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姜三桉每次在秦拘炀這邊哭完羞恥症就會發作,跟個小狗似的在秦拘炀懷裏蹭蹭不肯擡頭。
    “再這樣下去要天黑了。”秦拘炀輕笑。
    姜三桉不蹭了,擡頭抽了張紙擦擦眼淚,“我們走吧。”
    “嗯。”秦拘炀發動車子。
    “哦對了,”姜三桉想起養老院聯誼會的事情,“我準備在後天晚上在養老院開個直播聯誼會,讓爺爺奶奶們一起表演節目之類的,算是對觀衆朋友們的告別。”
    秦拘炀點點頭,“好。”
    “那個……”姜三桉有點扭捏,他想邀請秦拘炀一起來玩兒,但不知道會不會不太合适,畢竟人家是大公司的老板,可能不太方便露面。
    “怎麽?”秦拘炀耐心等着他接着說。
    姜三桉一鼓作氣問了:“聯誼會直播你來不來?”
    “你的每一次直播我都不會缺席。”秦拘炀說得理所當然。
    姜三桉耳朵紅了,扣着安全帶,“我知道,但我這次意思,不是線上,是線下……你來不來?”
    “來。”秦拘炀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
    “哎?”搞得姜三桉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
    “如果這個算作你直播的畢業典禮的話,我一定會準時當場,”秦拘炀餘光看到姜三桉有點懵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不過我能提前知道你要表演什麽節目嗎?”
    提到這個姜三桉就頭疼,他不擅長唱歌跳舞,還不如拉上程廣益說二人相聲,“沒有……我唱歌一般,四肢不協調,還不知道表演什麽呢……”
    “但是我畢竟是負責的人,還是主播嘛,所以不能推卸表演,反正到時候都會被他們喊着表演的。”他都能想象到自己沒表演彈幕催的樣子了。
    “我要不上去表演十分鐘雕十個蛋算了,”姜三桉自暴自棄地開玩笑,“不過我其實後面想了一下,我還是偏向唱歌吧!”
    秦拘炀還沒聽過姜三桉唱歌,想到這,他有點心癢,“姜三桉,你能不能先唱一個給我聽聽。”
    “啊!”姜三桉撓撓頭,“你想聽什麽?”
    “都可以。”秦拘炀不挑。
    “咳咳,那我随便唱了哈,”姜三桉清清嗓,“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他一邊遲疑着一邊開嗓唱,一偏過頭,就瞧見秦拘炀在笑,他一下子閉嘴了,紅着臉戳了秦拘炀一下。
    “幹嘛呀……”姜三桉嘟嘟囔囔的,“不是你讓我唱嗎!還笑!”
    秦拘炀馬上不笑了,他語氣認真地對姜三桉說:“寶寶,以後只唱給我聽吧,唱得好可愛。”
    什麽叫唱得可愛?姜三桉更羞了,但他承認自己被哄好了。
    “那你說我到時候表演什麽?”他更愁了。
    秦拘炀思索了一下,“抖音不是有很多火的手勢舞,挑幾個簡單的跳吧。”
    “這方法行,我明天去看看。”姜三桉覺得這個比他唱歌跳舞靠譜,畢竟他手指比他四肢靈活多了。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到了姜三桉家,這是秦拘炀第二次來,卻讓他莫名覺得自己已經來了很多次。
    “伯母在家嗎?”秦拘炀換了拖鞋。
    姜三桉搖搖頭,“她這兩天廠裏放假,今天早上就和她姐妹去隔壁市玩兒了,估計後天再回來。”
    “那個……”姜三桉一想到自己要給秦拘炀的東西,就燥得不行,“那個東西在我房間,我們上樓吧。”
    秦拘炀其實有點奇怪,雕個小人為什麽姜三桉莫名心虛不敢看他?他懷着有些微妙的心情,跟着姜三桉上了樓。
    姜三桉的房間很溫馨,小而精致的裝飾品很多,秦拘炀剛走進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大床,床上的被子散亂着沒疊,但其他地方都收拾的非常整齊,床對面的書桌上還擺着一些木雕刻刀工具。
    “你先坐,”姜三桉讓人坐到自己床上,“我去拿……”
    然後秦拘炀就看姜三桉跟只小倉鼠一樣偷偷摸摸地走到書桌邊,再偷偷摸摸地蹲下,從書桌底下拉出一個鞋盒。
    姜三桉從桌底下鑽出來的時候頭頂的毛都豎起來了,臉還憋得更紅。
    秦拘炀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揉了揉他腦袋,又捏了捏他的臉蛋。
    “呃,因為沒有別的盒子了,我就先裝鞋盒裏了,”姜三桉雙手捧着鞋盒,遞給秦拘炀,自己偏過頭,“你看吧,我先去上個廁所。”
    說完他就“噔噔噔”跑到廁所去了,留秦拘炀一個人和鞋盒面面相觑。
    這下秦拘炀是真的好奇了,這鞋盒裏面到底裝了什麽東西。
    他重新坐回床邊,沒有什麽猶豫地打開了盒子。
    一個木雕幾把赫然展現在他眼前。
    秦拘炀:“?”
