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俯身捡起志愿表，重新塞回公文包，问道：
“你们家里人不知道这件事？”
刘筠鹤怔愣一下，低声说：“我不知道这件事。”
张主任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把志愿表从公文包里翻出来，递给她：
“那我先不交表了，咱先不去教育局，你先回家吧，问清楚咋回事。”
张主任拐了个弯，刘筠鹤却继续向前走：
“刘朝霞肯定没回家，她还在教育局等我，她不会先回去的。”
“天都黑了，她咋可能一直等着你，你非得白跑这一趟干嘛？”
刘筠鹤抿着嘴，继续向前走。
她虽说得肯定，但其实心中犹疑。
前世的妈妈一定会等她的女儿。
但她不确定，如今十五岁的刘朝霞，会不会等一个刚认识两月的陌生人。
夜晚的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漆黑的天幕完全落下，路灯还未亮起，所有人的身形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只余黑幢幢的影子晃动。
刘筠鹤赶到教育局，刘朝霞正蹲在保安亭前。
夜晚温度低，她双手抱着肩膀，磨磋着皮肤上因寒冷起的鸡皮疙瘩，头埋在胸前，盯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发呆。
妈妈还在这等她，刘筠鹤心中软了几分。
她放慢脚步，走到刘朝霞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朝霞，我回来啦。”
刘朝霞闻声站起来，弯着腰锤发麻的小腿，兴奋地说：
“筠鹤，这次演讲比赛我得了第一名！”
“真棒。”
刘筠鹤拉住她的手，“我们俩都报了佩县高中，你这么优秀，以后咱俩还是同学，我可太高兴了。”
刘筠鹤紧盯着刘朝霞，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继续问：“你呢，你高兴吗？”
“我……”
刘朝霞沉默了一下，低着头避开她的视线：“我为你高兴。”
事已至此，刘朝霞还在隐瞒她。
刘筠鹤用力点头：“好，你要和我一起上高中，你很高兴。”她将手中的志愿表递到刘朝霞眼前，“那这又是什么？”
刘朝霞看了一眼，霎时脸色发白，拽着衣角不说一句话。
还不解释。
刘筠鹤深吸一口气，憋住，抓住刘朝霞的手腕：“你去把志愿表改了。”
“我不去。”刘朝霞脚底生根，怎么拽也拽不动。
“为什么？”
刘朝霞又开始沉默，嘴角抿得发白，躲开她的视线，脸偏到一边去。
刘筠鹤盯着她无言的脸庞，血气翻涌，咬紧牙关：
“你为什么执意要报中专？你明明那么优秀，年年都考全校第一，你前途光明灿烂，为什么非要自毁前程？”
“我没有自毁前程，中专挺好的，出来就可以当老师，吃商品粮……”
“不是这样的！”
牙齿咬得太紧，刘筠鹤下颌酸痛，她强压着怒气说：“你会刚满十八岁就出来工作，十九岁在单位遇见一个家暴愚孝的男人，二十岁怀上孩子，不得不结婚。”
“你初次生产艰难，无人照顾。生了个女孩，婆婆匆匆赶来，嘱咐医生，务必把胎盘翻过来，这样下一胎会生儿子。你全部的价值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会像母猪下崽一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想起妈妈的前世，她有些哽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教师工资微薄，你在家中更是没有话语权。公婆的冷嘲热讽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你，你终于开始后悔，为什么如此潦草地对待自己的人生？你向公婆还嘴，换来丈夫长达十余年的家暴。”
“你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你的身体逐渐被拖垮，最后甚至完全枯萎。”
一滴泪留下，刘筠鹤用掌根向上抹去，看着刘朝霞如今鲜活的脸庞，她眼泪又如珠子一般掉落，
“不报中专好不好？”
刘朝霞张开嘴含糊几声，却说不出话来。
她显然预料不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将脱轨滑向如此惨烈的结局。
刘朝霞向后退了几步，靠在身后贴着瓷砖地图的墙上。
刘筠鹤把她拉过来，直面墙上的世界地图。
用白色瓷砖拼成的世界地图，占据了大半个墙面。
广袤的五大洲、蔚蓝的七大洋都悉数在列，两侧贴着鲜红色的标语。
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我知道你出生在贫困县的农村，没有去外面看过。”
