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約莫半小時之後，淩暮色與溫如緋早已從面館離開，又借着路燈光線在街上慢悠悠地走了走，消消食，之後由溫如緋送她回到劇組。
盡管淩暮色根本不想與溫如緋分開，但現在，她自己要繼續投入拍攝，開始今晚的拍攝任務，而溫如緋也該回去了。
方才站在居民樓前，當溫如緋說起她要去機場時，淩暮色下意識輕“啊”一聲，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也意識到自己過于想當然了。
如緋雖然說過還有兩日假期，去掉今日也還有明日那一天，卻也不可能将兩天時間都花在這裏，她也還有其他事要去做，并非自己獨屬。
“明天有什麽安排？”分別之前，淩暮色問了一句。
“和這部劇的編劇約了明天中午碰面，聊聊劇本問題，第二天是劇本圍讀，所以明天就直接在劇組周邊的酒店住下。”
淩暮色點點頭，回想起自己昨日拿到手的那本書，又問：“是靜音紫嗎？”
聽到這個名字，溫如緋笑了一下，“是。”
“嗯……那路上小心。”縱然不舍，離開也總在所難免，溫如緋有意送淩暮色上樓，她卻不讓她再送了，“不用送我上去了，你快去吧。”
她想送溫如緋去機場，可惜時間已來不及了，當下唯一能做的，只剩下陪如緋等到出租車開至樓前，又目送她上了車。
淩暮色站在車外，朝溫如緋揮了揮手。
溫如緋坐在車後座上，也揮手回應。
随後，她眼看那輛車從自己眼前揚長而去，掀起一陣若隐若現的塵土，直至開出她的視野，消失在拐角處。
距離與如緋見面，還剩下五天。
——淩暮色開始在心中給自己倒數計時。
她微垂下頭去，不知是想到什麽，忽又擡頭，唇角卻已噙上笑意。
有其他居民正在周邊走動着，她環顧四周一圈，轉身步伐輕快地往樓道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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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城，青花咖啡館。
上午十點半，一道身影正坐在角落一處雙人位置上。
她看起來年紀很輕，一頭及肩灰發引人注目，發尾微卷，兩側耳朵幾乎打滿耳洞，銀色耳環與黑色耳釘交替，左耳骨上一顆黑色閃鑽個性十足，格外惹眼。
讓人覺得她在這家咖啡館內格格不入的并非她的裝扮，而因她臉上寫滿焦急，在這處氛圍溫馨閑适的環境裏，與悠閑啜着飲品吃着小蛋糕的其他客人截然不同。
她大約在十點時走進這家咖啡館，獨自一人在這半小時內已飲完兩杯咖啡。
看起來她是在等人，只是不知究竟是她早來，還是對方來遲，這半小時裏她對面的座位始終空空如也，并未有人來過。
她又續了一杯咖啡，煩躁刷着手機，眉心緊蹙，顯然心思也并不在手機內容上。
直至距離十一點還差最後一刻鐘，她擡頭看向門口時，她那躁動不安的神情才終于舒緩幾分。
鑒于她進來後直到此刻的表現，給她續咖啡的那位服務生中途幾次都想上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卻都及時忍住，将這股沖動壓制回去。
她幾次提醒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這位客人把氣撒到自己頭上，那自己不就是上趕着要去當這個出氣筒了嗎？
最後一次，她終是沒能忍住，正要上前詢問，卻見客人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用力朝門口方向招着手。
在除服務員之外，所有顧客都安心坐于椅子上的時候，只有她一人站起身，并将手臂高舉，來人自是在進來的第一眼便已注意到了她。
“梁老師。”
溫如緋走過來，在梁因對面坐下，“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是我自己來得太早。”梁因輕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抹笑意，有些苦澀，卻并不針對于坐在她對面的那個人，她笑的是那個太過焦急與焦慮的自己。
那位服務員上前詢問，溫如緋點了一杯拿鐵。
無論樣貌還是嗓音，眼前人都與那位大明星如出一轍，服務員想認又不敢認，忍了又忍，默默離開，先去替客人把單下了。
另一位顧客前面始終處于躁動難安的狀态中，現在這位疑似溫如緋的客人過來了，她肯定也着急要與對方交流，自己還是識趣點，不要去打擾她們兩個了。