    他有點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眼前這個東西,姜三桉雕得那叫一個栩栩如生,上面的青筋紋路都雕得十二分逼真。
    但,他當時不是說雕小人嗎?他說錯了?
    秦拘炀人生當中第一次有一種荒謬而無措的感覺,他擡眼看了一眼廁所的方向,某個雕刻大師一時半會好像沒有出來的意思。
    他拿起那個東西,發現這個木雕幾把的底下,還放了兩個小人。
    他把燙手的山芋放到床上,拿起兩個小人來看,腦海裏一下子就閃過了那個朦胧的夜晚,這個哭泣的小三桉和他記憶裏抱着膝蓋哭泣的那個學弟,生動地相連。
    “咔嚓——”
    姜三桉實在是裝不下去鹌鹑了,就自暴自棄地從裏面走出來,他告訴自己有什麽好心虛的!這東西明明是秦拘炀叫他雕的!要羞恥也該是對方。
    “因為不能照着你實體雕,上面那些紋路我也不能一對一還原,你将就着看吧,反正你不滿意也沒辦法只能喜歡……”姜三桉低頭看鞋,不看面前的人。
    秦拘炀看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他放下盒子,一把拉過人,把姜三桉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好。
    “姜三桉,雕得時候在想什麽?”秦拘炀這下是明白了,這個笨蛋自個兒聽錯誤會了,最後還給他兩個都雕了。
    姜三桉受不了了!這能想什麽?!當然就是想他現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個了!
    秦拘炀又在明知故問他了!
    “木料、尺寸、刀法、刻刀選擇……”姜三桉縮在秦拘炀懷裏惡劣地咬了對方鎖骨一口,一點兒也不深,沒留痕,“就這些。”
    “就這些?”秦拘炀摟緊人的腰。
    姜三桉用腦袋頂頂他下巴,“就這些。”
    “選的什麽木料?”秦拘炀很有耐心。
    姜三桉眼神閃爍,輕聲開口:“三桉木……”
    他說完就聽見秦拘炀笑了一下,他紅着耳朵無處可逃。
    “那尺寸紋路要不要一比一驗貨一下?”秦拘炀決定将錯就錯,就讓這誤會埋進他心底。
    姜三桉一下子感覺自己的屁股都在發燙,某處隐隐約約地有了點不一樣的觸感。
    “怎麽驗……”他也在明知故問。
    秦拘炀看着他不說話,姜三桉最受不了秦拘炀用那種眼神看他,總會讓他想起第一次那個熱情直白、暧昧飛濺的場景。
    “我房間沒那個……套……”姜三桉最後一個字輕得秦拘炀快要聽不見。
    秦拘炀頓了一下,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被姜三桉擡頭親了一口。
    “其實我也想試試……”
    秦拘炀扣住人的下巴,“你說什麽?”
