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将军大人他两面三刀(重生) > 第 4 章 行酒令
    姜思苓年少时听话乖巧,对父皇定下的一切规矩都百依百顺,平生素未离开过京都。

    这次私自出逃、马不停蹄赶往塞北的半月路途中,她倒也瞧见了许多与京都有着云泥之别的烟火人间。

    譬如那吹着黑哨子的孩童,三两成群结队从这间屋子走过,又从另间屋子走出,个个都把哨子吹得响亮。

    又譬如那挥舞棒槌捣衣的女人,一下又一下捶打衣物,分明如此劳累,然脸上却洋溢着安逸的笑容。

    她遇见过的人向来头颅都是低着的,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生怕做错一点事。于是她也随了洪流,安分守己绝不逾越,没想到最后竟成了摄政王肆意利用她的缘由。

    若是一开始便得以见到此等人间,在摄政王提议代领君权时,她是否也能鼓足勇气道一声“不”字?

    一阵萧萧马啼打断了她的思绪。姜思苓兀自抬头,夜色中点亮了一盏盏长明不灭的灯,是塞外烽烟指引将士归途的篝火。

    相比起京都繁华热闹的十里长街,映入眼帘的全是些寄托相思的孔明,塞外烽火仿若细水流成的剑,柔情中蕴含致命威胁。

    此地便是威名在外的镇北军军营。

    临至营口处,裴越紧了缰绳,翻身下马,杜闻息也跟着下了马,牵过那匹红鬃马,连同自己的黑马转交给了匆匆迎上前的兵士。

    “抱歉,侍郎大人,我镇北军虽自由散漫,营内还是不允许骑马的。”裴越整理衣摆,冲她招招手,“主帐便在不远处,走不了几步路。”

    姜思苓一听,知是要她下马,□□骏马膘肥体壮,四肢纤长,她两脚脱了蹬,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接触到地面。

    以往御马苑进了好马,王孙子弟都要亲自去试一试的,姜思苓唯一骑过的马为西凉国进贡的白马,因通身雪白,而称作「照夜玉狮子」,其性情温顺,上下马时又有三两太仆搀扶,她竟从未察觉这下马背也是一门技术活。

    许是见她骑马难下,左右为难,裴越伸过了手来,姜思苓甚至能数清那掌中盘旋的掌纹。

    “侍郎大人,请。”

    “——奴婢来扶就好!”

    碍于身份以及自身的胆怯,月重始终坚持步行回营,途中将士们走得极快,她一个深宫里的婢女,哪里比得过这群靠武力吃官粮的士卒,没走几步路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但瞟见裴越伸向公主的手,饶是气喘吁吁的月重也不淡定了。

    她三步并两步急忙上前,率先扯住了姜思苓宽大的衣袖:“奴……奴才日夜照顾大人,这搀扶一事怎的能让将军屈尊!奴才……奴才来扶就好。”

    裴越见是姜思苓身后一直唯唯诺诺的素衣侍从,收了手打趣道:“郭大人和仆人真真主仆情深,我煞是羡慕得紧呢。”

    姜思苓搀了月重的胳膊下马,一席靛蓝衣袂服帖顺滑,自马背融进风沙。

    “将军说笑了,臣之主仆情谊哪里比得上镇北军将士们的生死之交?”她只礼貌回复。

    闻言,裴越大笑一声,青年身形修长,火光掩映间,眸子

    里浸透了春雪初融的湖水,笑起来仿佛一天一地的光明都绝然敞开。

    姜思苓蓦地一愣。

    “侍郎好口才,我们凡夫俗子倒确实爱听。(s)?()”

    夜色中,裴越清晰地说了一句,“不知陛下派如此郎君来我塞北……到底所为何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姜思苓年幼时不叫姜思苓,叫“姜明月()?()”

    。她出生时正值冬月十五,月明风清,窗外的雪积了满地,帝王从雪的倒影中看去,望见一轮似月的白,龙颜大悦,便给她取名为此。

    但母后不喜这般简洁直白的名字,翻过诗经细细品后,将她的名字改做了姜思苓,期望她能用心耕耘自己的心田,成为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女子。

    年仅六岁的她盘坐在母后的怀里,手指指向诗经书卷中一行笔走龙蛇,喜道:“母后你瞧,「明月」!(s)?()”

    后来,母后病逝,姜思苓端坐于昔日的雕凤木椅上,一卷一卷地翻看那些诗集,才得知此明月非彼明月,而是大明深宫内不曾梦见过的遥远边疆。

    如今这梦……倒也兀的成了真。

    她跟着裴越走着,经过围着篝火高声吆喝的将士,一人各拿了壶酒,等着中间挽膀子的壮汉掷骰子。

    虽说常居宫中,姜思苓也懂得这叫行酒令,行酒令分为雅令与通令,探春宴饮中广邀天下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叫飞花令,属于雅令,这将士们划拳猜骰的为酒筹令,属于通令。

    果真,当他们路过,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火堆里炸开:“裴将军!要来饮酒行令么?”

