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個人本來就只是倚靠在一起而已,朱愛一來更是做賊心虛的直接分開。鐘瓊看見朱愛臉色不好心裏一咯噔,她有一種荒誕的想法,既然早晚有一天會被發現,為什麽不由她來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想到這裏她更是深情款款看像易宛。
    誰知道易宛甜甜叫了聲媽,直接跟着朱愛走了,鐘瓊看着她,實在是失落。
    “等等……”
    易宛回頭偷偷做了個噓的手勢,讓鐘瓊只好閉上了嘴。
    這讓她晚上的時候忍不住去質問易宛:“為什麽要躲。”她說這話的時候更多是委屈,這樣摸不到邊際的感情,讓她惶恐,只要是想到易宛那一天會離她而去,她的眼眶就忍不住濕潤,甚至臉頰也因為激動在發抖。
    鐘瓊的臉色談不上好,鼻尖抽了抽:“只要跟我媽好好說,她會理解我們的。我不想就這麽窩窩囊囊回避一輩子,就算在別人面前要藏,在家裏總不用了吧?”
    易宛垂眸:“總要等上大學之後吧。”
    鐘瓊當然知道那個時候海闊憑魚躍,将在外身命有所不受的,但她害怕萬一兩個人不在一個學校呢,甚至不在一片地區呢……
    她一想到這樣的可能,笑也笑不出來:“上大學之後你會不會說等工作之後呢?”
    易宛一噎,擺了擺手:“不……”
    鐘瓊朝她走近了些,月光青幽幽從窗子外灑下,像絲綢。
    易宛的這間屋子是小時候鐘瓊住過的,書架上的書密密層層全都是她的童年時光,易宛趿拉着拖鞋走到床邊,将自己裹在了柔軟的被褥中,頭上的燈光映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輝。
    “可是只要我們心意相通不就足夠了嗎?”她就這麽一眨不眨看着鐘瓊,整個人縮在被子裏只露出毛茸茸的腦袋。
    鐘瓊蹲在她的眼前,捧着易宛的臉,對方乖巧靠在她的手上。
    對這樣的易宛,鐘瓊就算是有千萬不開心也消散了。
    但假如以後她還像今日這樣回避呢,假如她在外面還認識了其他人呢。
    她只是要被易宛搞瘋搞怕了。
    易宛:“我們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現在是,以後是,永遠都是。”
    “你的意思是就這麽躲一輩子嗎?我不明白……就算全世界都反對又怎麽樣,只要周圍的人尊重祝福不就足夠了,生活不都是活給自己的嗎?”
    “為什麽要讓家裏人知道啊,我們藏好不是一樣的嗎?”
    鐘瓊急了:“因為我一直在想正大光明的時候,而不是以後家裏人找各種理由去給你介紹別的男生,你知不知道啊!”她感覺因為激動,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逆流,手忍不住在易宛的臉頰打顫,最終她背過手去,掩蓋心緒不寧。
    她下意識的動作已經暴露了她的在意,但是易宛還是冷靜地看着她:“媽不會同意的,誰也不會同意的,捅到別人面前只是白白增加別人的煩惱。”
    鐘瓊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為什麽這麽說?”
    “我們兩個還是一個戶口本,如果在一起了光彩嗎?”
    鐘瓊苦笑,她現在算是知道了。
    易宛在意別人的想法,這是易宛因此制定給自己的條條框框。
    不會被她說服的。
    此時鐘瓊看着易宛,像被潑了一桶涼水一樣冷靜了下來,就像看恐怖片的時候,周圍越是有人害怕她就會越冷靜。她的一顆心漸漸陳敬了下去,看着裹在被子裏的易宛,最終還是妥協地笑了笑。
    第二天,朱愛催她們做暑假作業,鐘瓊感到奇怪,因為平常她都是快到上學的時候才緊趕慢趕去寫……而且朱愛從來都沒有管過她們。
    “用你們老師發的電子筆寫,有筆記顯示。你們班任問我你們寫沒寫作業,看你們的筆跡顯示異常。”
    鐘瓊:……
    電子筆是在返校的時候老陳統一發放的,可以記錄學生寫作業的筆跡情況,杜絕補作業情況發生,所有計算過程和答案過程都會在老師那邊得到反饋。
    真是該死的科技啊!
