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是一心想当好人的 > ☆52.第52章
    第 52 章
    陸艾在翎雀宮等着李霁醒來。
    這期間,詹致淳為他研制出了化形丹的解藥,但不知為何,藥效難以維持,一到晚上就又會變成一只小橘貓。詹致淳不得其解,陸艾說道: “掌門,您不必太挂念于心,想是時候未到,所以沒有辦法破開迷局。現在這樣也挺好,我可以繼續等的。”
    老人沉思片刻: “應是差了點什麽,可按林止淵的性格,會差什麽呢”
    陸艾一時也沒轉過彎來,便沒有說話。等入了夜,他躺在李霁身邊,猛地想起林止淵提過哪門子的“采補之法”,霎時紅了臉,窩在小狐貍肚皮上不動了。
    白天,他還能維持人身的時候,會把房間收拾幹淨,給小狐貍換藥,将那些染血的毛毛剃掉,免得受潮長虱子。但剃完,陸艾又覺得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都給李霁剃幹淨了。這下,小狐貍就從毛茸茸的雪團子,變成了一只肉球。陸艾望着自己的“傑作”,噗嗤笑出了聲。他重新給李霁做了身新衣裳,給對方穿好,抱出去散散步,曬曬太陽。
    他在翎雀宮的這些日子,上上下下也算走個遍,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棵千年桃樹。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神明指引,每回他坐在樹下的時候,李霁總會有點反應,偶爾在他懷裏翻個身什麽的。
    陸艾為此欣喜。
    于是他又坐在了樹下。
    只是這次,屁股還沒坐熱,他就看見一位衣袂翩跹的仙子踏風而來,輕盈靈動地落在了他面前。陸艾傻了眼,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小肉球,愣愣地盯着來人。
    “在這兒啊。”
    來人言笑晏晏,陸艾回過神,輕聲問道: “請問您是”
    “我們之前見過的。”顏洵美眉眼溫和, “我是小霁的母親。”
    陸艾腦袋裏“轟”地一下炸了,他趕忙用衣袖遮住被他剃光了毛毛的小狐貍,站起身支支吾吾說道: “伯,伯母好。”
    顏洵美笑着: “我剛到,來見見小霁。”
    陸艾滿臉通紅: “我,我是怕他傷口感染,所以,所以才把他剃光了的。”
    完蛋了,第一次見男朋友家長,什麽都沒準備,還把人家兒子剔成了一只肉球球……
    陸艾欲哭無淚,只能抱着小狐貍上前,顏洵美笑意不減,接過自己的兒子,見他身上幹幹淨淨的,便知這個年輕人花了很多心思。
    “多謝。”顏洵美向陸艾道謝,對方連連搖頭: “應該的應該的。”
    “我剛剛見過詹掌門,也和他聊了幾句。”顏洵美溫柔地注視着他, “小霁的情況不是特別好,我想帶他回谷去。”
    陸艾怔了怔,還沒回答,對方又問: “你願意一起過去嗎我家地方還算大,你可以跟小霁一起住。”
    陸艾紅着張臉,一句“願意”半天沒說完整,只能連連點頭。顏洵美笑着,便帶他一起去見詹致淳。
    老人家在照看那棵銀杏樹,秋天還未到,滿樹蒼翠,不見一點金色。金鈴子趴在他的拂塵裏睡覺,懶洋洋的,時不時還咂咂嘴。
    “詹掌門。”顏洵美向他行禮,老人也十分客氣: “顏谷主。”
    論年紀,其實顏洵美要大很多,但她是天生的大妖,容顏常駐,而詹致淳卻已是滿頭白發。陸艾原本以為修仙之人,多是青春常在的,但轉念又想,詹掌門這一生命途多舛,且不說早年經歷,單是這晚年喪徒,宗門凋敝,就讓他十分苦了。
    能夠這樣順其自然地老去,對他而言,可能是另一種解脫吧。