服務員離開後，溫如緋從随身攜帶的帆布包裏取出一個A4大小的冊子，以及一本封面為紅白色調的書，放在桌面上。
冊子上是大片空白，只在正中央位置标注三行字——
《她殺》全8集劇本
總導演：劉飛鴻
總編劇：靜音紫
劇本上方卡着一支水筆，溫如緋取下時，對面梁因也着急開了口：“溫老師，你幫我跟她說了嗎？”
溫如緋擡眸看她一眼，點點頭，将水筆放在劇本上，“說了。”
“她怎麽說？”
溫如緋注意到，此刻梁因的情緒顯然比前幾秒更為緊繃，她很緊張，既期待也忐忑。
這讓溫如緋不禁想起自己與淩暮色。
對于梁因這個問題，她有些不太想回答，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回答注定要讓梁因失望。
可是失望恐怕早已是既定事實，她知道梁因必然再清楚不過，她與白鯨二人尚且無法溝通，自己一個僅僅只負責傳話的外人就能改變局面？
溫如緋許久的無言，已讓梁因得到那個她本就知曉的答案，可她如何能甘心？
“梁老師，或許這件事只有你們兩個人自己可以解決。”
溫如緋到底還是未将白鯨讓她傳達的話說與梁因，而她此刻所說，也算是一種安撫吧。
梁因輕輕點頭，朝溫如緋又擠出一抹不怎麽好看的笑容，“謝謝，我知道了，有機會我去一趟，可她不理我，也不會告訴我拍攝地點。”
溫如緋注視着她，沒有接話，默默取出手機，點開微信，在列表裏找到梁因的頭像，給她發去一條消息。
手機振動，梁因瞥了眼那條消息，默念一遍那個已足夠詳細的地址，擡頭時，與溫如緋誠摯道謝。
她頓了頓，沒有再繼續剛才那個話題，話鋒一轉，又說：“溫老師，那我們說正事吧，我們來聊聊劇本，小說看完了對吧，正式開始讨論之前，有什麽想問我的？”
望着眼前這個已迅速調整好狀态，又露出俏皮笑容的女孩，溫如緋能将她與她的十八歲聯系在一起，因為她看起來的确太過年輕，卻實在難以将她與“靜音紫”這位知名懸疑小說作者聯系在一起。
之前她們見過兩次，與這部劇的導演劉飛鴻一起，那時梁因也像現在這樣，染着灰色頭發，裝扮新潮，身上有一股銳勁，笑起來時唇角又深陷兩枚可愛的小酒窩。
她以為是同組的新人演員，經由劉飛鴻介紹，才明白過來那是她們這部劇的總編劇，年紀雖輕，能力卻不小。
那時她先看的是劇本，這本子已足夠吸引她，如今看完原作，她對眼前這個女孩也更産生幾分欽佩。
正式投入工作之前，她眼前身影一晃，如水流動，從這張臉逐漸幻化成了另一張臉——她看見了淩暮色。
眼前虛實她自然辨別得清，她知道，自己正在思念着一個人。
于是她垂下頭去，神色因此被遮擋，可眼前仍是淩暮色那張含笑的臉。
她終于也不由露出笑容，幾秒後重新擡起頭來，翻開那本書，至她做了記號的那些頁數，一段段與梁因交流自己的想法與疑惑之處。
無意翻到其中一頁時，溫如緋看到了夾在其中那張淡綠色便簽紙。
指尖蹭過紙張，她翻轉紙面，看到了背部自己留下的字跡。
那像是對最初在紙上寫上文字的人，做出的一種回應，字數不多，便是淩暮色曾經提起過的那一句——
不必害怕，我們還會走很遠很遠。
溫如緋有意把便簽放在其中，而并非收起來置于別處，也是有着自己的用心。
這本書她每日都會翻看，之後進組也不會随便放于一邊不再去理會，如此一來，每每翻開這本書，她也總能翻到這一頁，看到這張仍嶄新平整，寫滿她與淩暮色心聲的便簽紙。
哪怕身處異地，她也知道，兩個人的心始終緊緊相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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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暮色再次見到溫如緋，已是五日之後。
随着溫如緋進了《她殺》劇組，她們彼此都十分忙碌，總是對不上時間。
不過，在此期間，她與對方少不了每日會道一聲早晚安。
也無需對方在第一時間就能回應，至少在雙方結束忙碌時，登上微信的第一眼，能看對方對自己做出的回應。
在此之前，淩暮色從不認為，未讀消息所顯示的那個小紅點提示，是如此令人心安的存在。
第三期錄制之前，她們于前一晚抵達節目組安排的酒店。
這一次淩暮色出發時相較之前稍早了些，抵達酒店時，時間卻仍已接近淩晨。
她在來的路上睡了兩覺，被一聲溫柔輕呼喚醒時，睜開眼的第一秒，看到的卻不是劉天春或者安娜之中任何一人的臉。
酒店大堂明亮的燈光向門外灑出，若隐若現之間，她看到那雙漆黑狹長的眼眸裏裹含着的溫柔深情。
意識似還處于朦胧之際，她又眼看那道身影薄唇輕啓，對她輕聲說着：
“小懶，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