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靠岸，江云墨从回忆中回了神，即便是在模糊的记忆里，曾经的他依旧让人生厌。
谢花朝引人进山，她在此处生活百年，原本的仙门不再，绕春亭也变成了一座荒山，神女下凡一点一点将山市建起，如今山中所居，多是在喜神的庇佑下的凡人百姓。
他们走在街道上能听到那些细碎的吆喝声，燕雀四处乱瞧，许久未见过人间的烟火气，如今一见让她格外想家。
她抖了抖毛，转头扫一了眼走在前面的谢花朝，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剥离神格的上神，她看着身边的仙友一个个离开，看着人间生老病死更迭换代。
面上恣意洒脱的喜神大人，身上的惩罚却比剥离神格还要沉重。
天神在她的身上捆了一根连谢花朝也斩不断的红线。她不能伤害另一端的人，也不能自戕，只能终日奔波躲避那个人派出的花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细纲中的江云墨给了她一个解脱。
江云墨抬抬手，燕雀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衣襟中飞出，乖乖地站在了他的指尖。
那青年一如既往稍显冷淡，甚至现下还有些恹恹，
“你瞧他们还有卖鸟食的，你可想尝尝。”
小鸟脑袋疯狂摇，她可不吃！
众人在这一瞬静得出奇，燕雀顺着几人的目光看去，摊位上摊主的鹦鹉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鸟食，燕雀简直要绷僵了…
有这么一个活招牌，江云墨恨不得将所有的鸟食都搬回去，喂给自己的小燕雀，最后还是生闷气的顾砚修把他劝住，这才只买了满满一储物戒的鸟食。
江云墨抱着小燕雀，指腹不住地在羽毛之上轻轻摩挲，他看似心情极好，垂头对上燕雀的小眼睛时，露出一副你要是不吃便是辜负了我的样子。
小鸟头也不回地钻回了衣襟中，被他气得连见都不想见他。
江云墨见她躲起，独自走在了众人的最后，神情又变得寡淡起来，他在竭力证明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冷心冷欲的人，他会对小鸟好，还会给小鸟买最好的鸟食。
他不是众神记忆中的江云墨。
天空中烟花倏然迸溅，散落在整片青黑色的天际之中。燕雀转过头盯着那绚烂的烟花，小男主终归初衷是好的，只不过这举动对于一个上神来说，稍显笨拙。
谢花朝停下脚步也抬起头来，嘴角含笑。
“今日是上巳节，绕春亭山上的百姓便会燃放烟花，祭祀宴饮。”
今日也是一位故人的祭日，谢花朝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晃多年白驹过隙。等到烟花放尽，她收回视线，带着众人去了绕春亭的府邸。
整座府邸漆黑一片，不似山中闪烁着灯火。江云墨鼻尖一动，隐约看到府邸后面藏着几间平屋，只不过在夜色之中不大明显。
月光将江云墨的身影拉得老长，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仆人引着江云墨进了客房，屋内格外整洁，只是物件摆着十分老气，不知是哪一朝的产物。
江云墨
朝着仆人点头，独自进屋掩上房门，将燕雀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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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谪仙似的人安然入坐，正对上燕雀的眼睛，眸子里闪动着一抹光，好像十分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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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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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兀自摇头，又叹了一句躲不过。不等她认命吃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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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江云墨再次气劲横生，血丝慢慢布满了他的眼眸，他猛地昏倒在地，整个屋子都跟着颤了三颤，这次江云墨连哼都没哼就直接没了意识。
燕雀被他惊得一跳，瞬间化作人形将冷得像冰块一般的人扶起，少女感受到屋内骤然下降的温度，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看惯了青年平日竭力忍耐的样子，如今再瞧见那气劲恣意横生，倒真有些瘆得慌。
她看着床榻之上眼底泛青的青年，用气劲化作屏障将他阻隔在内，但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一时之计，若是江云墨一直压制着气劲，那他终有一日会爆体而亡。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谢花朝。
“昭雾。”
烟阙先是一愣，而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为何所有的罪仙都会记得梦昭雾是女子，而不是当今的冒牌货。
因为二十四仙山的罪仙，在那场神族大战之前就被贬下凡，无论是季无端还是谢花朝，他们记得的梦昭雾只有自己。
他们看着天神为了遵循天道而欲盖弥彰，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烟阙看了一眼屏障之内的江云墨，起身将门开了条缝。
“上神大人…”
