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千机扇[重生] > ☆44.第44章
    第 44 章
    雖說同是一人,可有了曾經的記憶,花雅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無比的強大,搖風原先對他雖也尊敬,但其實很多時候會不由地忘記他的身份,将他當成一個尚且稚嫩的少年。
    可眼下,面對這樣深沉而強勢的他,卻是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纖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微的顫動,洩露出男子心中的惶惑與不安。
    花雅凝眸看着他,漸漸的,一顆心就軟了: “本座記得你兒時淘氣很的,最是沒大沒小,怎麽長大了,反倒這般迂腐了”
    分明是略含清冷的嗓音,卻帶出一種幾乎能将人溺斃其中的溫柔與寵溺。
    搖風心跳一瞬間便失了節奏,恍惚中,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化形那日的情景來,一時頓覺腦門發熱,當即就紅了臉: “彼時搖風年少,無知冒犯了尊上,還望尊上……”
    花雅聞言,大抵也是想起那一日的事情來,當即眉頭一擰,佯怒道: “你還敢說!”
    搖風一愣,立馬止住了話頭: “搖風知錯。”
    花雅見他還閉着眼,言語間也謹慎的恪守着那所謂的規矩,不由有些無奈,可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沉吟間,一陣微寒的春風拂過樹下,花雅倒是不覺得有什麽,搖風卻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體幾乎是下意識的,朝着花雅溫暖而寬闊的胸膛間靠了靠。
    花雅被他這不經意的依賴動作弄的心頭微熱,圈住對方單薄身軀的手趁勢便緊幾分。
    那驀然收緊的手臂,讓搖風一下睜開了眼,視線中,映入一張放大的俊臉,那額頭上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是散亂的發絲随着春風在空氣中浮動,顯得不拘而又慵懶,即便是一擡手,一個凝眸,都帶着股與生俱來的雍容與貴氣,幾能于不動聲色間蠱惑了人心。
    這一眼看過去,卻是再也無法別開了。
    “為何這般瞧着本座”花雅道。
    搖風恍惚回過神來,就想說些什麽,卻見花雅微微皺起了眉頭,面上露出幾分苦惱神色。
    搖風一時就忘了原本要說的話,轉而擔心的問他: “尊上,您怎麽了”
    “怎麽辦”花雅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道, “我想吻你。”
    “您……”搖風臉上頓時好似燒起了一把火,蹭的一下就紅了。
    花雅原本只為逗他一逗,見他此番模樣,卻頓時心頭一動,當即便忍不住的覆上了那淡淡的唇。
    他起初還有所顧慮,但見對方順從的任由自己施為,心裏的愛意便在不覺間燒成了一團火,乃至那銀色的眼眸都暈染了幾許幽深。
    搖風身上本就沒有多少氣力,不過一個親吻,便讓他軟了身心。
    他無力的趴在了花雅的肩頭,只是那雙原本疲倦而清淡的眼,卻被一股迷離的色澤而取代。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驚呼,搖風渾身一顫,眼前迷離的幻影懼都破碎。
    來不及細想,他的身體便被眼前之人整個攬入了懷中。
    花雅抱着搖風轉了個身,方才回頭看向那聲音的來源,微微蹙起的眉宇,分明的顯露出他心中的不悅。
    想想也是,哪個男人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被打斷,還能和顏悅色的呢。
    “你,你你你……”月樞目瞪口呆的看着花雅,指着他的右手直打顫,口裏連聲質問道, “你在幹什麽,你對我家公子做了什麽”
    花雅見他氣鼓着一張臉,渾身抖如篩糠,心裏那點子不悅卻消失了。
    “少兒不宜之事。”他挑着眼角,笑出一臉抹的邪魅,然後就這麽當着月樞的面,傾身吻了一下搖風的眉心,複又續道, “所以小家夥,不該看的,可別亂看呢!”
