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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   帝國的公主(二)
    ◎靖明篇之不負君◎
    我是大魏的第三代帝王, 但我并不是文烈女帝的親生女兒,我是她從育嬰堂領養的孩子。
    也就是說,我是個棄嬰。
    這一點, 是在我七歲那年, 文烈女帝親口告訴我的。
    那一年,是景泰廿一年,文烈女帝在建章宮中養病,長安皇城由彼時的執金吾方贻掌控。
    陽春三月, 文烈女帝身子稍有好轉, 私服出宮散心。我和夷安長公主陪侍她一道。馬車幽幽,一路賞花聽鳥語,去了城郊的育嬰堂。
    育嬰堂,是昭承太子薨逝後, 文烈女帝以他的名義在長安近郊建立的專門收養棄嬰的地方,說是為他攢功德。
    我清晰記得那會她和我說的話。
    她說,“太子年幼夭折, 身為儲君于國于民并無建樹。但他天性純善, 敏而好學, 若是能夠承襲國祚,定可以造福天下百姓。”
    她牽着我的手,走在育嬰堂的林蔭道上,看着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孩子們, 常日蒼白的面龐浮起笑意,垂眸與我繼續道,“如今他便已經做了一件造福朕和這天下的事。”
    林蔭盡頭有涼亭, 日照充足, 她帶着我坐下來。
    我好奇地看着她, 見她眼角泛紅,目光慈和,微笑與我說,“便是将你送到了朕身邊。”
    育嬰堂中收養的孩子十中七八都是女嬰,剩下二三即便是男嬰也多有殘疾。這不是建立者文烈女帝決定的,是這個世道決定的。
    千百年來,世人皆重男輕女。
    育嬰堂中收養的孩子都是襁褓嬰孩,有主動放在門口的,有堂中侍者按時去周邊撿回的。這些孩子中,基本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身患殘疾或者父母無力養活的,一類是想要男兒偏生女,如此被丢棄的。
    是故堂中女嬰甚多,女帝在擇選的時候便将大部分的目光都盯在了女孩身上,進行考量。
    是故細想,我也極有可能是哪戶人家想要兒郎,卻讓他們失望的那個。
    世人當難以想象,他們大多數所厭棄不喜的,偏是那個女兒身的九五之尊看重的。
    文烈女帝所行多悖常理。
    譬如,按照我這般身世,當永遠隐瞞,不讓我知。
    但她卻告訴了我。
    我幼時不曾多想,直到景泰廿九年,她讓榮嘉長公主知曉了其生母陳氏同她的種種恩怨,我忍不住問,“左右那老妪大限将至,君母何必要讓姨母知曉,徒增她與您離心的風險?”
    她道,“那我們如何保證除老妪外再無旁人知曉?縱無旁人知曉,焉知你姨母自己心中不疑不惑?還不如讓她曉得,攤開說明了,彼此安心。”
    我便是在那個時候悟到她當初對我坦白真相的意義。
    是啊,縱使我的身世只有她與夷安長公主曉得,但是待我長大,我會不會好奇我生父何人?如此,會不會去查聞鶴堂的檔案?若是聞鶴堂檔案有疑,我會不會再有旁的念想?我又會不會因為心中存疑不踏實,生出雜念,累傷旁人?譬如夷安長公主的後人,恐他們間尚有知情者?
    人心難測,世事難料。
    誠者,永遠是最有力量的。
    後來大了,執掌山河後,又有了更深的體悟。
    實乃文烈女帝,那養我造我的女君,她太愛這社稷蒼生了。
    唯恐這天下多生動亂,便在自己能夠掌控的時空中,盡可能地清除隐患。
    而她實在是位善謀人心的帝王。
    彼時同我講了身世,便又問我憂不憂,怕不怕?
    怕不怕有一天她覺得我不夠好,便會不要我?她會在這育嬰堂上百孩童中重擇他人?