屋外的绯衣女子看到那熟悉的面庞，微微一怔，却拉住了烟阙的手。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又瞧见那床榻之上昏厥过去的男人，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恼意，
“都三百年了，你还跟在他身边。”
神女嗔怒的样子又让烟阙愣了好半天。她将人拉进屋里，总是担心在门口杵着万一碰到了弟子，她有口难辩。
谢花朝跟着烟阙进了屋，像是生怕面前之人是个幻影，一眼不错地看着烟阙的模样，竟然一时激动哭了起来。
“你可知我当初看到你仙殒有多伤心，你可知这些年我独自在人间，就为了等你和叶酆转世，可你这个没良心的，刚一转世便又去找男人。”
神女哭得难以自己，抽抽噎噎直往烟阙怀里钻。
烟阙绷直了身子，轻拍了拍谢花朝的肩膀，她不能承认她是梦昭雾，那些前世的羁绊都是剧情，但现在的烟阙所做全是按照她自己的思想。
“神女若不是将我当作旁人了？在下可随时陪着神女聊天解闷儿，但我不是神女口中之人。”
谢花朝抬头直起身子，手指掐在烟阙的脸颊之上，左右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就算容貌可以相似，可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愿意理这小子。”
……
烟阙还真是反驳不了…
她没有立
刻答话，而是将谢花朝扶坐在木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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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花朝轻描淡写地瞧了一眼生死不明的江云墨，若非烟阙在，她都想趁着现在给烟阙和叶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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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发现烟阙的踪影，也多亏了江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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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墨身后的那根红线，虽然不明显但还在，当初她在仙都之时，那浅红色的姻缘线接近透明，而如今已经开始可以看清两端拴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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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集市上燕雀刚一露头，登时谢花朝便发现，如今江云墨的红线竟然和一只鸟绑在一起。
所以那只燕雀是谁，并不难猜。
她方才听到屋内传来钝声倒地，便斗着胆叫了梦昭雾的名字。
毕竟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时之间也会稍有踌躇，若她不是自己想见的人该如何？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又当如何？若她埋怨自己当年袖手旁观，她们还会是朋友么？
这些想法在烟阙开门时，瞬间烟消云散了。
烟阙盯着江云墨看了片刻，还未回头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哎呦…”
谢花朝真是气得不行，习惯性地想把面前的少女打醒。
“还看，看不够是怎得？”
烟阙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看着屏障变得薄了一些，想着再添一层法诀。谁知会直勾勾地看了半天。
“我没有肖想，只是担心他身上的气劲压制不住会为害你这绕春亭…”
谢花朝感受着那层接近透明的屏障，神色几变，
“可他为何要抑制气劲，噩梦神气劲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花草枯萎，他如此抑制最终害的是他自己。”
大抵是不愿承认自己是人人唾弃的噩梦神，想要竭力为自己证明，况且他身上的气劲一旦问世…澜梦宗绝不会留他。
窗台上泛起一层霜，烟阙起身将封印加固牢靠。谢花朝看着那青年脸色青紫，拦住了少女的动作，
“你是想冻死他么？这寒气压在他一人之上，就算他是神仙之躯也承受不住。”
烟阙收回了手，心下百转像是懂了她的意思，“那我进屏障内替他压制…”
说罢便要冲进屏障内。
谢花朝十分无奈地拽住她，烟阙如今依旧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臭男人，她看不惯江云墨但又舍不得烟阙往冰窟里跳。
“你是蠢的么，你如何替他压制？”
至于两个梦神气劲之间的牵扯贯通，这事连二人都不知道。
她还在仙都时听到的二人传闻纷多。
流传最广的便是，梦昭雾和江云墨是并蒂两生的梦霜花，一善一噩花开不败，在天神的花园中成长了万年，才化作神形。
所以他们的气劲可以相互渡化，江云墨压制不住的噩梦气劲，渡到梦昭雾体内便会化作善梦气劲。
只不过她不知道如今的二人，是否还有这种羁绊…
谢花朝看着烟阙着急担忧的神情，微微阖了阖眼睛。
良久才叹了口气，带着怨气吐出了两个字，
“双修。”
宛如一道惊雷落在烟阙的脑海中，爆炸之中无人幸免，她僵着身子，眼前的神女不像在开玩笑，眼瞧着少女脸上瞬间红到脖颈处，
“双…双修？？？？”
小剧场：
江云墨：双颊绯红，将自己洗干净放在烟阙面前。(等着师父采撷)
烟阙：(双手捂脸，不敢看人)有…别的法子么？？？
作者：没有！都给我把门焊死，谁也不许下车(床)
谢花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