    陸艾這樣想着,心中不免惆悵。
    顏洵美與詹致淳低聲談了許久。
    從它們的談話中,陸艾得知夜城易主,柳驚霜成為了新任魔尊,提拔了幾位護法,其中一個叫趙尋川的人有些惹眼。他幾次三番與柳驚霜對着幹,都被祁苑打壓了下去。那位大總管依舊恪守本分,盡心盡力侍奉着新任魔尊。
    實在不知,這到底是不是林止淵的遺言。
    陸艾垂着眼簾,又想起那只老鼠精,顏洵美只說,柳驚霜下令,願意離開夜城的,三日之內搬走,不願意離開的,就好好待着,否則格殺勿論。那人還是老樣子,蠻橫且不講理,但陸艾覺得他應當是有所收斂,不然以他的性格,可能夜城之內已經血流成河了。
    “夜城之外的那條血色長河魔氣太盛,以正道目前的實力,無法跨越。但我看新任魔尊并未有出城征伐的打算,眼下彼此都在休養生息,今後何去何從,還是個未知數。”顏洵美溫聲說着,詹致淳答道: “今後事,便交由後人去做吧。這世間本就有陰有陽,陰陽制約又難分彼此,只要魔族不為禍人間,偏安一隅,我們何苦趕盡殺絕呢若是戰事再起,死傷的,依舊是無辜弟子。”
    “數百年後,也不知這人間如何呀。”顏洵美嘆道,輕輕摸着兒子的頭,忽然莞爾, “小霁是不是胖了我以前以為他只是毛多,沒想到竟然是胖了。”
    “有人喂養,當然胖了。”
    詹致淳也在笑,陸艾很不好意思。
    昏睡中的李霁動了動圓乎乎的耳朵,嘴角微微揚起。
    顏洵美帶陸艾他們離開翎雀宮的時候,金鈴子哭得震天動地,但想到詹致淳沒人陪,他還是擦了擦眼淚鼻涕,戀戀不舍地告訴陸艾要記得常回來玩。
    “好。”
    青年應着,拜別了詹致淳和這只小靈蟲。
    鎖春谷很神秘,很像課文裏描述的世外桃源。陸艾從顏洵美打開谷外幻陣,就一直處在驚訝的狀态中。
    顏洵美剛進去,就變成了一只九尾白狐,陸艾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多了電視上五毛特效的狐貍尾巴,現在直面這柔軟華麗的九條大尾巴,他差點呼吸不過來。
    顏洵美招呼着: “上來吧,我馱你,這樣比較快。”
    陸艾吓了一跳,抱着李霁動也不敢動: “不了不了,這,這樣不太好。”
    他終于知道李霁喜歡馱着他是從哪兒學來的了。
    “哎呀,我都忘了,你不是一只小貓。”
    顏洵美笑着,便不再強求,領着人往家裏去。
    一路上,陸艾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但是四下張望,又什麽都沒有。他只能抱緊李霁,小心翼翼跟在九尾後邊。
    走過一片樹林,跨過一條小河,就是幾間漂亮的竹屋。屋前整整齊齊坐着好幾只毛茸茸,見到顏洵美,紛紛撲了過來。
    “外婆!”
    “奶奶!”
    幾只小團子接二連三鑽進顏洵美的尾巴裏,咯咯直笑,有一只耳朵圓圓的小崽子從毛毛裏探出頭,問道: “咦,小舅舅呢”
    “在後邊呀。”顏洵美的尾巴尖指了指陸艾,小團子們又一骨碌滾下來,齊刷刷抱住他的腿,一口一個“小舅舅” “小叔叔”。
    陸艾赧然: “我不是,這個才是。”
    他抱着李霁給小團子們看,有個尾巴偏短的毛茸茸問: “那你是誰呀”
    陸艾耳朵都紅了: “我是你們小舅舅小叔叔的,那個——”
    “是小霁的愛人。”顏洵美笑着,那些小團子就咋咋呼呼往陸艾身上貼——
    “愛人是什麽”
    “就是小舅母。”
    “可他是男的。”
    “男的也行吧反正是要跟小叔叔成親的。”
    ……
    小團子們繞着陸艾吵了許久,顏洵美一尾巴卷起一只: “好了好了,我送你們回家去,晚上再一起吃飯,你們小舅舅小叔叔要休息了。”
    “晚上吃什麽啊,奶奶”
    “我想吃紅燒雞塊!”