刘筠鹤指向地图，“今年年初，邓公发表南方谈话，大批官员下海，无数行业井喷，东方风来满眼春。今年夏天，奥运会将在巴塞罗那举办，数万人汇聚此地，超越自我、突破人类极限。”
“1992年，是光荣和梦想迸射的一年。每个人都在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斗志昂扬，气势磅礴。”
刘筠鹤回头看向妈妈，“你为什么不往前走走呢？世界很大，不止念中专这条出路。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刘朝霞轻声说。
刘朝霞正目光柔和地看向地图，眼神暗含希冀。
刘筠鹤突然感觉脸火辣辣的，她突然明白，刘朝霞什么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没钱，因为穷。”
刘朝霞仍仰头看墙，月光像水一样流在她身上，“外面再好，我都没法去。家里供不了两个高中生。”
刘筠鹤反驳：“等你大学毕业，你会有大出息的，能赚更多的钱。”
“这还要等整整七年，家里长辈身体都不好。”
刘朝霞平静地说：“我不想家里出现变故时，自己还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学生，手里掏不出一分钱。”
“我在办流动小卖部啊，一个月挣得顶你爹两个月工资……”
刘朝霞摇头：“不顶用的。那个不稳定的小本生意改变不了局面。”
她认真地看向刘筠鹤，似是把自己的梦想一起托付给她，“你上了高中要好好学习，别再分心搞这些了。”
刘筠鹤鼻子一酸，有千言万语堵在喉中。
妈妈的抉择如过去千万般一样，永远以她为先，永远为她考虑。
可是我再也不要你的牺牲，我来此地，就是为了回报你。
眼泪簌簌落下，刘筠鹤抬手抹了一把泪，缺什么都没法说。
巨大的疲惫袭来，她来1992年这两个月，瞎折腾了一堆，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路边传来摩托的轰鸣，紧接着刺眼的车灯亮起，刘筠鹤抬手遮掩。
“走不走啊！我刚刚碰到了李郭庄的老瞎子，他说你爹今掂了一桶酒！”
史大东坐在他那辆侉子上，朝刘朝霞喊：“你爹估计今晚又得喝得烂醉，有你娘好受的咯！”
刘筠鹤和刘朝霞对视一眼，二人急忙上车，又捎上了不远处的张主任。
史大东猛拧油门，锋利的晚风像鞭子一样抽在刘筠鹤的头上。
冷风让她的发昏的头脑温度急降，思绪终于清醒一点。
刘筠鹤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捋顺一团乱麻。
最后，她敏锐地捕捉到某个词汇：
“史大东，你刚刚说，碰到了哪个村的盲人？”
“李郭庄啊！”
史大东扭头，鼻子发出一声嗤笑，“就和你们村挨着，你这都不知道？”
刘筠鹤确实不知道刘堂村隔壁，有个郭李村。
她所熟知的，是后世被冠以艾滋聚集地之名，被广泛报道的郭李村。
那里的村民大部分以卖血为生，有三分之二的家庭存在艾滋患者。
凛冽的冷意从刘筠鹤的后背冒出来，她竟不知，郭李村离自己如此之近。
摩托车路过卖血的蓝色帐篷，夜已深，那里仍然涌着络绎不绝的人潮。
如今92年刚刚过半，04年本省才在全省卖血人员中进行拉网式普查。
这一查，足足查出了三万多名艾滋感染者，其中死亡近五千例。
92年到04年，在这漫长的十二年前，刘筠鹤感到无所适从。
她连一个县的卫生局长都搞不定，更何况全省呢？
刘筠鹤抱住自己的肩膀，张主任坐在她左边垂着头，双手捂住脸，插进头发。
刘筠鹤偷瞄了张主任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一定是在忧心妻子的医药费吧。
刘筠鹤此刻无比厌恶自己。
她斩断了张主任最后的浮木，却没有施手救援的能力。
右边的刘朝霞也沉默不语，她明知世界广阔，却还是因为贫穷，再一次选择报考中专。
刘筠鹤穿越前家境优渥，衣食无忧。
她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一秒。
如今贫穷像千万把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胸口，将她的心戳了个空荡荡的大洞。
厄运避无可避，准确无误地降临在每一个穷人头顶。
摩托车奔着姥姥家疾驰，那里又在上演重复过无数次的暴力场景。
即使他们全力加速，又能赶得上吗？
姥爷会不会已经拽住姥姥的头发，姥姥是不是又伏在地上无助哭泣？
刘筠鹤的心被攥紧，膝盖忍不住发抖。
她上次对姥爷的威慑，会不会让这次的暴力更加不留情面？
她的介入，是不是为所有糟糕的局面添了一把火？
摩托再一次加速，刘筠鹤握紧栏杆。
他们驶向92年的茫茫夜色中。
黑夜没有边际，黑夜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到省的数据全部做了模糊处理，并不准确。
