

    林从沚看着他,眨眨眼:“区别会很大吗?”

    “如果落槌成交价很高的话,区别当然大。”

    “我应该没有这种烦恼吧?”林从沚小声问,问的时候还偷偷瞄了眼老师。

    萧经闻说:“不一定呀,拍卖会上什么都可能的。”

    “唉不麻烦了。”林从沚侧身去自己包里找笔,“就这样吧,搞不好到时候根本没人举牌,还纠结什么税前税后。”

    “那不可能。”萧经闻脱口而出。

    “怎么不可能。”林从沚笑笑,接着顺手从包里把速写板也拿出来,垫在合同下边,利落地签上‘林从沚’三个字。

    合同一式三份,他签完递给萧经闻。

    “现在可以加个微信了吧。”萧经闻收起合同,又出示了一次二维码。

    现在是合作关系了,是该加上。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下起了雨,屿城入梅了,其实那天给萧经闻的是他唯一一把伞。林从沚站在办公楼楼下看着雨幕,准备直接用跑的冲到画室,被萧经闻拦下了。

    萧经闻手里一把长柄的黑伞撑开,说:“去教学楼吗?我送你过去吧。”

    Gleam的伞挺大的,稳稳地遮

    住两个人。

    并肩走在雨里,旁边时不时有没伞的同学从他们身边跑过。林从沚偏头瞄了眼他,一身黑西装,严谨的领带,一样黑黢黢的公文包。

    萧经闻长得不错,轮廓硬朗,单眼皮,薄唇。身材比例也很好,林从沚一直很羡慕这种‘猛’得恰到好处的身材。

    “怎么了?”萧经闻见他眼神有些不对劲,从一开始偷瞄一下,到之后有点走神,直接盯着自己看了起来。

    “啊。”林从沚瞬间回过神,目视前方,“哦没事,我…我在想毕业作品的事情。”

    “喔……”萧经闻没做多想。

    自己是Gay这件事,林从沚跟他妈妈聊过,他妈妈诧异了片刻。诧异的原因是:我靠,你该不会真是我亲生的吧?

    林从沚拿着筷子,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欲言又止,说:“妈妈,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了呀。”

    林泠玉点头:“确实。”

    那必然不会是她亲自生的,她不是林从沚的亲生母亲,但他们俩各个方面都太母子了。后来林泠玉觉得是她自己养得好。

    正因为林从沚知道自己是Gay,所以在和萧经闻相处的过程中很注意分寸。不会越界。

    他很清楚自己很喜欢萧经闻那个类型,28岁成熟型男,身高比例极好。以及,他特别想看看萧经闻裸身的样子——肌肉线条、密度、含量如何。

    察觉到自己这念头的时候,他拿着笔的手一顿,自己吓了一跳,连带着天然卷的发梢都晃动了几下。接着,林从沚调整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气,继续画画。

    这阵子雨下个不停。室友提议买个抽湿机灯回来,说隐隐都闻见了霉味。另一个室友,老家北方的,说自己实在受不了了,他女朋友宿舍的拖布上长蘑菇了。

    买抽湿机这个事儿需要宿舍全体同意。林从沚是没所谓的,瘫在椅子上玩手机,幽幽地说:“我随便呀,你们知道的,我本地人。小时候我家住在山脚那儿,这个季节还会有类蜗牛动物爬进我家——”

    “啊啊啊你闭嘴!!”来自北方的室友高声狠狠打断他,“不要再讲了!我有画面了!!”

    林从沚在那儿像恶作剧成功了一样笑个不停。

    总之林从沚没在怕的。梅雨天确实很烦人,但他习惯了。年年这段日子过去后,就是持续的强烈高温,大太阳天天暴晒,走在人行道上都觉得鞋底要化了。

    抽湿机还是买回来了,因为室友们商议之后,这玩意还可以卖给学

    弟学妹。林从沚说没事儿,卖不出去他可以收了,本地人优势。室友们纷纷投去敬佩的目光。

    有了抽湿机后,虽然衣服还是晒不干,但起码关上门窗,房间内部的体感好了很多。不仅如此,大家的画也可以拿回宿舍储存,这里湿度比画室要低很多。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在画室赶进度,到食堂吃饭,回宿舍。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时不时能在学校里跟萧经闻偶遇,慢慢熟络了起来。

    萧经闻在他朋友圈里看画,碰见他觉得不错的,就截图发给林从沚,问他‘同学这幅卖不卖?’

