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登时哪还敢说一句话,讪讪地笑了一声。
“殿下怎么来了?”
这谢家竟与太子关系这么好?
顾长泽把玩着手中的弓箭,懒懒一笑。
“来寻子敬的时候,听见些有趣的话,故而来此——
嗖——”
箭矢卷着风狠狠地飞了过来,小将军大惊失色地拔剑起挡。
“铛——”
箭矢内灌注了内力,竟直接劈开他的长剑刺过去。
“殿下!”
小将军脸色一白疾步往后退,那箭到了跟前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朝上而去,“铮”的一声插在了他的发冠上。
束发的发簪碎在了地上,头发散落下来,小将军眼中闪过羞怒。
“太子殿下!”
“连随便一道箭都拦不住,孤若真把数千将士交到你手中让你来带兵,你又能教会他们多少?”
还没等他发作,顾长泽已淡淡扬眉开口。
一句话让他脸上血色褪尽。
他从来了边地就和谢润不对付,这一回更是趁着谢润病了拉帮结派,这段时日的确不怎么精进武功。
太子这半年一心埋在军营中,不是带兵就是看兵书,没想到竟然还会注意到这样的细枝末节。
被抓住了把柄,他再没一丝争辩,惨着脸被一旁的人拽去了练场。
“嗷嗷——”
小狐狸细弱的声音惊醒了谢瑶,她往前两步将小东西抱进怀里,捏着帕子捂住了那受伤的小腿。
“主城有大夫,你先带它回去瞧一瞧吧。”
清润的声音落在耳边,谢瑶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她抬起头,不期然与一个陌生人对视,显然有些局促。
尤其这个陌生人方才还从她手中夺走了那把弓,虽然那番话看似只是他对小将军的敲打,但何尝没给她出口恶气?
那道漫不经心的“想赢”似乎还在耳畔,一向自若镇定的谢瑶难得有些拘谨。
“太子……太子殿下。”
她垂着头,夏日夕阳照在侧脸上,衬着她的面容恬静温柔,小狐狸腿上的血爬上了她手背,谢瑶想去擦,却觉得指尖有些发烫。
那是方才他从她手中夺走弓箭的时候,不经意间触碰过的肌肤。
她手指蜷缩了一下。
“快些去吧。”
顾长泽催促的声音
打断了谢瑶的思绪,她抬步欲走,脚下动作的刹那,又回过身朝他弯腰。
“臣女谢过太子殿下。”
“有什么可谢的,孤帮了你什么吗?”
本是寒暄的几句话,却不想顾长泽忽然弯唇看她。
谢瑶顿时怔怔。
男人的话愈发清缓,含了几分笑意。
“孤帮的,不是小狐狸吗?”
分道扬镳,谢瑶回了院子,抱着狐狸去找了大夫。
主城的大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正慢腾腾地给小狐狸包扎,谢瑶坐在一旁,后知后觉又想起顾长泽的话,眼中闪过几分懊恼与局促。
到底是话说的太快了,没想到会被这样反驳,太子殿下会不会觉得她太自作多情?
她咬着唇,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手上的镯子。
她喜欢小狐狸,但谢王妃和谢王总怕野外生的小东西不好养,更怕伤着她,没等两日就想将它送走。
“本身是山中的玩意,养了一副野性子,你把它养在家里也不见得是对它好。”
谢王妃的话不无道理,但谢瑶生怕它再被抓着剥了皮,央着谢王妃再养几天。
小狐狸通体雪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皮毛顺滑,虽然怕生,但却不怕谢瑶,时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看着小狐狸一天天好起来,到了不得不送走的时候,谢瑶心中便开始不舍。
她忧心忡忡地站在廊下。
“小狐狸住哪呢?”
“不是说山头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谢瑶一激灵,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两步。
“太……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没忍住尖锐了些,在安静的夜里便显得刺耳,顾长泽略一扬眉。
“孤长得似乎没这么吓人,也能吓着谢小姐吗?”
谢瑶讪讪笑了一声。
“是臣女不经吓。”
顾长泽没说话,谢瑶便又找话题。
“您怎么来了?”
“不是说孤救的小狐狸吗?不能来看看?”
顾长泽目光看过去,那小狐狸甩着尾巴躲在了谢瑶身后。
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能,自然能。”
谢瑶蹲下身把小狐狸抱起来,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小狐狸比之前胖了些,皮毛更顺滑,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显然过得很好。
尤其那双眼睛
,四处探着,狡黠灵动,养在谁的院中,便和谁更像。
顾长泽一向不喜欢这些小东西,这会竟也起了意想去抱,白皙的手伸过去,小狐狸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竟躲开了。
往谢瑶胸前扎。
“看来还是喜欢你。”
顾长泽缓缓收了手。
一听这话,谢瑶竹筒倒豆子似的,语气有些炫耀。
“那可不,我天天亲自上药,还从厨娘那知道了很多小狐狸要吃的东西呢,每天陪着它,能不和我亲近吗?”
她的眼眸忽闪,夜色里愈发显得亮晶晶的,顾长泽挪开目光,看着她眼中明显溢出来的欢喜。
“很喜欢小动物?”
“嗯,喜欢……小狐狸,兔子,鹦鹉……还有猫。”
“什么样的猫?”
谢瑶歪着头认真想了想。
“黑白的吧,我娘从前养过这样的,说这样的猫活泼又好养。
还有鹦鹉,殿下知道有一种漂亮的鹦鹉,雪白的羽毛,极是乖巧,我早便想要一只呢……”
谢瑶兴冲冲地说着,还忍不住将手中的小狐狸举到他面前。
“喏,就这样的雪白,我最喜欢了……”
她话说到一半,对上男人含笑不语的眸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的这个人是储君。
他们才见了三面。
脸上的笑哗的一下敛去了,谢瑶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臣女逾越,太子殿下恕罪。”
逾越到了最后才想起自己逾越,正如那晚毫不设防地给他上药又差点自报身份,到了最后才想起提防他。
顾长泽摩挲了一下手指。
“谢小姐喜欢的那种猫,孤曾经养过一只。”
果不其然,方才还心里七上八下的人顿时好奇地抬起头,被吸引了注意。
“好养吗?”