    裴越的步伐停住了,火光掩映在那张明净的脸上,已是带了十足的笑意。

    “你们不肯陪我玩飞花令,我又怎能来陪你们玩酒筹令?”裴越故作为难状,捋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沉思,“还是说诸位今日兴趣盎然,要陪了我这书生吟诗作赋……舞文弄墨?”

    有人喊了一嗓子:“听说京都来了个侍郎,想必肚子里满载墨水,不若让他跟将军一较高下?”

    一时间众人连连附和。

    裴越笑道:“兵部侍郎又不是什么陛下亲笔御赐的探花郎,哪里墨水就多了?”

    那人回道:“将军也不是陛下亲笔御赐的探花郎,可大家都清楚,您肚子里的墨水啊更要比那探花还多!”

    一时间众人哄堂大笑。

    姜思苓在一旁默默倾听他们插科打诨,竟忽觉与皇兄他们那一行少年人别无二致,每三年的科举期间,杏园探花是进士活动里最热闹的庆典,新科探花郎遍寻京都名园采摘鲜花,那话里话外的还要比他们更加悭吝。

    传言镇北军军纪严明,军营上下莫不为裴越马首是瞻,然此番此景尽收眼底,又叫人不得不怀疑这份传言的真实性。

    裴越挑挑眉:“害呀……这比试可不是我说了算数,侍郎大人他连日奔波,想必十分辛苦,怎愿意同我玩飞花令呢?”

    “无碍,正巧昨夜马车上睡了一宿,尚且精神。”

    谁知姜思苓先应了局,她瞧见这难得边塞聚会,也蓦地动了几分赏玩的心思,以往探春宴饮上女子是没有资格入席的,馋了行酒令多年,如今有了机会,她自当不会放过。

    明黄火光间,假冒的兵部侍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诗、词或曲,将军选哪个?”

    ——

    塞北的夜是热闹的夜,风卷起黄沙,朦胧了边境的崇山峻岭,苍茫夜色中,雄鹰当空盘旋,绕着那若隐若现的月亮转几圈,又怜爱上了月亮旁忽明忽暗的繁星。

    姜思苓的手中便握着这么一颗繁星似的骰子。

    骰子制作简单,石头材质不比宫内和田玉雕刻而成的色子精美,倒也有大有小,有红有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词太过文雅,曲又太过庸俗,这飞花令讲究一个雅俗共赏,不若就以「花」为酒令,接诗句如何?”

    裴越席地而坐,杜闻息站在他身旁,周围盘了一圈看热闹的将士,他提过那装酒的羊皮囊,问道:“侍郎大人是要吃酒还是喝茶?”

    “既称行酒令,自是吃酒了。”

    姜思苓掷了骰子,是红点,她起令,于是她望向对面笑意盈盈的将军,有些得意洋洋,“那臣便先进一步。”

    论吟诗作赋,她倒不信除了那陛下御赐状元郎,还有谁能占了她的便宜。

    况且这裴越将军武夫出身,兵书上诗词难得可见,怎的能出口成章不成?

    她接过铜杯盏,吟道:“花近高楼伤客心。”

    “落花时节又逢君。”裴越道。

    姜思苓皱皱眉:“……春江花朝秋月夜。”

    “人面桃花相映红。”吟这句时,裴越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令姜思苓蓦然察觉自己身份被戳穿的毛骨悚然感。

    她张张嘴,半晌开口:“……不知近水花先发。”

    裴越笑道:“出门俱是看花人。大人,这最后一句举足轻重,还望大人思虑再三。”

    失算了。

    果然,经过三年被困于宫中的时光,她自诩已经看透了这人世间,却连一个将军都看不透。上天带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仅仅是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的每一步路、走的每一步棋都是由活生生的人间百态构成的,不在她的掌控下,更不会轻易服从她的心意。

    若想拯救危在旦夕的皇族,兵权是远远不够的。她更需要的叫人心。

    她轻笑几声,向裴越作出“请”的手势。

    “兔苑春归处处花……裴将军,我赢了。”

    龙荒冬往时时雪,兔苑春归处处花。那年铅华宫的雪浇灭了她的一腔苦楚,重来一次,她必要还京都太平,还姜族王室一片灿烂的春桃花。

    炽烈的炎火落下层层叠叠的尘埃,她从尘埃里向前望去,一袭玄衣的将军仰了头,美酒潇洒入肚,羊皮囊挂了草麻袋,塞北的硝烟顺着群山微微震动,仿佛比山岳更强大的命运在黑暗中启动。

    “不愧是侍郎大人,就是比我这武生要学识渊博。”裴越没正形地微笑,打了个哈欠,“看来等会儿……还需要再重新认识一下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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