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愣了一阵，抢先开口：“谁准许你这么想的！空口无凭便污人清白！”
说完，他好似气不过一样，抬手去推唐清梦的肩膀。唐清梦显然是做足了对峙的准备，轻轻一闪便让他扑了个空。
“你先回府，”陈南礼朝王时道，“明日孤不上朝，若有人朝你发难，避其锋芒，切莫与人起了龃龉。”
王时还欲与唐清梦再辩几句，听陈南礼云淡风轻又道：“去吧。”
马车里只剩下唐清梦与陈南礼二人，车夫也被王时支到了一边。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凝重，唐清梦冷眸盯着他，眼里像藏了化不尽的霜雪。
陈南礼像是能感同身受这寒冷一般，拢了拢外袍，叹了口气问：“为什么怀疑孤？”
“殿下也清楚，这些都不是巧合，对吗？”
“对。”陈南礼终于承认，“背后另有他人。”
唐清梦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无声地红了眼眶，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向窗外。
街景繁华，车马川流不息。这是大陈京都最平凡不过的一天，百姓安康，万民和乐。为官者享受赞誉，为民者安居乐业。只不过没人知晓，眼下生活一派风恬浪静，是因为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从来没走到台面上去。
“你们什么都知道。”唐清梦喃喃，“只是不告诉我。”
“幕后之人心思诡谲，孤只觉得像同一人出手，并不能摸清他的具体身份和意图。”陈南礼摸了摸她的鬓发，“总之，你相信孤，这些狠毒到骨子里、视人命如草芥的事，绝非出自东宫。”
“翁老不会说谎，”唐清梦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的刹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回去，却又在下一瞬握住对方，“是你再骗我。”
“你信他都不信孤，”陈南礼哑然失笑，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你个小没良心的。”
“翁老著《良策》与《治国十二论》的时候，连殿下都尚在襁褓之中。何况连我兄长都曾想拜他做老师，”唐清梦越说语气越低，“这样一位鸿儒学士，没必要冒着风险骗我。”
陈南礼对被她坏疑的理由逗笑，脸上还强忍着笑意：“所以他和你说，昔日灭棋仙一家人的凶手是孤？”
“他没明说，我猜的。”
说到这，唐清梦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呐，闷闷的像是从鼻腔里哼哼出来一样。
陈南礼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吻了吻她的眼睫：“往后入朝，有些争斗嗅觉总是好的，只不过现下你对东宫和朝局还不清楚，有些人、有些事不要一味信任，也不要一味怀疑。孤在你这儿，可不是第一次蒙了冤。”
陈南礼的唇和他的指尖一样，落到她脸上都是冰霜一样的温度。许是唐清梦对他并无半点男女之情，纵然他两次吻她，除了后怕与安抚，她也没感受到半分情爱的意思。
可他若是不喜欢我，还亲我干嘛？
然而这问题现在没那么重要了，唐清梦在陈南礼话音落下的刹那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两
个人近乎脸贴着脸(s)?()，
只隔着方寸距离()?()，
但凡有人此刻偏头就能吻上去。
陈南礼没料到经过他这番费尽心思的安抚(s)?()，
唐清梦还会出此下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姿势僵硬动弹不得。
指尖露出匕首的寒光，唐清梦主动蹭了蹭他的脸，在他耳边道：“我不想要温存，我想从殿下口中听一句真话。”
“殿下一边亲我一边骗我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心虚吗？”
*
嘭——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尖叫中轰然倒塌，火舌一点点舔舐上他的衣袍，任他如何拍打都不会熄灭。
四周已然是一片火海，目之所及除了跃动的火苗和燃烧的建筑，再无其他痕迹。
有人在门外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从声嘶力竭到微不可闻，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好靠着一根柱子坐下来。燃烧的木制柱子并未给他带来滚烫的灼烧感，反而还有一点清凉涌上他的脊背。
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嘴角浮上很浅的笑，阎王殿是什么样的？
我好累啊，我真的走不动了。
——可太子还没等到我回去，我的使命和任务还没完成，我不能辜负他。
陈寄昀阴沉着脸守在床边，看着侍从忙前忙后，那碗药还是一滴不剩地洒了出来，丝毫没灌进齐涣口中。
床边跪着一众大夫，都是他连夜从江南各处医馆搜罗来的人才，甚至连受灾救济棚子里的医者也被他拎来叩在府中。
齐涣好洁，伤口没痊愈就吵着要洗澡，伤口不小心沾了水后迅速发了炎。起初尚且不严重，换了药继续敷着，紧接着人的精神就不大对，昏昏沉沉了七日，终于在一个早晨一头栽倒在陈寄昀怀里。
陈寄昀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差点没把伺候齐涣的侍从拉出去凌迟。
高热烧了三天也没退下去，齐涣身子烫得像从火堆里滚了一圈，连带着人也开始说胡话。
“这药要是灌不下去，人恐怕就……”
跪在地上的郎中小声议论，不敢触了这京城而来的三殿下的霉头。
“他不能死，”陈寄昀转过头，视线从一众低头瑟缩的大夫身上扫过，“能救他命的，赏六品官。”
原本议论纷纷如何救人如何保住自己小命的大夫霎时陷入沉默，搜肠刮肚想着如何从阎王爷手里抢下这条性命，好为自己、为全家、为子孙后代博得一个好前程。
床上躺着的人此时突然喃喃呓语一句，惊得陈寄昀立刻扑过来叫他的名字：“阿涣！”
“殿下……”齐涣紧闭着眼睛，不知又陷入了何种梦境，眉头拧得像是要打上结，“求求你，放过他……”
陈寄昀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叫醒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放放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涣醒醒——”
齐涣的眼睛好像真的睁开一道缝隙，瞳孔却并未聚焦在哪里，又喃喃自语道：“殿下，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