    “我要吃烤魚!”
    ……
    小團子們嚷來嚷去,陸艾啞然失笑,抱着李霁進了屋。
    這人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偶爾與他說話,他尾巴還會動一動,算是回應。陸艾每天都在等,有時候甚至會想,要是李霁一直不醒,他或許就不用去面對以後那些問題了,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一直照顧這只小狐貍。
    但逃避總歸不是辦法。
    陸艾坐在李霁小時候睡過的床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這只肉球的臉: “你怎麽還不醒你再不醒我就離家出走啊。”
    他開着玩笑,端詳着李霁熟睡的面容。小狐貍被剃掉的毛毛又長了出來,不多,也不密,稀疏一層,但好歹有點兒。
    不過李霁真得很好看,就算被剃光了,那骨相也是極好的。
    陸艾既歡喜又酸澀,默然良久。
    他就這麽在鎖春谷住下了,認識了李霁一家。李霁是家中幼子,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已經成家立業,不過最讓陸艾意外的,是李霁的父親。
    那是一只雪狼。
    狐貍和雪狼生了一窩崽,都是狐貍。因為顏洵美靈氣充沛,所以孩子都随她。陸艾第一次見李霁的父親,在鑄劍池,那位伯伯在爐邊掄着大錘打鐵,火辣辣的碎星橫飛,給他吓了一跳。顏洵美陪他一起等了許久,直到那把長劍淬火,那位伯父才擦了把汗,走了過來。
    陸艾瞧着他一身腱子肉,不由地抖了抖,他想,這老爹和兒子差距有點大啊,這碗大的拳頭,一拳下去他半條命就得搭進去了。
    “你好你好。”雪狼非常豪爽,上來就是個大大的笑臉,一口整齊的大白牙,陸艾在他面前就顯得十分單薄。
    “伯父好,我叫陸艾。”
    “我聽孩子他娘說了,以後你就拿這兒當自己家,別客氣。”雪狼鄭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差點給人拍進地裏去,被顏洵美瞪了眼,讪讪縮回了手。
    陸艾只是笑,捂着發脹的胳膊,覺得這一家子都很有趣。
    雪狼姓薛,單名一個飛字,是一名鑄劍師。
    鎖春谷裏住着不少隐居的修士,還有別的動物族群,地形複雜,很容易迷路。顏洵美也告訴陸艾,沒有人指引的話,不要随便去陌生的地方,很容易掉下山崖或是地洞裏。陸艾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出去轉悠,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守在李霁身邊。薛飛第一次看見兒子光溜溜的模樣,大笑: “這小子出生的時候,毛都比現在多。”
    陸艾聽了直笑。
    這一家子都很和善,李霁的哥哥姐姐也很關照他,那些個小團子時常趁他不注意,爬到床上和李霁一塊睡覺。他們打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沒有毛的狐貍,十分好奇。陸艾也只好跟他們一起擠在一張床上,一塊兒說說話。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了。
    立秋那天,山谷中傳來第一聲雁鳴。
    “大雁南飛了。”
    陸艾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思念起家鄉與父母,他的心情極為不好,入了夜便早早睡下。
    化形丹的效力随着時間的推移不斷減弱,但也出現了不少奇怪的副作用。比如說陸艾在晚上,可以不再變成小橘貓,但那條貓尾巴和一對貓耳朵還會保留。陸艾一度認為林止淵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癖好,但好在只是在晚上會有,他還能放心些。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
    他在睡夢中,總是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但一時半會兒又醒不過來,眉頭微微皺起,小聲哼哼着。忽然間,一雙手摸到他的後背,輕輕拍着,陸艾心一緊,登時睜開眼。
    李霁的手一頓,微愣的表情被陸艾盡收眼底。
    那天,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窗外蟲鳴窸窣,空氣潮悶,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他們在夜城共度的那個夜晚。
    “李霁……”
    陸艾喉中酸澀,忍不住要哭。
    而後,他得到了愛人的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