    鐘瓊認命坐到了桌子前,易宛則是唉聲嘆氣拿起作業本,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因為電子筆握起來并不舒服,尤其是又在心裏不爽的情況下,怎麽寫字怎麽別扭。
    鐘瓊發現朱愛在說過這件事之後就沒怎麽看她們兩個了,有一種眼不見為淨的感覺,知母莫若女,她一下子就知道朱愛是因為她要去給王建國掃墓而別扭呢。
    某位四十餘歲的女士嘴上說着不在意,實際上心裏偷偷折了個頁。
    朱愛給兩個人兩張電影票:“寫完作業就出去走走,就算是姐妹也別整天膩歪在屋子裏。”
    鐘瓊當時還在奮筆疾書,背對着朱愛點了點頭:“OK。”
    “還有兩個小時開場。”
    “嗯。”鐘瓊汗顏,思考難不成她們真的總在一起嗎,她還覺得已經收斂不少了。照着答案對完了題目,簡直雷霆之勢,手下生風。
    易宛在旁邊一直看着,她擡手将旁邊的窗戶關上,風吹得她的肩膀都起了雞皮疙瘩。
    鐘瓊将暑假作業合起收好,将已經長到肩膀的頭發用一根簪子挽至腦後。
    “走吧,別掃朱女士的興。”
    “懸疑的?”
    “哈哈哈哈,你怎麽腦子裏只剩懸疑,愛情的啊。”
    易宛一臉不爽:“……”
    “你這是什麽表情,想到了在講臺的時候嗎?”鐘瓊已經站起了身,在鏡子面前打量着發型,因為有幾根頭發沒有攏上去,她又拿了根黑色的卡子,把碎發也夾在了頭上。
    易宛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擋住臉,臉頰微紅:“切……我只是想到你之前說要跟我看電影的事。”
    鐘瓊低頭理了下衣服,含笑點頭。
    “走吧。”
    電影院昏暗,兩個人靠在一起,屏幕上正播放着廣告。現在都是在網上看東西了,廣告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鐘瓊看着易宛,小聲:“希望上了大學之後,你能讓周圍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存在。”
    她同易宛的手十指緊扣,不能公之于人的痛苦是既定的,改變不了那就好好享受當下吧。
    人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眨眼就過去了……鐘瓊之所以糾結這個問題,實際上就是不想留下遺憾,尤其是不想留下關于易宛的遺憾。
    易宛安靜地看着電影,鐘瓊時不時看着她。
    溫馨而又安靜的氣氛。
    看電影的時候手機一直在靜音,出來時鐘瓊這才看到馬素欣的抱怨,她發了足足有二十多秒的語音:“老陳真能看筆跡,我拿着電子筆畫畫來着,直接被抓了,他還把筆跡截圖發我媽了。人都在假期了還要受科技的磋磨,我真的想給這個破筆順窗外扔了。”
    馬素欣不知道吃着什麽,說出來的話叫人聽不真切,逗的鐘瓊兩人哈哈大笑。
    易宛湊過去按了語音鍵:“你叫我一聲好媽媽,我幫你寫作業。”
    馬素欣大聲秒回:“好奶奶,幫幫我。”
    鐘瓊忍俊不禁:“超級加輩。”
    回家後,鐘瓊根本沒有改掉想和易宛在一起的樣子,她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未拆封的小瓶,裏面有流動的液體,她輕聲安撫着易宛:“放心吧,我媽根本不會來看咱倆的。”
    “你确定嗎?”
    “要不然今天為什麽趕咱倆出門?”
    易宛無措地看着她,雙手捏着衣角,明明也不止一次了,但她還是有些緊張。
    “要不然還是算了。”
    鐘瓊不滿地捏了捏她的腿:“放松啊,緊張什麽?”
    易宛坐直:“根本沒緊張!”