    我那會才七歲,似懂非懂的年紀,多少是怕的。
    甚至回去後在夢中驚醒,醒來看見她守在我榻邊,持着帕子給我拭汗,端來茶水給我醒神。
    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她便上榻陪我聊天。
    她說不要怕,如果我能完成一樁事,我便是大魏永遠的公主。
    我着急問她是什麽?
    她輕輕撫拍我胸口,似慈母哄稚子,柔聲細語,“殺了執金吾。”
    我又一次震驚。
    執金吾方贻,不是她最寵信器重的臣子嗎?
    甚至有可能成為她的皇夫,枕邊人!
    世人都知,他們相識于微末,扶持走過長路。
    她說,“來日,朕與你細細說。如今,你聽話便可。”
    我自然聽話。
    于是那年冬,我一箭射殺方贻。
    史官如斯載:景泰廿一年末,靖明公主射殺執金吾方氏,除佞臣,清君側,朝野俱驚,天下譽。
    我聽的懂這話,是說世人都在贊揚我。
    我好高興,完成了君母的任務,是大魏永遠的公主了,不必再擔心她會不要我。然當我将這樣的話,雀躍着在只有彼此二人的寝殿說起的時候,她卻眉眼冷淡地看着我,并不滿意。
    我靜下聲來,低垂頭顱,緊咬唇瓣。
    許久,屈膝跪在地上,向她認錯。
    她搖首,“朕不覺你有錯,只是失望你不曾悟出此間道理。”
    我再叩首,“兒臣這會悟了。君母不會不要我,因為您身子不好,沒有太多時間再去培養新人。而兒臣也不該如此眼皮低淺,盯着區區公主位。公主算什麽,兒臣是要承君母衣帛,襲大魏國祚,為儲為君的。如此,方不負君母往昔教養栽培,不負君母今日嘔心鋪路。”
    話畢,我沒有聽到她的話語,只在低垂的視線裏,看見她向我伸出手,我将小手放入她掌心,擡眸見她笑靥。
    她牽着我,走向萬人之巅。
    景泰廿二年,我被冊立為儲君。
    亦是在這一年裏,我們親密無間。
    一來,她病重的厲害,我盡心随侍左右。二來,她在病重中與我簌簌低語,講她的往昔歲月。
    我便徹底看見了遺憾未曾有幸參與的她的前半生。知道了她早夭的孩子,了解了她摯愛的男子,看到了她那些殘酷又始終值得懷念的時光。
    而到最後,她卻只是說,“你看,你是棄兒,我是乞兒,但是我們都遇見了極好的人。禍兮福兮!”
    在盡心養育我,給我鋪好了前路後,她又将自己赤裸裸展示給我,将她不為人知的血腥面,軟肋處,全部付于我。
    無非要我安心做個好皇帝。
    她氣息不勻,話語哽咽,似傳達一種使命,傳遞一份責任,“請一定做個好皇帝。”
    交代完國事,她方敢陷入私情。
    她在渾噩中開始反複念起一個人。
    和我說他千般好。
    甚至與我道,我的今日,也有他的功勞。
    她說,“當年他救了我,教養我,與我說,這世間對愛意恩德最好的回報,不是還于施恩人,而是繼續贈于下一個微弱者。傳承而後發揚。”
    她說,“幫我記住他。”
    “他是誰?”我問。
    蘇彥。
    罪臣蘇彥。
    竊她國,殺她子,被落筆在史書上,将她孤零零丢于人世的罪臣蘇彥。
    于是,我在她刻骨的思念中,在蘭臺的史冊中,看見一個罪臣的風骨和氣節。
    羨慕她曾擁有過這樣一位郎君,羨慕她的時代有過這樣一位臣子。
    遺憾我不得見,不曾識。