    月樞方才只顧着震驚與憤怒,被他這麽一說,方才意識到什麽,一張小臉瞬間變的通紅,着急慌忙的就背過了身去。
    其實花雅身上的衣裳還算完整,雖然胸。前衣襟大敞着,可畢竟是背向月樞而坐,也看不見什麽,只是被他抱在懷裏的人,渾身卻已然所剩無幾,那一雙修長雪白的腿微曲在碧綠的草坪上,只一眼,便不由讓人浮想聯翩極了。
    此時此刻,月樞的腦海裏便是這麽揮之不去的一幕。
    他簡直要落荒而逃了,可想到公子眼下的情況,卻又無法就此将人丢下,于是便仍舊僵硬着脊背直愣愣的杵在那裏,用一種雖然拔高了調子,卻磕磕絆絆的,沒有任何震懾力的語氣威脅道: “我告訴你,你可不要亂來,公子……公子他都這樣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放過你的。”
    一直沉默的搖風,這時候卻開了口: “月樞,你下去吧,尊上……他不會傷我的。”
    輕緩低弱的聲音,似乎被風一吹,便能就此散去,聽得月樞一顆心都不由糾,又哪裏敢就這麽離去啊。
    “公子,他是不是逼你了,你放心,月樞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月樞攥着拳頭信誓旦旦道。
    叫被一個後輩撞見自己這般模樣,搖風心裏原本就已經足夠窘迫了,聽他這麽說,心裏一時是無措又無奈。
    沉默了一會兒,他擡起一只手,輕扯了扯花雅胸前的衣襟。
    花雅感覺到他的動作,回過頭來,原本想問些什麽,一眼瞧見他眼底的求助神情,頓時便明了。
    他四下掃了掃,而後心念一轉,只見不遠處青蔥草地上,忽而就起了一陣不可思議的變化——青磚玉柱拔地而起,不過幾個呼吸間,一座華美殿閣便呈于眼前。
    “你不喜歡這裏,本座帶你進屋去。”花雅垂眸,摸了摸搖風的臉,然後扯過地上白衣将他裹住,攔腰抱了起來。
    風中一道銀光閃過,扶桑木下兩個相擁的身影,便已然消失無蹤。
    月樞看看空無一人的樹下,又看向不遠處那巍峨殿宇之下一開一合的紅木殿門,許久方才回過神來,最後竟是腳下一軟,生生跌在了地上。
    少年混亂的腦海裏,突然想起搖風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這飛湍幻境,乃是盤靈大陸靈脈源頭,一草一木皆有靈性,而尊上,能控制這幻境之中的一切,摘葉落雨,點樹成兵,與他而言,皆不過雕蟲小技。
    思及此,月樞腦海裏突然又浮現出搖風方才說過的一句話——公子他剛剛好像……好像喚那人為“尊上”,莫非……不,這怎麽可能,龍尊早在八百年前,便已經身隕了!
    “可是除了他,還有誰能辦到這般更何況,公子先前說過的,這飛湍洞,一般人莫說進入,就連地處何處都無從知曉,可是這個人,卻輕輕松松的就闖了進來!”
    月樞越想越心驚,可是心驚之後,卻又生出一股莫大的喜悅——那可是堕天龍尊啊,他們龍族至高無上,法力無邊的老祖,他既然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公子的情況就有救了啊!