    林从沚多半都是回他‘这幅早就找不见了。’

    有的是真的找不到了,有的是找得到,但他觉得画得不成,难登大雅之堂。也不知道这经理什么审美。

    两个人什么都聊,多数情况是萧经闻率先发起聊天,聊着聊着林从沚会发散这段聊天。比如萧经闻发给他一幅画,问他觉得这幅怎么样。林从沚会客观中立地点评一下,接着随口问他这画收了多少钱。

    按理说这是商业机密,但萧经闻会偷偷给他透露一个区间。画毕业作品的时候林从沚往往回复不及时,两个人留言板式地聊天。后来开始赶进度,学校画室的那栋楼24小时可使用不再锁楼,林从沚更是昼伏夜出,有时候凌晨三四点才回复萧经闻。

    那会儿萧经闻早睡了,还是会因为手机震动而惊醒回复他……虽然有时候回复的内容像是小猫在键盘上乱踩,但那个时候,对面对话框发过来的莫名其妙的乱码,还是让林从沚读懂了些内容。比如,这个拍卖公司的经理,他大概是喜欢自己。

    萧经闻真诚地追了他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连加班都是开心的。因为林从沚总熬夜画画,他可以以‘我加班刚结束,顺路给你带点吃的’为由过来找他。

    画室里不可以进食物,林从沚就让他在教学楼下等他。一楼楼厅里靠墙有一排长凳,两个人坐在那儿,林从沚吃着他带来的夜宵。一连好几天都这样,外面落大雨,又热又潮,但时而涌进来一阵凉飕飕的风,让人不禁贪婪地吸一口气。

    林从沚几番想要把这些钱转给他,但萧经闻不会收,他也没办法,只能说你再收画的时候我给你便宜点儿。

    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最后他们合情合理地分手了。林从沚迄今还记得他们之间爆发第一次分歧的细节,Gleam收了一件雕塑,那件作品连萧经闻看来都十分优秀,遂拍照发给了林从沚。

    林泠玉是

    雕塑系毕业,所以林从沚对雕塑作品有些了解。他看了照片后特别兴奋,立刻询问萧经闻多少钱收的。萧经闻对他自然毫无保留,诚实地报出了数字。

    之后,电话那边,林从沚停顿了片刻。他问,怎么这么低。

    萧经闻说,是啊,没办法,作者籍籍无名,起拍价不能比同类型大师作品还高。

    林从沚不解,可这件作品做得比大师要好啊。

    接着萧经闻非常耐心地告诉他,这其中的利益关系千丝万缕。并不仅仅是大师的名望以及大师的其他作品会被影响,更是还有大师作品的收藏家、同类型作品的市场价等等。

    萧经闻又哄他,你别纠结这个了,作者同意了起拍价,皆大欢喜。

    ——并不是这样,林从沚明白的。

    如果他自己画了一幅堪比业内大师的画,却因为种种外在原因而被压低价格……那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被衡量价值的问题。

    那天两个人回家后又继续了这个话题,林从沚觉得萧经闻应该尊重作品本身的份量,它是何价值就应该做出何等估值。林从沚向他解释艺术性,萧经闻给他分析影响力。最后林从沚点了根烟,萧经闻虽然生气但还是帮他拿了烟灰缸。

    此类事情不可避免地常常出现,甚至萧经闻有时候会刻意避开他。两个人的专业以一种不太理想的方式一直关联着。

    王储和小王子,玫瑰和背后的骑士剑,画布油画和名利场。后来林从沚带走了宿舍里的抽湿机,它没能如愿以偿地卖给后来的同学,也是这台颇有年头的机器促成了五年后一个雨夜里的求援。

    分开的五年里,屿城依然年年有雨季,连每日新闻都在提醒萧经闻,又一年过去了。

    后来他关掉了天气推送,取消订阅了本地新闻。但他阻止不了梅雨季,也停不下来每夜的回忆。

    后来林从沚告诉妈妈他想看看海,妈妈说好啊没问题,注意安全。林从沚想呆在没有萧经闻说的那种‘社会性’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他思来想去,大海是个不错的地方。视野里没有边际也没有高墙,然而林从沚没有在邮轮上得到他的答案,反而,邮轮是个高消费的地方,他愈发地了解到每个船舱客人的不同之处。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金钱为大家带来不同的生活和处境,林从沚也能清晰地认识到林泠玉带给他的生活有多棒。但有些东西,就是要真的实质去体验。

    五年后,他回到了屿城。

    寸土寸金的中环CBD,总裁办公室里的男

    人眉宇间尽显凉薄,似乎万事万物已经无法激起其兴趣,像个机器人在这里处理着永无止境的文件。他每天呆滞地坐在厄里斯魔镜前,看不见自己,只能看见自己的欲望,并且没有人开导他。

