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微風拂動, 陳姝擡頭，忽覺天地廣闊。
她和宋致終于熬到了雲開見月明的這一刻。
“我媽接受我們只是時間問題，我猜一周, 一周內她肯定叫我們回去。”陳姝晃着和宋致相牽的手, 擡起另一只手，從頭頂的香樟樹枝上摘下一片葉子。
香樟葉永遠那麽綠，讓她恍惚覺得她和宋致錯過的這七年只是錯覺。身邊的這個男人在時間的漫漫長河裏依舊深愛她，依舊記得她的各種小習慣, 身上依舊有着少年氣和少年老成的穩重所交織的吸引力。
她也依舊對男人身上的苦皂香氣上瘾。
她笑鬧着将那片香樟葉插在宋致頭發中。
手掌擦過他的臉側, 宋致仿佛過電般地顫了下薄薄的眼皮。他好愛陳姝啊, 每時每刻都會因為她心動。
“五天。”宋致從旁邊的灌木叢裏摘下一朵不知名的黃色小花，也照貓畫虎地插在陳姝的馬尾旁, 他淡笑着說：“姜姨很心軟, 不會為難你，也不舍得為難我。”
陳姝瞅着他, “阿致, 你好像很驕傲。”
宋致“嗯”了聲，“畢竟我讨好姜姨已經七年了。”
陳姝笑彎了眼睛，“我們賭一賭怎麽樣，五天內還是五到七天？”
宋致帶她走向聞香街, 偏頭看着她：“賭注是什麽？”
陳姝湊過去, 雙手攏住他的耳朵，小聲說：“我贏了你就讓我親親你這裏。”她指尖點了下宋致的喉結, 表明她對這塊地方已經觊觎已久。
宋致喉結不忍地上下滑動一下, 偏過頭笑了下才轉回頭說：“你确定？”
陳姝點頭, “那要是你贏了，你要什麽？”
宋致摩梭着她的指骨, “我想要你跟我一起戴戒指，不避諱所有人。”
“這有什麽難。”陳姝笑着說：“不打賭我都答應你。”
“走吧，回去看看外公。”
今夜的聞香街很熱鬧，他們趕上了政府組織的夜市活動，一群創業的年輕人擺攤，賣小吃、手工藝品和街邊演唱，似乎還有小有名氣的流量明星來駐唱。
街嚣市嚷，人聲鼎沸。
他們跟其他平凡的情侶一樣，駐足，在人頭攢動的街邊路燈下，忘情地擁抱接吻。
“姝姝，夏天來了。”宋致指着香樟樹幹上的一只蟬。
陳姝湊過去看，拿出手機小心翼翼地拍下她眼裏的初夏。她愉悅地感慨：“真好，我們趕上了今年的初夏。才五月初這個夏天就開始了，一定會很漫長。”
她喜歡夏天，喜歡潮熱夏夜裏拉着她的手奔跑的宋致。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也等來了不會再放開她手的宋致。
她在集市上買了很多新奇的東西，然後帶着這些東西敲開了姜氏老藥堂的門。
“外公，好久不見。看看我新買的殷桃蘿蔔，明天我和阿致給您做酸蘿蔔。”
“這什麽蘿蔔，看着真跟櫻桃似的，我可以直接當下酒菜啃了。”
宋致朝老人家瞥了個眼神：“外公，您又偷偷喝酒了。”
七十多的老頭子竟慫了，“沒有沒有，我瞎說的，不碰酒不碰酒。你們快上二樓看看，我整理的房間可寬敞舒服了。”
陳姝被宋致牽着手往樓梯上走，偏着頭跟身後的外公聊天，“外公，您是不是猜到我和阿致會被趕出來啊？”
外公老神在在地背着手，“對啊。”
陳姝震驚了：“我聽說學中醫的人很多對玄學也有研究。科學的盡頭是玄學，您懂玄學嗎？”
“懂一點。”姜外公笑着說：“但我不信。”
陳姝抛出問話，“怎麽說？”
“阿致信的神佛我不信，我就信事在人為。你們倆能有這結果，也是因為你們種下了因，還懂得耕耘和等待。”
這些話，說着容易，做起來就太難了。
單是等待這一點，又有多少人的愛意能熬得起七年光陰？就連林知語也佩服他們。
走回聞香街的路上，陳姝接到了林知語的電話。兩人照舊互相詢問近況，順便問問有沒有收到王子越的消息。閑聊幾句後，陳姝将她和宋致在一起的事情告訴了林知語。
林知語一點也不驚訝。
“我們高二那年，我單戀王子越，宋致單戀你。過了那麽多年，我早就放下了青春期的感情，也從來沒跟王子越說過。不過幸好，宋致的單戀得到了回應。我真心地祝福你倆。”
陳姝笑着回了謝謝。
林知語明天會來杭城出差，陳姝讓她來聞香街吃火鍋。
趁天還沒有很熱，再吃一頓熱鬧的火鍋。
姜外公給他們送到了樓梯口，就擺擺手往樓下走了：“好了，你們休息吧，動靜小點哈，我這個老頭子覺淺容易醒。”
陳姝懷疑外公在暗暗提醒他們什麽，但這種事她又不好意思回複。總不能說，她和宋致還沒一起在一張床上睡到天亮過吧？
等等，一張床？
陳姝快步跑上二樓，發現姜外公整理出來得果真只有一間房間，裏面只有一張床。隔壁雜物室落滿了灰，也沒有床，完全不能住人。