    但我确實可以幫她去銘記,讓世世代代去記住他。
    我在她病榻前鄭重應諾。
    她想他想得最厲害的時候,将自己當作他,把我當作她自己。
    她活成一件他的遺物。
    偏她這件遺物,并非無意識,随時有着自己的思想和舉止。
    廿二年秋,她發兵伐燕,一手攻外境,一手引內賊。
    伐燕順利,內賊也除的幹淨。
    我後來想,她能讓賊寇掉以輕心,入她局中,所借大半是她的病體。她無所不用其及,哪怕是自己一副殘破虛弱的身子,也能為她反複利用。
    縱觀我前半生,沒有見過比她更虛弱又更有力量的人。後半生,當也不會有。
    她這樣的人,本就世間少有。
    或許就是稀而貴,蒼天都不忍再苛責她。
    景泰廿三年,她的神明重回人間。
    在做了我八年的神明後,終于恢複了凡人的面貌。
    我看見她周身的冰雪面具碎裂掉落,身體裏的血液重新湧動,她從神座佛龛上走下來,擁有人間煙火氣,會嬉笑怒罵,會愛恨貪嗔。
    我第一次看見岳汀同她的接觸,是在椒房殿的門口,他沖入內寝,而我卻被她忠心耿耿的太醫和手足攔住,說是由他們去。
    尤其是榮嘉姨母,她說,他是她的藥。
    第二次見,還是在椒房殿。
    早春二月的清晨,寒意彌散,他從君母的寝殿出來,身上披了一件大氅,隐約露出緞面中衣。
    我不是頭一回見到侍奉君母的兒郎從她殿中出,但他和他們完全不一樣。他的舉止神态,家常從容。
    不似過客,更似故人。
    他沒有他們年輕,沒有他們俊朗,沒法與他們比較。也确實不能比較,自他出現,阿母再未傳召過旁人。
    許是當時一面心中晃神,便多看了他一會,鬼使神差問他劍法道理。
    不問便罷,問後愈發覺得親近和敬佩。
    他竟可以一語道出君母所授的劍法妙訣,教授的方式比君母還要自然流暢。
    一點好感油生,我便時有接觸他。
    本來,他也是我的太傅,很多時候都伴着我。
    只是我更喜歡看君母和他在一起的樣子。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君母同宣室殿、尚書臺上的女帝完全是兩個人。
    這會她只是椒房殿中一個尋常的嬌嗔婦人,握一卷書冊,扣着桌案使喚他添茶,或是在用過湯藥後藏起兩顆山楂蜜餞,掩着袖子含入嘴裏。
    他坐在我一側,伴我讀書,看我憋不住笑,回頭無奈看君母,“勞陛下不要擾殿下。”
    君母便挑眉,施施然起身,“朕給你們騰地方。”
    有一回,我到椒房殿交課業,我是按時到的,卻久不見阿母。
    青|天白|日,烈陽當頭的晌午,我等了許久又不見宮人,便入內寝尋阿母。
    殿門外,聞得床榻枝丫,呼吸纏綿,還有男子一點沙啞的聲響,“……不鬧了,我還得去尚書臺……”
    “再、再一會!”婦人氣息粗喘 。
    那年我十一歲,原是被嬷嬷們教導過閨房事了,沒有太震驚。真正讓我吃驚,不慎撞在廊壁,腦袋鼓出一個大包的是我又聞了一聲婦人的話語。
    是歡愉至極裏中從靈魂發出的呼喚,“師父——”
    而男人喘息中應她,“我在。”
    我捂着腫起的包,昏脹中靈臺陣陣清明。
    終于明白如何這岳汀可以讓聞鶴堂偃旗息鼓,如何可以讓君母走下神壇,如何可以輕而易舉取代她的摯愛,如何熟悉這椒房殿、未央宮的一草一木每一條石子小徑!
