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五条悟有那么一瞬间每根头发连着脑袋一起都要炸了,等宣判的心情荡然无存。
去你妈的,你听我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了。
他真是太他妈讨厌夏油杰这套了,高专那时还不太明显,十年后则明显到——那味儿都快把他熏死了。
什么味儿啊?
控制狂的味。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夏油杰要他做选择,什么“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有个狗屁意义,在他做选择之前,夏油杰把决定都他妈做完了!
十年前夏油杰先决定了去死,然后再让他决定杀不杀,十年后夏油杰先决定要分手,然后再让他决定留不留,一天天搞得像是他勉强了这人似的。
但有谁能勉强他?还有谁比他脾气更大??比他更独断专行??!
就他妈让他去了趟医院,就他妈让他去医院之前等了俩小时。
啊,这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怎么办?
人家不伺候了,直接转身走人。
但他刚把夏油杰哄到手,现在不适合吵架,真不适合,追老婆低头罢了,不丢人,不丢人,真不丢人,五条悟默念三遍,老婆死了才丢人,他憋着气在心底唰唰给夏油杰记了几笔帐,准备以后再算。
好不容易把那口郁气给咽下去,大清早他一口东西没吃,现在也饿了。
新拆完一副餐具,五条悟给自己的碗里添了点菜,夹起来刚往嘴里送,送一半又停下来了,语气诚恳:“接个手吧。”
“不接。”
这答案五条悟毫不意外,他懒得去剖析夏油杰那些跟苦修似的自我折磨,只提起最要紧的事:“不接你都没法吃饭。”
五条悟用筷尾点了点夏油杰:“别对着你那荞麦面研究了,吃点能夹起来的,要不我喂你?”
话音刚落,五条悟陡然一愣。
这事他喜欢啊,谁不喜欢给夏油杰喂饭。
因为自己长相就足够好,五条悟很少在意别人好不好看,反正没他自己好看,但夏油杰这个人吧——他一身僧袍袈裟懒懒散散地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漂亮,喜欢了,墨泼的头发又比之前长了一截,漂亮,喜欢了。
五条悟怎么看都很喜欢,之前的郁闷突然消下去了一点点。
很快他就发现夏油杰穿着那身衣服似乎又更空荡了一点。
怎么这么瘦啊,五条悟心想,夏油杰骨架摆在那里,身量也在那,再瘦也能把衣服撑起来,宽肩窄腰,但十六岁那会的夏油杰脸上还有肉,下巴也没尖成这样。
尤其是腰,再瘦下去岂不是一坐就断了……五条悟比划了一下那截腰。
“不用。”夏油杰说。
“我要是不喂你,你就能把自己饿死。”五条悟很直接地拆穿了夏油杰,他特别笃定地说:“还是你能不要脸,不要你那点讲究了,能低头把嘴凑到碗檐扒饭?”