张主任俯身捡起志愿表，重新塞回公文包，问道：
“你们家里人不知道这件事？”
刘筠鹤怔愣一下，低声说：“我不知道这件事。”
张主任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把志愿表从公文包里翻出来，递给她：
“那我先不交表了，咱先不去教育局，你先回家吧，问清楚咋回事。”
张主任拐了个弯，刘筠鹤却继续向前走：
“刘朝霞肯定没回家，她还在教育局等我，她不会先回去的。”
“天都黑了，她咋可能一直等着你，你非得白跑这一趟干嘛？”
刘筠鹤抿着嘴，继续向前走。
她虽说得肯定，但其实心中犹疑。
前世的妈妈一定会等她的女儿。
但她不确定，如今十五岁的刘朝霞，会不会等一个刚认识两月的陌生人。
夜晚的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漆黑的天幕完全落下，路灯还未亮起，所有人的身形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只余黑幢幢的影子晃动。
刘筠鹤赶到教育局，刘朝霞正蹲在保安亭前。
夜晚温度低，她双手抱着肩膀，磨磋着皮肤上因寒冷起的鸡皮疙瘩，头埋在胸前，盯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发呆。
妈妈还在这等她，刘筠鹤心中软了几分。
她放慢脚步，走到刘朝霞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朝霞，我回来啦。”
刘朝霞闻声站起来，弯着腰锤发麻的小腿，兴奋地说：
“筠鹤，这次演讲比赛我得了第一名！”
“真棒。”
刘筠鹤拉住她的手，“我们俩都报了佩县高中，你这么优秀，以后咱俩还是同学，我可太高兴了。”
刘筠鹤紧盯着刘朝霞，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继续问：“你呢，你高兴吗？”
“我……”
刘朝霞沉默了一下，低着头避开她的视线：“我为你高兴。”
事已至此，刘朝霞还在隐瞒她。
刘筠鹤用力点头：“好，你要和我一起上高中，你很高兴。”她将手中的志愿表递到刘朝霞眼前，“那这又是什么？”
刘朝霞看了一眼，霎时脸色发白，拽着衣角不说一句话。
还不解释。
刘筠鹤深吸一口气，憋住，抓住刘朝霞的手腕：“你去把志愿表改了。”
“我不去。”刘朝霞脚底生根，怎么拽也拽不动。
“为什么？”
刘朝霞又开始沉默，嘴角抿得发白，躲开她的视线，脸偏到一边去。
刘筠鹤盯着她无言的脸庞，血气翻涌，咬紧牙关：
“你为什么执意要报中专？你明明那么优秀，年年都考全校第一，你前途光明灿烂，为什么非要自毁前程？”
“我没有自毁前程，中专挺好的，出来就可以当老师，吃商品粮……”
“不是这样的！”
牙齿咬得太紧，刘筠鹤下颌酸痛，她强压着怒气说：“你会刚满十八岁就出来工作，十九岁在单位遇见一个家暴愚孝的男人，二十岁怀上孩子，不得不结婚。”
“你初次生产艰难，无人照顾。生了个女孩，婆婆匆匆赶来，嘱咐医生，务必把胎盘翻过来，这样下一胎会生儿子。你全部的价值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会像母猪下崽一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想起妈妈的前世，她有些哽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教师工资微薄，你在家中更是没有话语权。公婆的冷嘲热讽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你，你终于开始后悔，为什么如此潦草地对待自己的人生？你向公婆还嘴，换来丈夫长达十余年的家暴。”
“你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你的身体逐渐被拖垮，最后甚至完全枯萎。”
一滴泪留下，刘筠鹤用掌根向上抹去，看着刘朝霞如今鲜活的脸庞，她眼泪又如珠子一般掉落，
“不报中专好不好？”
刘朝霞张开嘴含糊几声，却说不出话来。
她显然预料不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将脱轨滑向如此惨烈的结局。
刘朝霞向后退了几步，靠在身后贴着瓷砖地图的墙上。
刘筠鹤把她拉过来，直面墙上的世界地图。
用白色瓷砖拼成的世界地图，占据了大半个墙面。
广袤的五大洲、蔚蓝的七大洋都悉数在列，两侧贴着鲜红色的标语。
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我知道你出生在贫困县的农村，没有去外面看过。”
刘筠鹤指向地图，“今年年初，邓公发表南方谈话，大批官员下海，无数行业井喷，东方风来满眼春。今年夏天，奥运会将在巴塞罗那举办，数万人汇聚此地，超越自我、突破人类极限。”