    “我說要驗貨!”姜三桉說得直白,打碎了那點隔着的暧昧玻璃糖紙。
    秦拘炀順着姜三桉的手臂抓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又把他的手拉至自己身/下。
    “驗吧。”
    姜三桉感覺自己又做了一場夢,夢裏除了有滾燙的秦拘炀以外還有另一個沒有溫度的“秦拘炀”,一起把他帶入愛不封頂的世界。
    他在夢裏浮浮沉沉,直到發不出一點聲音、沉沉睡去為止。
    秦拘炀看了眼懷裏安睡着的人,親了一口他的臉,然後抱着人去清理幹淨。
    姜三桉全程都睡得很死,看樣子是真的累得不行,秦拘炀怎麽擺弄清理都沒什麽反應,卻在夢裏也習慣性地抱住他,輕聲喊他的名字。
    秦拘炀清洗完姜三桉,他站在鏡子前看自己被姜三桉刮出無數道紅痕的後背,升起一種詭異的滿足感,又覺得這些痕跡永遠不夠。
    直到他徹底清洗完畢,把姜三桉公主抱回床上,他再次打開那個鞋盒,看着盒子裏的兩個小人出神。
    半晌,秦拘炀回過神,決定把這個鞋盒先找個地方放好,他偏過頭,發現書櫃最右邊的上方還留了一個位置,于是他拿着鞋盒走過去。
    “啪——”
    秦拘炀還沒從自己方才的回憶裏完全抽離,走神間不小心把鞋盒下方盒子裏的一個鐵盒給碰倒在地,盒子裏的信封散落了一地。
    他猛得轉回頭看姜三桉,看到人還在熟睡松了一口氣,準備把地上掉的東西撿起來。
    秦拘炀彎腰拾起那些有點陳舊的粉白信封,在不經意間眼睛一頓,因為他看到這些信封的封面都寫了同樣工整好看的四個字:秦學長收。
    秦拘炀的心突然間急促跳動起來,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安睡的姜三桉,鬼使神差地抖着手,拆開了第一封。
    “親愛的秦拘炀學長:
    你好,我喜歡你。”
    第一封信的內容就到此為止,後面的內容全被寫信的人用修正帶塗得一幹二淨。
    接着是第二封。
    “親愛的秦拘炀學長:
    你好,我喜歡你。這樣直接地說會吓到你吧?或許你都不認識我是誰,不是或許,應該是肯定,對你來說我可能只是千千萬萬擦肩而過的人其中之一……”
    後面的內容一樣被塗掉,看來是寫信的人非常糾結,也不滿意,就這樣寫信的人糾結往複着塗塗改改,直到秦拘炀拆開第十五封。
    “親愛的秦拘炀學長:
    你好,我……”
    這次連開頭後面的“喜歡你”三個字,也被劃掉,信紙下方泛起經年後紙張被侵濕無法還原的皺褶,秦拘炀撫摸着那個地方猜測,那裏或許留存着他愛人曾經的眼淚。
    他突然有些不敢再拆開看第十六封,心髒有被抽離的疼痛,這些曾經尚為稚嫩的文字,卻用最初的情感淩遲着他,哪怕他從前不知情,也沒做錯任何事情。
    秦拘炀拆開了最後一封,恰巧,這封信裏的信紙被寫得滿滿當當,沒有一個字的塗改删減。
    “親愛的秦拘炀學長:
    你好,我叫姜三桉,是低你一級的學弟。我知道這是一封有點突兀的信件,因為就算在那麽多封你接收到的情書裏,介于我的性別,它依舊是有些怪異的,但你不認識我,我也即将見不到你,我希望你能容許我的這一點點自私,讓我在有可能被你厭惡的同時,告訴你我的心意。
    或許學長你可能也會記得我吧,記得那個在天臺沒有月食空有風的夜晚,記得當時有個和你一樣不在晚自習還哭得滿臉都是的同學,到現在為止我都非常感謝學長遞過來的紙,還有那束不是你本意但照亮了我的燈。
    從那天之後,我就會不自覺地想要看你,想要見到你,于是我借着同學的名義去看你打籃球,經過你的教室匆匆看你一眼,每一次周一的例會認真地看着你發言,偷偷注視很久公告欄上你的證件照,慶幸我們的體育課在同一個時間段。
    我多想有機會不需要我制造偶遇就能經常遇見你,但我太貪心,運氣也不好,直到一次放假我在樓梯間的轉角把所有的試卷掀翻掉落在地,然後就這樣偶然的遇到你,被你幫忙撿起,或許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當時有多麽的窘迫,因為那些所有掉落在地被你撿起的試卷,都是你的聯考範文複印件。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做什麽都會想到你,直到後來看到別人與你告白,我才驚覺,這些種種,都是因為我想牽你的手、擁抱你、親吻你,像春天對待櫻桃那樣的對你。
    請原諒我,我自私又貪婪的,喜歡着如月亮一般的你。”
    秦拘炀捏着這一封完整的、正式的情書,一顆心像被投擲進湖底,這是他人生當中第一次無措地無法呼吸。
    秦拘炀用僅剩的勇氣數了數——
    這裏一共有二十四封情書,還有二十三句沒被塗掉的“我喜歡你”。
    但在五年前,他一封都沒收到過,包括最後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