夏油杰抬头瞅了他一眼,五条悟感觉他这一眼跟看傻逼似的。
然后夏油杰不轻不重
地开口了:“世界上还有个东西叫叉子。”
五条悟额角突突直跳:“……”
妈的(s)?(),
那股气又起来了。
咒术师对身体的操控能力都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这桌上的菜其实都是五条悟的口味()?(),
夏油杰也就给自己点了盘白灼菜心()?(),
其他东西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碰,又试了两次,慢悠悠地也夹起来了。
祖宗那边也终于闭嘴吃饭,夏油杰其实也是饿了,不然平时他压根不会主动点菜。
五条悟看似安静,但注意力一直没从夏油杰身上挪开,他数得很清楚,一根菜叶、一根菜梆、两根、三根……这餐厅摆盘向来高级,这意味着份量本身就不大,那盘菜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夏油杰抽了张纸巾摁了摁唇角,把筷子摞下了。
五条悟顿时沉默了。
“接个手吧。”夏油杰忽然听五条悟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诧异地望过去,五条悟嘴角向下抿着,手里捏着眼罩的一角,把那块布料捏得皱巴巴的:“你不接手,我会很难过。”
夏油杰眉梢立刻就蹙起来了。
我自己都没嫌狼狈呢,你难过什么,然而那双漂亮蓝眼睛真的特别难过地注视着他,夏油杰盯着他看了一会,退让的话就自发交代出来:“之后看看硝子什么时候有空。”
五条悟那张脸瞬间就亮了。
他其实有点想顺杆再踹一脚。
算了。
来日方长。
家入硝子在别人那儿可能没空,可夏油杰这儿她任何时候都有闲暇,她什么伤口没治疗过,如今头一次开了尊口提前打招呼:“反转术式你也知道,用起来会很疼。”
夏油杰:“嗯。”
“我的意思是。”家入硝子欲言又止:“疼是可以出声的。”
夏油杰笑了笑,又嗯了一声。
这声还是没出,治疗结束,家入硝子瞅着对方泛白的嘴唇,无言以对,用力砸了块毛巾过去:“擦擦头上的汗。”
夏油杰对右臂的使用还没那么得心应手,差点没接住,五条悟倚在墙边,见状夺过毛巾就往人的额头上按,还没碰到人,夏油杰已经迅速擒住他手腕,手上还用了点实打实的力气。
夏油杰握住之后就略微一顿,接着松松地拢着五条悟的手腕,把他的手下来了,语气却没那么好:“我自己来。”
见着五条悟怔了一会,夏油杰胡乱抹掉下巴尖和脖颈的冷汗,然后拎着一绺被汗浸湿的额发格外烦躁。
按理说他应该哄一下,但他现在浑身都脏,不想碰五条悟。
……实在是哄不动。
而且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碰他。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自从见过自己的脑门跟安了拉链似的,夏油杰感觉自己的精神病立刻病得更严重了——他什么恶心场面没见过,可那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如果能行,他倒是想朝硝子预约个开颅手术,不为别的,就是物理意义上把脑子掏出来涮涮。
好几次他差点都问出来了,好在还没发癫到那地步。
加上被反转术式修好
的手臂瞅着格外得新,皮肤光滑没有伤疤,怎么都不像他自己的,恶心透顶。
五条悟倒是没生气,他不仅没生气,倒是为夏油杰这狗脾气乐了。
生气好啊,这是做自己的第一步。
他之前看这人半死不活地和他装客气,格外想杀人知道吗?
家入硝子完成这么个大工作,浑身疲惫得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她翘着腿把自己往椅子里窝得更深了点,从怀里掏出烟盒取出根烟叼着,低头点着烟,正要把烟盒塞回去呢。
两根偏长的指头摸过来,夹走了根烟。
夏油杰咔擦一下把烟点着了,金属盖干脆利落地一合,才吸了一口,五条悟瞪着双漂亮蓝眼睛:“你他妈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
夏油杰莫名其妙地问他:“想抽就抽了,这还用开始?”
“就一点好的都不学?”
五条悟指责他。
“你闻不得烟味?”夏油杰也挑起眉毛,刚经历完剧痛,他的嗓音低哑得要命:“什么时候开始的臭毛病?”
“不是……”五条悟卡壳了,心想是这个理。
他没理由不让夏油杰抽烟,都是成年人,伏黑惠叼根烟过来他管管得了,管夏油杰做什么。
夏油杰一口烟闷肺里半天,五条悟依然不能出个结果,他啧了一声,转身就去了阳台吞云吐雾,五条悟依稀有种被小看的滋味,目标刺溜一下转到家入硝子那半盒烟上,也要讨上一根,没理由三人组就他特殊。
家入硝子直接暗暗骂了一声两个傻逼,但她身为医生更清楚夏油杰是怎么回事,当即重重扯了五条悟一把:“你最好别让他抽。”
“大家都成年人了,杰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五条悟一副尊重老婆自由的表情,掷地有声地梆梆搁下一句:“老子主打的就是个尊重!”