    岳汀,他是君母的師父,是她死去的愛人。
    他就是蘇彥。
    後來我鼓起勇氣問了君母,君母一邊誇我聰慧,一邊彈着我腦袋上的包,道是再不許我随意出入椒房殿。
    這話不必她說,我也很識趣。
    只是我生出一重貪念。
    确切地說,早在前兩年,同君母和太傅的相處中,便已經起了妄念。只是知曉那人便是蘇彥,這一點念頭便更強烈了。
    但我還是有些不敢,畢竟他們好愛昭承太子。
    于是我在景泰廿九年,我的及笄禮前夕,君母問我要何禮物時,方鼓足勇氣說出了口。
    “我已經喊了您十五年君母,能不能往後年歲許我喚您阿母?”
    是在椒房殿的水榭上,春光潋滟,湖水粼粼。
    太傅在不遠處垂釣,我在水榭中陪君母調香烹茶,她問了話,我便這般開了口。
    我跪在她膝畔,努力保證,“兒臣會做一個好皇帝,會永記您的教誨,會以天下先,會以百姓貴,會……會聽您的話。”
    我不知道該怎樣讓君母在賜予我無尚權力後,再賜予我平凡的親情。
    世人永難企及的地位,我唾手可得。
    世人生而有之的情感,我生而不存。
    我貪這情感,瘋一般渴望這情意。
    于是,一遍遍磕頭。
    終于見得那只手在我身前伸出,将我扶起。
    她摩挲着我肩膀,眼中蓄着淚水,長睫一眨便如珠落下,“阿母将這千鈞擔子壓在你身,本也不知有何可補償你的,你這點要求自是可以應。”
    “阿母!”我伏上她肩頭,得寸進尺,“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再要一個阿翁?”
    “這與我無關。”她含笑推開我,目光落在不遠處垂釣的男人身上,“你自個去問他。”
    那男人聞我話,卻是看也不看我,只将魚竿提起,将釣來的魚放入筐中,方慢裏斯條道,“我的妻子是你阿母,那我還能是你什麽!”
    我們一家的秘密自不為外人曉。
    只是在景泰三十年的泰山封禪後,當阿母改年號“沉璧”後,相比百官俱驚,我要平靜許多。
    泰山歸來,阿母的身子又開始不太好。便将政務慢慢挪到我手,她同阿翁前往建章宮養病。
    于是,有些事群臣便通過我遞話。
    譬如有部分臣子,并不同意将年號改為“沉璧”,要我勸阿母收回成命。理由再明顯不過,此二字,乃罪臣蘇彥之表字。
    一國之年號,如何能用一個罪臣的字!
    我颔首應是,反問,“一國之年號,如何能用一個罪臣的字?難不成陛下昏庸了嗎?”
    群臣不敢接話,只道“陛下英明。”
    我再次應首,“是啊,陛下英明。”
    宣室殿中臣子面面相觑,朝野中百官低語紛紛,坊間市集裏衆說紛纭。
    慢慢有人會過味來。
    罪臣蘇彥,其罪或許莫須有。
    只是阿母并未再有旁的旨意,朝中也無人再論年號之事。唯有在這年冬,太史令蘇澤向我提出乞骸骨。他還未到乞骸骨的年紀,只說身子不好。後來聞他離開了長安,去往益州,當年的南燕,似是探尋些什麽。
    我也不曾多問。
    在這以後,蘇氏的子嗣,不論男女,要麽入朝為官只入蘭臺作太史令,修編國史;要麽閑雲野鶴行走天下記錄大魏的山川風貌,只是他們都會去往益州,找尋岳汀的來路,拼湊岳汀的生平。
    這是很多年後的事了,阿母阿翁都已不再,是非功過留于後人評。
    而憶起他們的離去,我在懷念之中總是羨慕又覺珍貴。
    阿母去往建章宮後,便在那處住了許多年。因為那有一眼天然溫泉,可助于她的調養。我在每月的頭五日,都會去建章宮彙報政務,看望他們。
    沉璧四年,春日裏的一天,我将将到達承光殿外宮門口,便見阿母從殿內奔出,提起裙子尋阿翁,邊跑邊喚他。
    阿翁在庭院制作羊角燈,聞聲一邊讓她慢些一邊去迎她,直被她撲了個滿懷。
    “跑甚,你看看你,喘成什麽樣!”阿翁有些惱。