    那邊,花雅抱着搖風入了宮殿,将他放在兩米雕花的大床上,他擡手去解自己的腰帶,動作緩慢而寫意,只是一雙深邃的眼,卻始終注視着對方。
    搖風被他看的一顆心跳動的恍若擂鼓,腦子裏也亂成了漿糊。
    素色的衣料滑落在地,花雅邁開修長的腿,一步跨上床榻,單手撐在搖風的身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 “在想什麽,嗯”
    搖風猛然回過神來,一時被眼中的畫面弄得呼吸都有些不穩,他下意識就想別開視線,可是一垂眼,突然看到自己胸前垂落的斑駁恍若一個老者的發絲,和那幹瘦蒼白,幾乎看不到什麽肉的身體,發熱的大腦突然就像被潑了一瓢冷水,眼底的光芒也在瞬間暗淡下來。
    原本完好的自己,尚且不敢有那非分之念,如今這副殘敗的模樣,又何能肖想啊,更何況,尊上是這般舉世無雙的一個人。
    搖風這麽想着,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攥緊了身下柔軟的床褥。
    花雅很快察覺到他的異樣,道: “怎麽了”
    心中千頭萬緒,但是卻全都無法訴諸于口,默然良久,只是低低弱弱的說出一句, “尊上,搖風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花雅愣了愣,垂眸看向自己依舊興奮的地方,一時不由微蹙了眉宇,只是卻也沒有強求對方。
    他低頭,親吻了一下搖風的面頰,而後緩緩退開身子,道: “睡吧,我陪着你。”
    搖風發現了他眼底的失落,心裏一時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他垂着眼眸去扯旁邊的被子,指尖也不知何時纏住了一縷發絲,結果在伸出手去的時候,便連帶着那縷頭發也扯了下來。
    他心下一沉,指尖帶了幾分顫抖,拉扯被子的動作也變的倉惶。
    被子拉到一半時,花雅已先他一步接了過來,輕輕的為他蓋上,一伸手,連人帶着被子抱入了懷中。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裏一時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搖風無法猜測花雅心裏在想些什麽,又怕自己方才的拒絕惹了他不悅,故而甚至連動上一動都不敢。
    就這樣保持着一個姿勢,過了許久,搖風感覺抱住自己的人緩緩抽出手,下了床,然後離開了房間。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那人回來,終于忍不住的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這裏雖然不過是尊上随手幻化出來的屋閣,可是房間裏的布置卻精美而不失雅致,樣樣齊全,甚至就連妝臺匣鏡都有。
    搖風在視線掠過那方圓形的琉璃鏡時,心念一轉,然後起了身。
    他下了床,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枚鏡子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當他站定在那枚鏡子前,打磨光結的鏡面裏,随之便映出了一個清瘦至極的身影。
    面色蒼白,形容憔悴,灰沉暗淡的長發淩亂的散在眼前,稀稀疏疏少的可憐,都能瞧見白慘慘的頭皮。
    搖風甚至覺得,自己若是多看幾秒,便能數清楚那些頭發的根數了。
    這般模樣,甚至比自己想象之中的還要糟糕。
    從幻化成人開始,搖風其實從未如何注意過自己長了副何種的樣貌,可是此刻看着鏡中形容狼狽,暮氣沉沉的自己,卻有種想要逃離這裏的沖動。
    可那些雜亂糾腸的心情,說來複雜,其實也很簡單——畢竟這世上,大抵沒有一個人,願意叫自己心上之人瞧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而他,亦不例外。
    他就這樣悲傷而又固執的盯着鏡中之人,心裏一邊絕望的想;他當深深的記住自己這般模樣,然後徹徹底底的斬斷心中那些不該有的念想。
    這種自虐一般的行為,一直持續了許久,知道他一顆心難受的不能自抑,然後身形一晃,脫力的朝着地上摔去。
    在身體前傾時,他雙手下意識的往前伸,想要攀住什麽,只是人沒穩住,反而帶倒了桌上盛着飾品的木奁。
    空氣中頓時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響聲,搖風自己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風從身邊掠過,然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這是怎麽了”花雅擔心的問,然後便欲伸手将他扶起。
    搖風卻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慌亂的避開了他,口中說道: “我,我自己來。”
    花雅見他低低的垂着頭,撐着地面艱難的起身,心裏看不下去,故而也不再由着他,伸手便将人扶住了。
