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而這一切，那個正在安睡的人，絲毫不知情，他不知道在他睡着的這幾個小時裏，秦拘炀的內心經歷了多大的風暴。
但這說是風暴或許又不夠準确，這應該是一場遲來的無聲的雨，在他心底惹了一地的潮濕。
分針不知走動了多久，秦拘炀才靜悄悄地把二十四封情書按照原來的順序放回去，恢複成原來塵封的樣子，僞裝成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樣子。
他躺回床上後，克制地親了親姜三桉的額頭，十指緊扣着他的手，不自覺濕了眼角，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擁着人沉沉睡去。
而姜三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都惦記不上屁股疼不疼，就對着抖音手勢舞發愁，因為他嘗試了一下發現想要做出感覺來根本沒他想象的那麽簡單啊！
不過沒關系，熟能生巧，再來幾十遍他就不信了！
“寶寶，先吃早飯吧？”秦拘炀穿着姜三桉不小心買大一號的兔子睡衣靠在門邊，看上去特別有反差萌。
姜三桉眼前一亮，關了手機，決定先不糾結了，待會兒再說，他還沒來得及伸出雙手，秦拘炀就在他做出這個動作之前預判了他的想法，把人抱了起來。
姜三桉就跟只樹懶一樣挂在秦拘炀身上和他緊貼着，這個姿勢讓他很有安全感，也覺得很舒服。
“這次下面痛嗎？”秦拘炀托着人屁股把人往上擡，細心地詢問。
姜三桉環着秦拘炀的脖子臉紅，“這次挺好的，沒那麽痛了……”
“但是你能不能少吸……那個地方啊，又腫了……”他低聲控訴，感覺自己胸前被柔軟的布料都磨得隐隐發疼。
秦拘炀耳根少見的紅了，他把人抱得更穩，語氣意味不明，“對不起，下次争取讓你一點不痛。”
姜三桉抱着人不說話了，把臉埋進秦拘炀胸膛。
早飯是秦拘炀叫的外賣，還是以清淡的粥為主，姜三桉喝着淡淡的南瓜粥心裏嘀咕，這性生活和鹹辣的美食是不能共存了，他之後得和秦拘炀好好商議一下這件大事！等他吃完，秦拘炀幫他擦了擦嘴，又把人樹懶抱抱回房間。
“我今明兩天有點事情要處理可能得外出，明天晚上聯誼會我會準時當場，今天你還是先睡這邊吧。”秦拘炀吻了吻姜三桉的唇。
姜三桉倒是沒懷疑什麽，畢竟如果秦拘炀工作忙不在家，他待在哪也沒什麽區別，“好，那我到時候和你說幾點。”
“嗯，”秦拘炀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只藥膏，點了點姜三桉的衣服上的扣子，“擦藥。”
“嗯？哦……”姜三桉愣了一下，意識到對方是想給他擦藥，他紅着耳朵乖乖照做，慢吞吞地照着對方想說的做。
他只解了上面五顆，衣服布料在肩膀要落未落，姜三桉偏偏在這種大白天的時候最羞于被秦拘炀看，明明全身上下就差五髒六腑這些器官沒給人看過了，他在這一刻驚覺，自己已經和秦拘炀這麽親密，這個驚覺讓他倍感雀躍。
某處因為某人昨天的作案現在還腫着，好在沒破皮，秦拘炀拿了根棉簽，擠出一點藥膏，輕輕擦着。
“嘶——”姜三桉覺得有點刺痛。
秦拘炀手頓了一下，吹了吹他擦了藥膏的那個地方，“我再輕一點。”
姜三桉被吹得一抖，沒忍住哼唧了兩下的，用手戳戳秦拘炀肩膀。
等擦完藥膏，秦拘炀換上了昨天那套洗完已經烘幹的衣服，又和姜三桉親了一個纏纏綿綿的告別吻。
姜三桉被親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總覺得秦拘炀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他說不上來，也在此刻無法思考。