    阿母卻一點也不介意,面上眼裏的笑愈發濃豔,只拎着一縷頭發與他看,“我有白發了,我終于生出白發了。”
    她開心得像個終于等到糖果的小女孩,阿翁卻在無聲中落下大顆眼淚。
    世人都求青春永駐,都恐朱顏辭去,青絲成雪。唯她,盼着生白發,求着能與阿翁共白首。
    阿翁,早在十餘年前,便已兩鬓微霜。
    而這年冬,阿母舊疾發作的格外厲害。北麥沙斛成倍用下去,激起她一陣陣隐忍的呻|吟。再又一次昏迷數日清醒後,她不肯再用藥。
    從太醫到宗親如榮嘉姨母,夷安姨母,再到近臣如溫太常,薛廷尉,最後到我,誰勸都無用。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阿翁身上,他若開口阿母定是願意聽的。
    卻不想,沉默多日的阿翁,沒有勸她,同意了她的意思。
    我很是不解,壓着聲響質問他。
    他的目光流連在沉睡的人身上,平靜道,“她吃的苦夠多的了,沒必要再吃了。”
    他說不讓她再吃苦,便當真一切由她。
    冬日裏,圍着火爐給她切蜜瓜;春日裏,帶她去近郊踏青,回來路上買一包酥餅給她。夏日的時候,他給她買了一匹駱駝,駱駝喝羊奶,他便烤鮮嫩的羊肉與她用。九九重陽,陪她一道飲菊花酒。
    只是,他自己,按太醫署醫囑一頓不落喝下每一盞藥,兩日一次把平安脈,随時進行針灸調養。
    阿母趴在案上看他用藥,凹陷的雙眼凝出一點笑意和神采,亮晶晶的,低聲細語,“謝謝你,師父。”
    終其一生,她還是最愛喚他師父。
    沉璧七年秋,大魏山陵崩,阿母崩世于建章宮,時年四十又八。
    山河缟素,舉國節哀。
    阿翁沉默又平靜,為她斂衣,看她封棺,送她入陵寝。
    後以丞相身領百官為她定谥號。
    經天緯地,勤勉道厚曰文;業成無兢,光有大功曰烈;故阿母谥號文烈,廟號太|宗。
    阿母去後,阿翁亦不再用藥。
    三月後的一天,長安迎來初雪。
    昏迷數日的阿翁突然清醒,從病榻起身,沐浴熏香。太醫令與我都看出,是回光返照之态。
    我扶着他,給他理衣簪冠,問他可要去看看阿母與阿兄?
    他搖首,只輕輕拍着我的手,讓我像阿母一樣,做個好皇帝。
    是夜,風雪纏綿。
    他輕裘緩帶,提燈赴渭水,獨坐渭河畔,仰首望月,一夕乃薨。
    我送他入景陵,與阿母合葬。後整理他遺物,得一卷書簡。
    觀字跡,是阿母的手書,上頭記載了許多關于阿翁的事。從元豐年間,到明光年間,再到景泰年間。
    截止于景泰廿二年。
    景泰廿二年,我記得清楚,是她為我鋪好路,病重之際。
    上頭書:你走後這些年,我一人獨行,不敢說這十年為君種種,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唯願不負你教誨。
    後面是兩行新字,乃阿翁筆跡。
    乃雲:重回你身邊的這些年,我甚少言愛,不論是否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唯願餘生所伴,不負你情深。
    又一年,蘇氏雲游四方記錄山川風貌的後人回來長安,我遂讓他們手抄書簡,後将原書封于蘭臺編入國史。
    手抄則流于坊間。
    如此,青竹簡上,野聞書中,都會流傳他們的故事。
    而我,會承他們的道,繼他們的心,勇敢走下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4-08 15:29:06~2024-04-09 23:53: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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