    只是一直将人帶回了床上,搖風都不願意擡頭看他,這讓花雅心裏的就算不願多想都難。
    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再選擇沉默,而是擡手逼迫着對方看向了自己: “你有心事嗎”
    搖風感覺着那投注在自己面上的目光,一時只覺無地自容,可是他此刻虛弱的連逃避的力氣也使不出,便只能生生的忍受着那股心靈的煎熬。
    半晌得不到回應,花雅便試又探着說道: “你在害怕……本座說過,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搖風道: “尊上,您別管我了。”
    花雅眼神沉了沉: “這是何意”
    “搖風真身有損,魂體亦是不全,自知……自知命不久矣,不敢拖累尊上。”搖風一字一頓的說道。
    花雅被他眼底的決絕刺到,一瞬沉下了臉來: “看來本座先前的話,你是一句也未曾聽進耳中。”
    搖風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卻只是固執的抿唇不語。
    花雅原本還為修補他的創傷而絞盡腦汁,甚至已在偏殿準備起起爐煉丹的事儀,此刻見他這般消沉模樣,心頭頓時便起了一把火。
    “你這條命是本座給的,本座要你死便死,本座要你活着,你便要長長久久的活着。”花雅語氣陰森的說,而後伸了手,拽了人便往床邊走。
    搖風被他拉的身形踉跄,險些再次摔倒在地,只是那人卻連頭也不曾回,直到近了床邊,他将人一把甩在了床上。
    搖風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花雅這般生氣,心裏瞬間變無措起來,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下一秒,卻是所有的言語都被對方一個炙熱的吻給堵在了喉頭。
    搖風這一回,卻沒有再沉迷其中,他擡手掙紮無果,便只好揪心的等着這一個親吻結束,然後依舊固執的抗拒着。
    那一副從始至終的無動于衷,終于讓花雅停下了動作,他看着對方,沉聲問道: “你厭惡我”
    “不,搖風沒有。”搖風一愣,想也沒想,便開口否認道。
    “既是如此,本座想要你,你為何三番兩次推拒”
    搖風閉了閉眼,決然道: “您尊崇無雙,卓然于世,若有真彼心,必有萬人趨之若鹜,搖風一身破敗,不堪入眼,尊上又何必降尊臨卑,委屈了自己。”
    花雅頓了半晌,方理解他話中之意,想要發怒,可看着對方那滿臉的虛弱怆然,卻又生生緩下了語氣: “你以為,本座要你,只是在意這區區一副皮囊”
    “尊上之心,搖風不敢妄自揣測。”
    “你不敢,本座看你就沒有不敢的事!本座雖說創造了你,自問卻也并未待你如何好,當初為你塑了真身,亦不過一時興起,你卻為何執着千年,一次次為我以身犯險,就連性命也不顧本座活了數萬年,對這世間萬事,生死倫常都早已看透,是死是活,又何需你去插手置喙”
    一連串的質問,逼的搖風一瞬面色煞白,他擡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糾疼的胸透,單薄的雙肩微微顫抖,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又不敢流出眼淚。
    半晌,方輕輕的說: “一切皆是搖風自作主張,還請尊上責罰。”話雖如此說,可他扪心自問,即便那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可再一次看見尊上身陷險境,只怕他依舊不能無動于衷。
    花雅細細的看着他,不放過他面上眼底的每一分情緒,良久,終是輕嘆了口氣: “本座這一生,從未将什麽事情放在眼裏,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一點在意的東西,有了這麽一個在意的人,他卻叫我放手!”
    搖風聽完這句話,一時呆呆的愣在了原地,腦海裏有什麽東西漸漸明晰起來,可是那僅剩的一絲理智卻讓他不敢多想。
    花雅頓了頓,又接着道: “你說,本座應該放手嗎”
    搖風身子顫了顫,道: “可是……”
    花雅似乎能猜道他想要說些什麽,開口打斷道: “其實本座也活膩歪了,不過若你能陪在我的身邊,本座想,我興許還能覺出些活着的趣味……搖風,當初你百般隐瞞本座的身份與過往,其實也是明白我的心思吧,即是如此,你就當知曉,本座怕的,從來不是什麽辛苦或者麻煩。”
    “所以,你可願意在這年複一年,無聊而又孤寂的漫長歲月裏,與我做個伴啊”
    搖風被他眼底的落寞與期許觸動了心房,同時心裏也生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陪他一起走過漫長的歲月,這于他而言,是多大的誘惑啊!
    “我……可以嗎”良久,他顫抖着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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