“姜三桉。”秦拘炀和他抵着額頭。
姜三桉睜開眼，撞進秦拘炀只盛滿了他的深邃眼睛裏，“嗯？”
秦拘炀把所有彙聚在眼中的浪潮強壓下去，喉結滾動了兩下，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徹底。
“我走了，好好休息。”
“好。”姜三桉用腿蹭蹭柔軟的被子，用腳尖踢了踢秦拘炀大腿。
秦拘炀走後，姜三桉又美美睡了個回籠覺補充體力，他晃晃悠悠睡到下午一點，醒來時滿血複活，利落地換了套衣服準備出門。
姜三桉昨天在他們工作室那條街打印店訂了個橫幅，剛好這會兒老板和他發微信說可以拿，他瞧了眼外頭的烈日，把自己包成了養蜂人才出門。
他人到打印店的時候，站在門口啃棒冰的老板根本沒認出來，直到姜三桉開口和人打招呼。
“陳叔！”他邊走進去邊把連帽防曬衣摘了，“我是三桉吶！我來了。”
陳叔嘶溜嘶溜着棒冰還吓一跳，最後一口差點掉地上了，“喲來了，包成這樣我都不認識了，來來來，就在這，你瞧——”
他把棒冰最後一口塞嘴裏，拿起那個橫幅雙手拉開，“愛心養老院聯誼大會”幾個字赫然展現在姜三桉眼前。
“好！”姜三桉配合鼓掌。
“哎三桉啊，我再附贈你一個橫幅哈，”陳叔又朝他招招手，又劃拉開一條小一點的橫幅，“看！相親相愛一家人！”
姜三桉感動了，接過兩個橫幅準備再請陳叔吃棒冰。
“剛吃完小布丁不吃了！”陳叔拒絕，又話鋒一轉，“但是你要是請我吃巧克力的那我也是不會拒絕的。”
姜三桉樂得不行，特別大方地直接給陳叔買了一盒多口味夢龍，陳叔拉着人說再給他做一個橫幅，就寫“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姜三桉禮貌謝絕，樂呵呵地拿上兩個橫幅，和陳叔道別：“走了昂叔！”
“行！叔我啊一定準時看你直播哈——”
坐在電瓶車上蒙着臉的姜三桉聽到後莫名覺得羞恥，但仔細一想這一條街都認識他，估計都看過他直播了！太紅了也是一種煩惱，哎！
拿完了橫幅還缺些直播時吃的美食，炸雞披薩燒烤汽水奶茶，這些肯定——通通不行，高熱量的東西，不方便給養老院的爺爺奶奶們吃，于是姜三桉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訂水果和甜湯，還有不會太甜膩的糕點。
姜三桉去了一家他媽非常愛吃的糕點店，一口氣和老板訂了快十種糕點，加起來快一百個，又要了五十份冰湯圓，約好了明天一起幫忙送到養老院，他又順便給沈惠珍買了她最愛吃的米饅頭和桂花糕。
他買完這些，左思右想總感覺還差點什麽，突然靈感一閃，有了！
*
【桉桉我來了！讓我看看今天是什麽直播[探頭探腦]】
【我去，好多人啊，這麽熱鬧！】
【燈光舞臺橫幅都這麽專業？踢館春晚是吧！】
【“愛心養老院聯誼大會”哦買噶，也是洋氣起來了[我為主播點贊]】
【有沒有人注意到，今天這個直播設備好像不是手機？這麽高級？是專業的攝像頭嗎？】
【桉桉邊上那個大帥哥是誰啊？！】
【是桉夫，我确信[邪笑]】
姜三桉坐下底下觀衆席特別緊張，因為他還要負責今天主持串場，可擔心自己嘴瓢了，秦拘炀坐在他身邊，抓住他的手，低聲安撫着他：“看我手機給你發的視頻。”
姜三桉疑惑地打開手機，一打開和秦拘炀的聊天框，就看到這人給他分享了一個視頻。
秦拘炀：【各大晚會/新聞聯播著名主持人嘴瓢最全集錦】
姜三桉“撲哧”一下笑出聲，輕聲在他耳邊說着：“哪有你這樣的啊？”
秦拘炀揉揉他腦袋，“別緊張。”
而這一切自然被彈幕收緊眼底。
【樓上，可确信，就是桉夫[牛牛牛]】
【卧槽嗑死我了，長這麽配啊活該在一起！】
【等等！我去！我就說怎麽那麽眼熟呢！你們記不記得之前有人拍到三桉抱着花在機場，對面站着一個風衣帥哥，看來就是吧！】