“说不上好养,旁的猫有聪明的,有蠢笨的,唯独这只,大多数时候是聪明的,有时候也笨。”
话题由狐狸起,却不知最后怎么变成了猫,直到和顾长泽分别,谢瑶也忘了问他怎么会突然来谢王的院子。
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她早困了,迷迷糊糊地抱着狐狸往屋里去。
“小姐。”
下人从外头奔进来。
“怎么样?”
看到来人,谢瑶的瞌睡一扫而空,语气有了几分担忧。
近来两国摩擦愈演愈烈,青石
洞昨儿还有了一场小战,大盛的兵士走后,听说邻国的小侯爷又命人搜山放火。
从青石洞回来后的很多天,谢瑶每晚都梦到那一晚上的事。
也频频命人前往青石洞,却总是无果而归。
她并未真正见过那人的样子,他蒙着面巾,连说话的声音都虚弱,短暂的半个时辰里,谢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双深邃清透的眸,其次是自他手下勾勒的寥寥画像。
虽然算不上救命之恩,到底也有帮扶之义,她回来后,记着他身上的伤,不知道他是否离开了,也数回命人去探过。
直到小侯爷命人烧山,她又忍不住让人去了一趟。
下人摇头。
“没见到任何人。”
想来已这么多日了,他早该离开了吧。
只是不知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她抱紧了狐狸。
“把人撤回来吧。”
抬步往屋内走,谢瑶想了想,又道。
“萤火虫会被光吸引吗?”
“自然会的。”
“那命人在离青石洞最近的驻营外每晚留些火把吧。”
边地气氛愈发紧绷,几乎隔三差五地便要有一场小战,八月初的某日,谢润在城外操练兵士,再度与邻国起了摩擦,引着邻国带兵的小将入了圈套,闹了好一场滑稽又摔断了腿。
消息传回主城,成了将士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也算稍稍冲淡这些天的紧绷。
八月的天正热,谢润早出晚归地苦了多天,汗如雨下地练完剑回来,换了身衣裳兴冲冲地要拉着谢瑶出去。
“明日我休息呢,今晚几个兄弟说去酒楼摆席吃些好的,妹妹跟我一起去吧。
你那几个便宜哥哥都可想你了。”
跟那小将军和他的跟班不同,与谢润走得近的人都对他这个妹妹很和善,谢瑶来了月余,都妹妹长妹妹短地喊着,有时候谢瑶去看谢润,点心也留意着多带几份,便更让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热情了。
他们摆膳嫌酒楼里热,非摆在了廊下,谢瑶才走过去,一群人便蜂拥而上。
“瑶妹妹来了,好些天不见了。
是啊,我听说你喜欢小狐狸?明日正好休息,我去青石洞猎几只给你吧。
瞧瞧这一路热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谢瑶应付着七嘴八舌的关心,又从身后下人手中把一件件小盒子都送过去。
“这盒是陈大哥喜欢
的龙井酥,这盒是李二哥爱喝的化佛茶,还有这是赵大哥念叨的兵书,爹爹让我带来送给你。”
一个个都没落下,谢瑶掰着指头数到了最后,抬头对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座的两个男人。
“这是裴子敬,这是太子殿下。”
坐在顾长泽身侧的男人一身青衣如竹,温润如玉,和善对她点头。
听闻那是顾长泽从小跟在身边的玩伴,也是他在战场上最默契的搭档。
谢瑶颔首与两人见礼。
宴席上的膳食放在盛京不算丰盛,但在主城的确算得上美食,谢瑶有段日子没尝这些有名的盛京菜,宴上一直埋头吃着。
姑娘不算多,只有陈大哥带着他家娘子一起来了,剩下一群男人们举着酒盏觥筹交错,到最后觉得无聊,不知是谁提议了要舞剑助兴。
气氛的确是吆喝起来了,谢瑶一边吃一边还没忘记捧场。
“陈大哥的剑舞得真好。
赵二哥的武功又精进了,要比我哥哥好了。
钱叔叔好厉害!我瞧这一桌就您的剑法最出神入化了。”
小姑娘飘忽忽地把一桌夸了个遍,一群人被哄得眉开眼笑。
“哗啦——”
主桌上有人放下杯盏。
素衣白裳,身姿飘逸,手中的剑逞亮如雪,轻飘飘站去了廊下。
“一桌都舞了,孤客随主便,不来一段岂不是不合群?”
“好!太子殿下亲自来呢,百年难一遇!”
哗啦啦的掌声落了下去,谢瑶也支着脑袋看了过来。
那薄剑在他手中成剑花,身形潇洒飘逸,翩若游龙,一把剑使得出神入化,他舞的是一整套剑法,于薄暮下劈开一阵耀眼夺目的光,让人眼花缭乱,足舞了两柱香时间的,比钱副使还多了一会。
直到最后一个招式落下,场内安静了片刻,响起一阵如擂鼓般的喝彩。
“好啊,不愧是殿下!”
“后生可畏,这剑法使得比我好多了!”
一片喝彩声中,顾长泽隔着遥遥的人群,与谢瑶的目光不期然对上。
她觉得那双眼恣意明亮,如同含笑等着什么一般。
让谢瑶骤然想起,半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山洞中透在面巾下的那双眼。
隔着山水时光,一样锐利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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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