“1992年，是光荣和梦想迸射的一年。每个人都在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斗志昂扬，气势磅礴。”
刘筠鹤回头看向妈妈，“你为什么不往前走走呢？世界很大，不止念中专这条出路。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刘朝霞轻声说。
刘朝霞正目光柔和地看向地图，眼神暗含希冀。
刘筠鹤突然感觉脸火辣辣的，她突然明白，刘朝霞什么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没钱，因为穷。”
刘朝霞仍仰头看墙，月光像水一样流在她身上，“外面再好，我都没法去。家里供不了两个高中生。”
刘筠鹤反驳：“等你大学毕业，你会有大出息的，能赚更多的钱。”
“这还要等整整七年，家里长辈身体都不好。”
刘朝霞平静地说：“我不想家里出现变故时，自己还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学生，手里掏不出一分钱。”
“我在办流动小卖部啊，一个月挣得顶你爹两个月工资……”
刘朝霞摇头：“不顶用的。那个不稳定的小本生意改变不了局面。”
她认真地看向刘筠鹤，似是把自己的梦想一起托付给她，“你上了高中要好好学习，别再分心搞这些了。”
刘筠鹤鼻子一酸，有千言万语堵在喉中。
妈妈的抉择如过去千万般一样，永远以她为先，永远为她考虑。
可是我再也不要你的牺牲，我来此地，就是为了回报你。
眼泪簌簌落下，刘筠鹤抬手抹了一把泪，缺什么都没法说。
巨大的疲惫袭来，她来1992年这两个月，瞎折腾了一堆，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路边传来摩托的轰鸣，紧接着刺眼的车灯亮起，刘筠鹤抬手遮掩。
“走不走啊！我刚刚碰到了李郭庄的老瞎子，他说你爹今掂了一桶酒！”
史大东坐在他那辆侉子上，朝刘朝霞喊：“你爹估计今晚又得喝得烂醉，有你娘好受的咯！”
刘筠鹤和刘朝霞对视一眼，二人急忙上车，又捎上了不远处的张主任。
史大东猛拧油门，锋利的晚风像鞭子一样抽在刘筠鹤的头上。
冷风让她的发昏的头脑温度急降，思绪终于清醒一点。
刘筠鹤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捋顺一团乱麻。
最后，她敏锐地捕捉到某个词汇：
“史大东，你刚刚说，碰到了哪个村的盲人？”
“李郭庄啊！”
史大东扭头，鼻子发出一声嗤笑，“就和你们村挨着，你这都不知道？”
刘筠鹤确实不知道刘堂村隔壁，有个郭李村。
她所熟知的，是后世被冠以艾滋聚集地之名，被广泛报道的郭李村。
那里的村民大部分以卖血为生，有三分之二的家庭存在艾滋患者。
凛冽的冷意从刘筠鹤的后背冒出来，她竟不知，郭李村离自己如此之近。
摩托车路过卖血的蓝色帐篷，夜已深，那里仍然涌着络绎不绝的人潮。
如今92年刚刚过半，04年本省才在全省卖血人员中进行拉网式普查。
这一查，足足查出了三万多名艾滋感染者，其中死亡近五千例。
92年到04年，在这漫长的十二年前，刘筠鹤感到无所适从。
她连一个县的卫生局长都搞不定，更何况全省呢？
刘筠鹤抱住自己的肩膀，张主任坐在她左边垂着头，双手捂住脸，插进头发。
刘筠鹤偷瞄了张主任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一定是在忧心妻子的医药费吧。
刘筠鹤此刻无比厌恶自己。
她斩断了张主任最后的浮木，却没有施手救援的能力。
右边的刘朝霞也沉默不语，她明知世界广阔，却还是因为贫穷，再一次选择报考中专。
刘筠鹤穿越前家境优渥，衣食无忧。
她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一秒。
如今贫穷像千万把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胸口，将她的心戳了个空荡荡的大洞。
厄运避无可避，准确无误地降临在每一个穷人头顶。
摩托车奔着姥姥家疾驰，那里又在上演重复过无数次的暴力场景。
即使他们全力加速，又能赶得上吗？
姥爷会不会已经拽住姥姥的头发，姥姥是不是又伏在地上无助哭泣？
刘筠鹤的心被攥紧，膝盖忍不住发抖。
她上次对姥爷的威慑，会不会让这次的暴力更加不留情面？
她的介入，是不是为所有糟糕的局面添了一把火？
摩托再一次加速，刘筠鹤握紧栏杆。
他们驶向92年的茫茫夜色中。
黑夜没有边际，黑夜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到省的数据全部做了模糊处理，并不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