【那張圖當時我還在視頻銷毀之前存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當時單純覺得特別養眼嗚嗚嗚】
【配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
【樓上的給我看看那張圖好嗎，別逼我跪下來求你[下跪]】
【大家別刷別的了！聯誼會開始啦——】
“親愛的各位觀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姜三桉站在不大的舞臺上，還是緊張的有些腿軟，但臺下向他投來的目光溫暖如春，也讓他放松下來，“歡迎大家來到我們的愛心養老院聯誼會！”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還有叫好聲。
秦拘炀在絢爛美麗的燈光裏，看見姜三桉燦爛一笑，“那我們話不多說，開始我們今晚的第一個舞臺——舞獅！讓我們歡迎李龍則爺爺！”
李龍則早早地就站在臺側穿着舞獅服等着上場，他幾步跨到臺上，朝底下觀衆和鏡頭哈哈大笑，所有人都被他感染，這黃燦燦的獅頭服往聚光燈下一站，那就是一匹精神矍铄的獅王。
姜三桉在底下看得津津有味，李龍則爺爺真像他自己說的老當益壯，一點也沒誇張，說上凳就上凳，一躍一跳，精彩紛呈，他在排節目順序的時候還在思考哪個節目第一個出場壓場子比較好，李龍則爺爺就自告奮勇要開個熱場，這場子真是被他搞得沸騰。
彈幕也贊不絕口，沒想到李爺爺一把年紀了還能舞獅！
【到底誰七十歲？你們告訴我？是我七十吧！】
【放我身上算虐待老人了，額滴神吶】
【太牛了太牛了！好精彩！但是別忘了李爺爺其實本業是個畫家！】
【還愣着幹什麽，666和鮮花刷起來啊！】
這第二個節目，就是蘇婆婆王奶奶她們十個人組隊跳古風舞，是的古風舞，姜三桉本以為她們會選擇跳熟悉的廣場舞，結果昨天下午來養老院布置地方的時候瞧見婆婆奶奶們一個個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學全新的古風舞，背景音樂挑的還是全年齡段都百聽不厭的青花瓷。
姜三桉看到的時候簡直鼻酸地想哭，而這會兒看着穿着青衫裙裝的她們跳着曼妙整齊的舞姿，鼻酸得感覺再次湧上來。
“哭包姜三桉。”秦拘炀側過頭，點了點姜三桉的鼻尖。
姜三桉就着這個手勢蹭蹭他的食指指腹，眼睛紅紅地盯着人看，“眼淚還沒掉下來呢！”
“知道了，掉下來幫你接住。”秦拘炀把手掌攤開在姜三桉下巴處，姜三桉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又被這人逗笑。
一曲青花瓷終了，婆婆們優雅謝幕，未施粉黛的臉上笑容卻有着經年後受過風霜日曬釀造後的迷人，彈幕聽取掌聲一片。
【我老了也要和我姐妹這樣[嘿嘿]】
【跳得比愛豆團體還整齊啊？？？奶奶們真的超級用心了[撒花]】
【怎麽辦突然好想好想我姥姥哦，我姥姥在世的時候也很喜歡跳舞，好想哭】
【樓上的寶寶不要哭呀，姥姥在天堂也一定會開心地跳舞的，摸摸！】
接下來這個節目，姜三桉自己也很期待，是莊姨的婺劇，人還特地穿了戲服來表演，是一出經典的《穆桂英挂帥》。
“轅門外三聲炮響似雷震，”“穆桂英”莊霞粉墨登場，化了厚彩的臉上讓人分不清實際年紀，唱腔婉轉，聲音洪亮，“天波府走出了保國臣……”
紅衣戲服不新，下擺甚至有些泛黃的陳舊，但她身後插着的旌旗随着晚風有力飄揚，臺下所有人都看得入迷，有人還跟着哼唱起來。
【媽媽呀，還以為自己在看春晚！】
【天呢這個姐姐幾歲呀，好厲害哦[666]】
【又是舞獅又是古風舞又是戲曲的，這個含金量我不多說了！還是免費觀看的！】
【不知不覺居然半個小時快過去了，不知道還有幾個節目呀[嘿哈]】