    鐘瓊笑而不語。
    易宛咋舌,這家夥怎麽變得這麽熟練了,看着鐘瓊手上的晶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如有音樂般婉轉高亢,忽而大忽而小,時而急時而緩,其中滴滴答答般雜糅着流水之音。
    易宛若小貓一樣推着搡着
    兩個人喘息的時候,門也被推開了,朱愛瞳孔晃動,一臉不可置信:“你們……在做什麽?”
    朱愛目眦欲裂,本來還以為是兩個姐妹關系好,所以鐘瓊才願意給對方的母親掃墓,但現在看來,她是給人家當另一個媽了啊。
    她竟然教養出了這種女兒……
    “簡直敗類。”
    朱愛沒有看向易宛,只是盯着鐘瓊,鐘瓊沒有張皇無措,有的只是鎮定,就像發生無數次的鎮定。
    這讓朱愛更感覺心中翻江倒海,原來她生養的好女兒背地裏就是這麽跟姐姐茍合的嗎?
    鐘瓊将易宛用被子裹了起來,連臉也蓋住,輕聲:“別看了,沒事的。”
    朱愛卻直接三步并兩步給被子掀開,對上易宛張皇失措的臉,她怒急攻心揚起了手,重重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得一聲,驚心動魄:“你們都幹了些什麽!”
    易宛側過頭去,睫毛顫抖。
    那一巴掌打在了鐘瓊的臉上,直給她扇得後退了好幾步,鐘瓊的臉霎時間鼓起了一個巴掌印,但說話卻還是穩的:“媽,正如你所見,我們情投意合……我們……”
    “你還要說什麽!”又是一巴掌,朱愛胸膛上下起伏,“你還要點臉嗎,這是你親姐姐!”
    鐘瓊被扇了一掌,卻站得更穩了,這一掌并沒有很大力,卻更讓人辛酸。她回頭看了眼易宛,朝她露了一個安撫性的笑,而後又把她擋在了身後。
    “媽……”鐘瓊看着朱愛,輕飄飄地說:“她算我哪門子的親姐姐,難不成她是你私生女,跟我一樣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
    朱愛煩躁的在屋子裏反複踱步,但她沒有看易宛,所有的尖刺都豎直了朝鐘瓊紮了過去:“你今年才十七歲,你懂什麽感情,未來日子還長着呢,你長大就不這麽想了,懂不懂?”
    鐘瓊蹙眉:“我哪裏不懂了,不懂的是你才對吧,你和我爸……”
    “閉嘴!”朱愛喊了一聲,用手指着鐘瓊,微微發顫,“長輩的事輪得着你插嘴嗎!”
    “對,我是不敢插嘴,你再婚也沒問過我的感受。”鐘瓊頂着紅腫的一張臉朝前走了幾步,言辭激烈,“我早就過了今年的生日了,我十八了,媽。”
    朱愛一愣,扶着門框背過身去,彎着腰,人看着像是老了好幾歲……
    易宛多次想要插入她們母女的談話,都是以失敗告終,她沒辦法介入她們母女之中……就算她再叫朱愛媽,朱愛也不是她親媽,遇到事情的時候,朱愛永遠只會替鐘瓊着急。甚至從來都不問一下她在這個關系裏的感受……
    朱愛和鐘瓊血連着筋,和她終究只是外人,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易宛在被子裏汲取着溫度,她縮成了蝦米狀,手放在膝蓋上。
    “別和媽犟了。”
    “誰是你媽!”朱愛忽然回過身來,“你媽早死了。”
    一個人一旦知道對方在意的事情,總是會在情急的情況下說出最傷人心的話。朱愛說完就後悔了,但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避免了。
    易宛咬着下唇,轉而看向鐘瓊,鐘瓊攥着拳,俨然是要過去再跟朱愛理論的架勢,易宛伸出手拽住了她,無聲說——看到了嗎,這就是公開的結果,沒有祝福只有厭惡……
    尤其是她們兩個做這種事情,野獸一樣從彼此的身體裏汲取快感,是誰看了都會惡心吧。
    她情不自禁落下淚來,眼前的鐘瓊身影變得模糊。
    沉默在空氣中發酵,這一刻易宛很難說心情如何,只是特別想讓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鐘瓊和朱愛是母女,總會用時間淡化隔閡……那她呢,要被厭惡一輩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