    直到那位同学回到屿城,他整理好西装和领带,让自己看上去体面又庄重,去见他。

    到今天,他们依然会聊一聊观念上的问题。和从前不同的是,他们开始以旁观的心态和角度去看待。林从沚说出一种解释,萧经闻说出其利害,然后二人相继点点头,平静、平淡地继续聊下去。说到底,分歧永远会存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有史以来,没有对任何事情有过统一的见解。

    这天,屿城出梅了,开始了‘真的只有一个太阳在天上吗’的日子。城市重新回到阳光下,市民们抱出棉被枕头开始报复性杀菌。

    画廊展厅里一对夫妇正在挑选墙上的画作,张渺微微有些心虚,这些画和这对夫妇一个月前过来看的……没有任何区别。这一个月,她老板没画出任何一张哪怕是手机屏幕那么大的画。

    自然,那对夫妇也发现了,三人尴尬地互相笑了笑。

    接着那边林从沚刚从床上爬起来,微信收到张渺一连串怒吼:一个多月了,官网不更新作品,展厅挂不出新画,你在干什么!你在任由画廊自然倒闭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去萧经闻那种卷生卷死的公司上班的!你再掏不出一幅画,我就让小晨开始伪造你的画拿出来卖了!!

    林从沚揉了揉眼睛,回复了两个字母:

    OK

    时间是上午十点四十,按理说这个时间萧经闻已经去公司了,然而卧室门还是被打开。

    “嗯?”林从沚迷茫地看着他,“你今天不上班吗?”

    “上完回来了。”萧经闻将腕表和领带摘下来,搁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林从沚睡的这边床边,揉揉他头发,又走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帘。

    猛烈的阳光骤然照亮整个卧室,林从沚‘嗷’了一声连着脑袋钻进被窝,骂道:“哇什萧经闻你有没有公德心啊,这么大太阳你开窗帘?!”

    “出来。”萧经闻拍拍棉被,无奈道,“出来晒晒太阳。”

    “我不。”

    “乖,晒太阳补钙,补充维他命D。”

    力量悬殊导致事情不受自己控制,年轻又拖延的画廊老板被强行抱去院子里,被搁在秋千上,手里端着茶杯托盘,叹气。

    萧经闻抬头眯了眯眼,确实很大的太阳,又偏头看他,问:“

    叹气干什么?”

    “我不喜欢晒太阳。”林从沚说,“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这是什么理由。”萧经闻失笑,“人是趋光动物,需要晒太阳。”

    林从沚抿一口茶,又说:“我得工作了,还有好多画没画完。”

    “嗯。你终于决定动一动了。”

    “但是今天还得去辛决那儿看学生,算了,明天再说吧。”

    下午林从沚开车到画室。说来有意思,林从沚的车技算是练出来了,可以不需要萧经闻陪同指导独立开车,但问题是,他是在那辆黑色奥迪里练成的,其他车型坐进去都感觉不对劲。所以林从沚就没有再另外买车,直接开萧经闻的那辆奥迪。

    到画室后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先看高二的,再看高三的,最后看复读的,然后就停在复读生这里。

    “等等。”林从沚幽幽地站在一个复读生背后,说,“先铺底色再找大关系,这种步骤还要别人强调?”

    复读生就是这样,觉得自己水平已经不需要提前起辅助线,甚至连构图都可以省了。所以很多时候水平高的学生难教并不是技巧上的难教,而是一种难管教。

    所幸林从沚不吃他们这套,就站那儿,看着起型,找关系,概括出光源阴影。

    “哎对了,前几年你那个学徒不是自立门户去了吗?”课间,辛决跟他在走廊抽烟,问道,“那学徒我记得水平挺高的,她在哪儿发展呢?要是创业失败,可以来我这当老师啊。”

    林从沚拿烟的手微微颤抖,说:“她…她发展得挺好的。”

    小晨出师后,林从沚关心过她的发展路线。小晨的志向是成为厉害的画师,接画稿,封面啊插画什么的。彼时林从沚只理解其字面意思,插画嘛,小说杂志甚至教科书都需要插画,这很好。

    但后来,小晨自立门户后,她确实在接画稿……画的都是男同。林从沚曾经点开过小晨的主页,相当热闹,不过她主页的那些留言他都不太能明白。譬如小晨在这个世界里,被称为‘咪’。

    林从沚也看过小晨的作品,他给出的评价是:透视还是要注意一点,比如如果A角色以这个角度看床上的B角色,那么B角色的眼角方向应该再上扬一点儿。

    小晨点头说‘是的’转而又说‘可是眼角下垂会比较可怜,林老师你不是说过画作可以适当地做艺术性修改嘛’。

    ……林从沚决定保持沉默,然后伸手合上小晨的笔记本电脑,不再看那幅画。真可怕,原来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