莊姨最後一轉身，伴随着曲子的結束，朝觀衆席鞠躬下場。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我們這次晚會的尾聲，”姜三桉站在臺上，留了給懸念，“接下來，還剩最後一個節目。”
【要結束了啊？這次莫名想哭……】
【補藥哇補藥哇，我的桉桉還沒表演呢吧！】
【最後一個節目是不是桉桉的！會表演啥呢桉桉！】
【盲猜一波唱歌或者跳舞】
“歡迎我的搭檔！我的爺爺姜永禾先生，和我一起完成這個表演！”
此時燈光一下子黑了下來，直播間的觀衆只能看到有幾個黑影往臺上搬着東西，一分鐘後，臺上準備完畢，一束小的暖燈亮了起來，被照亮的屏風顯現出剪影漂亮的來，臺下傳來驚呼。
是皮影戲。
姜三桉和他爺爺在屏風後舞着一老七小的小人，是七個葫蘆娃和他們的爺爺，他爺爺負責唱，他負責舞。
秦拘炀的臺下看得目不轉睛，他本以為姜三桉會選擇手勢舞，沒想到選了更加用心的作品呈現給觀衆。
【哦買噶！好久好久沒看過皮影戲表演了，好喜歡啊！】
【葫蘆娃，我的童年啊！好可愛，一口一個小娃娃！】
【爺爺爺爺哇——】
【三桉太用心啦！不只是普通的唱歌跳舞，而是和爺爺一起選擇傳承我們的非遺文化嗚嗚嗚】
【三桉真的是超級超級好的寶寶！無敵棒！】
姜永禾中年時手受了傷，在醫生的忠告下只好放棄了接着雕木雕，和村裏劇團練過皮影戲，姜三桉小時候也喜歡跟着他舞，只不過後來上初中學業變得繁忙就沒有再幹過了，姜永禾也在後來徹底退了休。
姜三桉昨天看完爺爺奶奶們的表演，臨時決定放棄俗套的手勢舞，向他爺爺提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而姜永禾則笑着支持他，二話不說就聯系村裏劇團的人借道具，兩個人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伴着蟬鳴練習至深夜。
這注定不會是一場及其專業或者完美的表演，卻在這個夜晚動人的無法比拟，姜三桉的腦海裏閃過無數兒時自己纏在姜永禾膝頭要玩皮影的畫面，像播放一場老電影，令他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姜三桉坐在矮凳上，在屏風後與他爺爺相視一笑，飛舞的光影如夢中歲月般不朽，經典傳頌千年，愛在每時每刻傳遞着，流淌過萬年。
“非常感謝各位觀衆朋友們來觀看我們這次的聯誼晚會，謝謝大家！”姜三桉對着鏡頭深深地鞠了一躬，“還要感謝這一次晚會每一個幫助的工作人員還有爺爺奶奶們，沒有你們這個晚會根本沒有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開展，還得謝謝詹屏老師，就是之前拍攝堂雅紀錄片的導演老師，很感謝他在短時間內幫我找到了人搭建舞臺和燈光，謝謝！”
姜三桉又深深鞠了一躬，他顫抖着手，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去尋找秦拘炀的身影，秦拘炀淡笑着認真看着他，姜三桉鼓足勇氣，說了最後一段話。
“其實這次晚會，是和大家的一次告別，不出意外，這是AAA堂雅木匠的最後一次直播。”
此言一出，彈幕炸了一片，但也有人猜到的，畢竟這樣一個精彩紛呈、極致用心的晚會其實很隆重，隆重得“不像話”。
“這個決定可能對大家來說有些突然，但也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非常感謝這一段路程一直支持我的朋友，如果沒有你們，我或許也無法完成一些于我而言特別重要的目标，直播的時候也很開心，宣傳木雕很開心，和你們聊天也很開心，希望這一段旅程帶給你們的也是開心，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讓他結束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我覺得是這場和你們故事所寫下的最完美的句號。”