陳姝拉宋致進房間，低聲說：“外公挺開放。”
宋致：“他這兩天在用收音機聽青春言情小說。”
宋致忍着笑意，從櫃子裏拿出兩床被子，一床整理放在床上，一床放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又從櫃子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衛衣褲：“先用我的衣服湊合一下當睡衣可以麽？”
陳姝接了衣服，看了看只有一米五長的狹窄沙發，又看了看床，抿抿唇說：“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床吧。”
宋致看着她，搖頭，“不行。”
陳姝不想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縮在一米五的沙發上睡覺，她走過去拉着宋致的衣袖，将人剝了外套，往床上壓，“我說行就是行，兩個人睡得下。”
宋致被推倒在床上，無奈道：“我是怕我控制不住，姝姝。你知道的，我抵抗不了你。”
之前他們好幾次躲在景勝庭園的卧室裏，親着親着就差點擦槍走火。
陳姝一瞬間被勾起那時的回憶，潮熱的荷爾蒙似乎又擠壓着她周圍的空氣。她不去看宋致上下起伏的喉結，撇撇嘴說：“那我不親你好了，不會過火的。”
宋致盯着她可愛的唇峰，心想，她可真是看得起他。以為不接吻就可以麽？
和她牽手擁抱都讓他心動不已，讓他夜裏夢裏都是她。
但是她既然發話了，他就聽話好了。
“好。”
他心想，也不知道夜裏起床洗澡會不會吵醒她和外公，畢竟這裏隔音不太好。
是時候開始看樓盤，買他們的小窩了。
之前買的公寓他覺得不好，公寓畢竟有樓上樓下以及隔壁住客，不能太鬧騰。還是買別墅吧，離景勝庭園和聞香街都近的別墅。
陳姝洗好澡，被宋致吹頭發吹得發困，聽到吹風機關掉的聲音，她知道頭發被宋致吹幹了，她打了個呵欠，滾進床內側，拍拍被窩：“熄燈，我已經暖好床啦。”
宋致關燈，睡進被窩裏，克制地揉了下女朋友軟乎乎的頭發，“晚安。”
陳姝黏黏糊糊也道：“晚安。”
晚安其實是個很暧昧的詞，因為深夜一般是屬于一個人的靜谧時間。如果一個人願意在這個時間跟別人分享晚安，必定是很喜歡那個人。另外，從音節上來說，“晚安”很像“我愛你”。
陳姝粘糊地說晚安，聽着就很像在說“我愛你”。
宋致也在心裏回應：我愛你。
不知道宋致晚上睡得好不好，反正陳姝是睡得很好。也許是放心了積壓多久的壓力，得到了親人朋友的祝福，她一夜安好，也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宋致是習慣早起的人，估計下樓做早飯或者運動去了。
床頭櫃上放着新買的三套女士休閑裝，還有一杯用保溫杯墊溫着的蜂蜜水。
陳姝換上新衣服，洗漱下樓，跟已經坐診的姜外公倒了早安。
她伸着懶腰，坐在門檻邊的小馬紮上紮頭發，見到宋致拎着一袋水果和生鮮蔬菜從街角走出來。
她過去幫忙拎。
鼻尖聞到了檀香的氣息，她吸吸鼻子，忽然想到今天是農歷初一，香客們上香的日子。
“你去寺廟了？”她問。
宋致從購物袋裏拿出一杯鮮榨果汁，插上吸管給她：“去上了香。”
郵遞員騎着自行車從他們身邊經過。
陳姝拿出手機随手拍了一張氛圍感照片，問身邊人：“你求什麽了嗎？”
“什麽也沒求。”宋致牽上她的手，低頭笑着說：“我去還願了。”
陳姝很好奇：“什麽願望啊？”
宋致笑笑說：“你啊。”
陳姝眼眸生動明亮：“我什麽啊，你別話說一半。”
宋致看着她，笑着不說話。
陳姝愣了愣，也笑開了眼。
哦，原來宋致的願望就是她。如此樸實無華，也如此讓她心動。
“你們倆別秀了別秀了。”林知語大老遠的就看到這兩人粘糊的勁兒，笑着跑過來嘬了口陳姝手裏的果汁，說：“我一下車就吃了狗糧，別讓我等會兒沒肚子吃火鍋兒！”
陳姝笑話她：“怎麽火鍋都兒化了呢。”
林知語捏拳頭揍她，陳姝拉宋致過來替她擋拳頭。
走到藥堂門口，又遇到那個郵遞員。他動作麻利地給藥堂的郵箱裏塞了一封信。
“這年頭還有人寫信啊？”林知語納悶。
宋致過去開了信箱，兩個女生湊過來一起看。
是王子越的，還是狗爬字。
信封裏塞了五六張照片，都是風景照，有山、有海、還有一個紮馬尾辮的姑娘。
其中一張照片背後寫着：
“見字如面，我一切安好，望你們幸福平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