傻逼,家入硝子整张脸悄然扭曲了一下。
我让你尊重。
……
世界上有条真理,叫做不要你觉得,要医生觉得。
第二条真理是医生说你有病就得去治。
五条悟的尊重没能熬过一周。
他是挺尊重夏油杰的,主要是他这个人归根结底就是嘴巴难听,平时边界感还真的挺强,不然十年前他就不会放夏油杰走,十年间他也不会放夏油杰在眼皮底下折腾。
但夏油杰抽烟属实是不要命。
头一天半包,第二天就是两包,三四天过去,那烟就焊手上了,一根接一根,从一开始凑合着抽的薄荷烟,到那种能熏死人也贵死人的细烟,厨房的垃圾袋里空空荡荡,没有厨余垃圾,倒是多了一堆捏扁的烟盒。
这他妈像话吗?
五条悟后知后觉才理解了家入硝子的意思,陡然也觉得自己傻逼——真是让夏油杰装得太好了。
他怎么把夏油杰是个什么玩意儿忘了?
那可是没有七情只剩六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纯欲战士。
夏油杰这人生活贫瘠到连饭都不吃,他以前不抽烟是没这习惯,不是因为他克制。
说到底,
烟酒这东西都有点上瘾性,
酒嘛,
夏油杰瞥都懒得瞥一眼,
他对一切入口的东西抱有平等的厌恶和抵触。
可烟这玩意儿他没事啊。
他又不是什么爱养生的人,怎么?是抽不起吗?
五条悟想明白之后,直接放下手头的活,提高声音朝楼上喊了一嗓子,半天过去,却没见那个总是微微懒着肩膀的人走出来。
不会吧,把自己饿死了?
五条悟蹬瞪瞪踩着楼梯上去踹门,房间是空的,他又往最里面的浴室走,才到门口就听着里面似乎是什么轻轻碰撞的金属声,还有衣料的摩擦声,细细簌簌的。
五条悟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嚯,这整什么幺蛾子呢?
他轻手轻脚地拧开门,又用无下限术式把自己浮起来,确保一点声音都没出——谁知里面场景和他想像得偏差很大。
夏油杰叼着根点燃的香烟,对着镜子,穿着贴身的低领黑色长袖,但因为他瘦,上衣又显得有点松,却能隔着衣服隐隐见着脊背那条骨头,黑发男人一只手撩着耳边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什么小东西对着耳朵比比划划。
“干嘛呢?”五条悟不动声色地蹭过去,低声猫叫起来:“我看你这不是挺喜欢描眉画眼——”
夏油杰陡然遭受惊吓,转身那会不慎哐将洗手台的东西碰翻了一个,多诺骨牌效应似的,各种小物件掉了一地,五条悟这才发现他手里的那个居然是个穿孔器,用在人身上的。
反转术式把他耳朵上的穿刺也给治好了。
“不是,你这还弄得……”
挺时髦的,五条悟习惯性地撩拨着贱一下,然后他视线停留在夏油杰的领口顿了一下,夏油杰动作幅度之间扯开领子,衣服下面似乎有着什么痕迹。
五条悟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勾住那截领口向前用力扯开,低头随便一瞥,一大幅纹身顺着他那右臂蔓延到手腕,上面又纹着伸到后背,繁复线条似乎勾成了个什么图,弯弯绕绕地停在锁骨下面。
太他妈时髦了,五条悟登时手一松,衣领倏然缩回去,抽到皮肤。
“啪”的一声。
五条悟一脸空白,呼吸都停了。
“你给我……”夏油杰脸上什么表情都没了,差点动了真火,他没能骂完整句,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直接抬手咣铛一下把他摁镜子上了。
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是彻底翻得干净,一只手顺着他的上衣下摆就摸了进去,后腰顶着台檐又冰又硌。
五条悟细软的白发都乱蹭在他的颈窝,然后夏油杰就听着这人挤在他耳朵边上喘了口气,喵喵乱叫:“杰好色啊。”
夏油杰呢?
自己好色不好色他不知道。
但他听见自己脑袋里有根神经直接绷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