“山水有情，有緣人自會再相逢，”姜三桉在此刻笑得燦爛、真摯，“大家後會有期！”
“姜三桉。”
姜三桉講完一番話之後下了臺，觀衆朋友們強烈要求的和爺爺奶奶們的安可閑聊直播還在繼續，一時間場面熱鬧得和除夕夜別無二致，他轉過身看向秦拘炀，“怎麽了？”
“我們逃跑吧。”秦拘炀笑着說完這句話，拉上姜三桉的手就跑。
“哎——”姜三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秦拘炀拉走了。
等到兩個人坐到車上，姜三桉才有機會問：“你帶我去哪？”
秦拘炀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眼罩，戴到了姜三桉臉上，姜三桉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什麽也看不到。
“把你拐走，”秦拘炀側身親了他一口，“跟我走嗎？”
姜三桉舔了舔嘴唇，心跳得有些快，但沒有半點猶豫，“走。”
“好。”他聽見秦拘炀這麽說完後卻沒有馬上開車，而是下了駕駛座，去到了……後座的位置上，還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姜三桉分辨不清，他有點疑惑，但沒問。
三分鐘不到，秦拘炀又回到了駕駛座，啓動車子。
這一路上，秦拘炀沒說話，姜三桉也沒說話，但兩個人都在暗自緊張，秦拘炀在緊張待會兒要說的話，姜三桉在緊張秦拘炀待會兒要帶他去哪裏。
終于，車停了。
姜三桉依舊分別不出這個地方是哪裏，他的一切感觀，在此刻都只能來自秦拘炀帶給他的。
“跟我走吧。”秦拘炀牽住姜三桉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姜三桉看不清，在黑暗裏踉跄了一下，手臂不小心撞到了身側秦拘炀的，與對方的肌膚緊貼了一瞬。
他頓了一下，內心疑問越繞越大，秦拘炀今天晚上明明穿着長袖襯衫，什麽時候換成了短袖？難不成是剛剛在車上換的……
姜三桉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但他依舊猜不到秦拘炀換衣服的意圖是什麽，只能乖乖跟着秦拘炀走。
“這裏有臺階，小心。”秦拘炀聲音輕柔，和吹來的風一并蕩進姜三桉的耳朵。
姜三桉聽着秦拘炀的指示擡腳，邁過那步之後，突然身體懸空了三秒，他慌張地尋找唯一的支撐體，環住秦拘炀的脖子，胸膛緊貼住對方的後背。
“抓牢。”秦拘炀偏頭輕聲說。
姜三桉再次摟緊唯一的支撐點，他感覺到秦拘炀的短袖上衣好像有一點起球，不像是對方現在會穿的衣服。
他不知道自己被秦拘炀背了多久，只知道他們正在往上走，爬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樓梯。
終于，秦拘炀把姜三桉放下。
“砰咚——”
鐵門被打開，奔湧而來的風吹亂了兩人的發絲，姜三桉在黑暗裏有一瞬間的怔愣，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全是開始發麻，與秦拘炀牽着的那只手開始出汗。
“等我一下，我說三二一，再摘掉眼罩好嗎？”秦拘炀松開了姜三桉的手。
姜三桉一瞬間變得無措，在風中發着抖。
“三。”
秦拘炀的聲音邊遠，姜三桉捏緊了手心。
“二。”
他感覺到秦拘炀的聲音由遠及近，重新回到了他面前。
“一。”
姜三桉咽了咽幹澀的喉嚨，顫抖着手，把眼罩摘下。
剎那間，黑夜一瞬亮如白晝，他的眼前璀璨一片，無數懸浮在空中的群燈猶如千千萬萬水中明媚的游魚，圍繞照亮在他四周，照亮了那個此時此刻站在他身前，曾經照亮過他的人，而那人的身後，還盛放着一個巨大無比的月亮。
他終于知道自己剛剛撫摸到的粗糙起球的布料是什麽，是他們的高中校服……
姜三桉幾乎是在眼罩摘下的那一刻就落下一滴淚，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地方，這是他記憶中最無可比拟的地方，也是他尋找到另一種愛的地方。
是狼狽的他和秦拘炀正式相遇的那個天臺。
秦拘炀的手上拿着厚厚一疊信封，鄭重地開口：“姜三桉。”
“先和你說句抱歉，前天晚上不小心碰倒了你房間裏的一個鐵盒子，發現了那裏的一個秘密。”
姜三桉聽到這，卻捂住嘴巴笑了，眼角翻湧出淚花，原來這是一場偶然的美麗的驚喜。
“二十四封情書，我不知道你寫了多久，又糾結反複了多久，”秦拘炀的聲音也有些發抖，“但是今天，請允許我把這些遲到了五年的情書，念給你聽。”
于是接下來，姜三桉聽了二十三遍的“我喜歡你”，直到秦拘炀念到最後一封。
“親愛的姜三桉：
你好，我叫秦拘炀。我很高興有幸成為你的愛人，讓我擁有一個這麽優秀又可愛的你。
或許你不相信，但我想告訴你，我記得你，從五年前開始就記得。記得曾經有一個躲在天臺哭成花貓的學弟，記得在樓梯轉角落了一地試卷的冒失鬼，其實當時的我看清了那些試卷內容是什麽，但我沒有細究，現在回想起來，好想把自己發射到月球，懲罰自己再也親不到你。”
秦拘炀念道這，姜三桉又沒忍住被他逗笑。
“我無比慶幸我們的緣深，世界那麽大，每天來來往往成千上萬人，我們終究是重新遇到了，我好像沒說過我喜歡上你的理由吧？其實不需要理由，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姜三桉。
我看到你無措的樣子覺得可愛，看到你懵懂的樣子覺得可愛，看到你蹦蹦跳跳完成目标開心的樣子覺得可愛，看到你害羞的樣子也覺得可愛，會心疼每次因為大小事而哭泣的你，你在淚每每都在我的心間下雨，于是我會因你的情緒而變幻着內心的天氣，如果你開心，我的心就是天晴。
我不知不覺迷戀上了你千百種樣子，無時無刻像你想見到我一般見到你，會想你此時此刻在做什麽，會不會也有可能在想我，還好我沒有太遲察覺到自己喜歡上了如此可愛讓人心動的姜三桉，我為此感到一點點的慶幸。
當我知道你有可能在高中時就喜歡我時，我第一反應不是雀躍欣喜，而是無盡的心疼，愛你這件事，我遲到了五年，或許不止五年。
姜三桉，請原諒我，原諒我喜歡你的時間不及你喜歡我的十分之一。
姜三桉，我從來不是月亮，請把我當作擁住你所有枝幹的土地，讓我在餘生的歲月裏，與你共生于這方天地。
姜三桉，我喜歡你。”
秦拘炀話音剛落，就被一個溫熱的懷抱抱緊了，姜三桉泣不成聲，他斷斷續續地在秦拘炀的耳邊說着：“秦拘炀，你犯規……”
秦拘炀回抱緊他，在他耳邊低聲笑，“那允許我犯規嗎？”
姜三桉從他的懷裏離開，擦了擦眼淚，紅着眼睛看着自己對面這個，穿着校服已經有些為何的人。
“我是不是還沒親口和你說過，我喜歡你，我想讓你做我的男朋友。”
“我的這句話也遲到了，所以你不許再內疚和難過。”姜三桉親了他一口。
“好。”秦拘炀眼眶微紅，有淚劃過姜三桉的唇角。
“哦不對秦拘炀，其實我變了，其實我不喜歡你了。”姜三桉拱進人懷裏，聽着秦拘炀劇烈跳動着的心跳。
“因為，現在我愛你。”
秦拘炀再也找不到世界上有任何一個地方，值得盛放姜三桉洋溢着蓬勃愛意的雙眸，于是他決定理所當然又自私的，把這樣獨一無二的風景，牢牢鎖進自己心裏。
“嗯，我也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