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你心中，孤这个太子，是天下第一有眼无珠之人。”
陈南礼缓慢地站起来，走到齐涣身边，在唐清梦诧异的目光中赤手空拳地握住短刀的刀锋，将短刀从齐涣的脖子上移开。
鲜红的血珠霎时从刀锋边奔涌出来，连成一线顺着陈南礼素白的手腕滑落。他的皮肤是带着病态的白，因为过于用力而绷起的青筋在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尤甚明显。
齐涣丝毫不将唐清梦的威胁放在眼里，忙去将陈南礼的手从短刀上剥开，朝外面喊道：“叫大夫来！殿下受伤了！”
门外一直守着的侍从应声离开，紧接着有婢女手持放着纱布和药膏的托盘进来。
沾着血的刀被丢在华贵无比的地毯上，殷红的血迹与地毯上的花纹融为一体，若非细细辨认看不出任何痕迹，反而是泛着寒光的刀背更加刺目。
婢女见了刀光脸上毫无畏色，将托盘放下后朝陈南礼福了福身：“殿下可要通知禁军首领来？”
陈南礼抬起那只并未受伤的手，朝门口一指：“滚。”
婢女仍无惶恐瑟缩之态，恭敬得体地低头行礼告退，只是在退出殿门的刹那抬头看向唐清梦。
虚无缥缈的视线投到她的身上，唐清梦警觉地望过去，却找不到视线的源头，只见殿门口四下无人，仅剩逐渐消失了的影子。
陈南礼拿起药膏随意往手上一糊，并不在意伤口仍旧往外渗着血：“看到了吗？这东宫上下，到处都是三皇子的爪牙。驻守东宫的禁军首领暗中投靠了三皇子，东宫的大半侍从仆役也是三哥亲手安排。你猜得没错，孤府中唯一可用的幕僚，”
陈南礼望向坐在他身边、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的齐涣，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确也是三皇子派来的人。”
“三殿下老谋神算，比不得殿下心思恪纯，”齐涣将纱布尾端打了个结，端着托盘站起来，“这局大棋从殿下获封太子就已经着手安排。”
“若想破局，黑子就要孤身入敌营为饵，方才能博得撬动败局的机会。”托盘被齐涣放到了唐清梦手中，“我就是这枚破局的棋子。”
唐清梦愣愣地看着托盘里染血的纱布，颠覆她认知的消息尚来不及思索，血腥气就混着草药的味道铺面而来，呛得她胃里翻江倒海。齐涣斜睨她一眼，又道：“这就受不了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防不胜防，哪次伤得不会比现在更重？”
“算了，”陈南礼接下托盘，看着唐清梦的眼睛，“你比容安要勇敢得多。”
托盘在他手里打了个转，横中直撞地飞进齐涣手中。剩了大半的药膏洒在他的衣襟，留下一道带着药香的痕迹。齐涣看着脏了的衣裳佯装怒气，手里收拾药膏与纱布的动作却并不停下。
陈南礼虽看着唐清梦，话里却是吩咐齐涣：“把孤的药端来，再去换件衣服。身为太子门客，光天化日之下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
齐涣把药瓶和纱布随便往托盘上一扔，从鼻腔里冷哼出一句：“你倒是难得主动想起吃药。”
殿门被齐涣关上，偌大的宫殿内只剩陈南礼和唐清梦两人一站一坐无声地对峙。
唐清梦不敢直视那双乌黑的眸子。陈南礼的眼睛像藏了经年不化的冰雪，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够让人通体生寒。众皇子中，他生得最肖似陛下。与生俱来的好皮囊与即便懒懒散散地躺在那里也不会削减半分的威严感共同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若非一张带着病容的脸，他几乎是标准的帝王骨明君相。
“你比你兄长多了几分豪迈，”陈南礼低下身将短刀捡起来，递回到唐清梦手里，“他可从没拿刀的胆识与力气。”
他握着唐清梦的手，将短刀的刀尖挥向自己的眉心。唐清梦不曾料到他竟会有此动作，惊叫一声将刀扔到了一边。刀尖擦着陈南礼的额前，铿的一声掉在地上。
唐清梦高呼一声：“殿下！”
陈南礼攥着唐清梦的手腕，力度分毫不减：“但他却有胆子在孤的眼皮底下，玩一场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把戏。”
一封信被扔到唐清梦脸上，她挣脱开陈南礼的桎梏，将盖了太子私印的信捡起打开。
里面寥寥几笔，却足以让唐清梦变了脸色。
“沾着血的血衣？”唐清梦丝毫未意识到信纸已经在她手里皱成一团，“我跌下悬崖，连尸骨都不见了？”
陈南礼将信从他手里拿过，展平放到桌上，打量着看似与信中笔迹无异的落款：“你兄长用心良苦，从此世上再无唐家罪女唐清梦，只剩一个东宫棋待诏秦枕言。不论三皇子如何拿孤救人一事做文章，而今看来都已死无对证。”
“那我……”
唐清梦一时理不清个中缘由和多方势力此起彼伏的争端，只觉得命运似乎从此刻真正脱离了自己的把握。兄长将她这艘孤舟推上太子的航程，又为她筑起坚不可摧的城墙，抵挡来自暗处的风浪。
陈南礼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起，眼神再度落到唐清梦身上：“你要对得起他。”
——你要对得起他。
你要记住他费尽心思的筹谋，记住他名满天下的才学，记住他算无遗策的部署，然后步履不停他向前走，爬到那个位子上，连同他的荣光……
唐清梦没什么底气：“可我只会下棋。”
“那就足够了，”陈南礼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排布，“朝局如棋局，你棋下得好，学起朝局利弊来也不会太慢。待岚之回来，让他教你。至于岚之这个人——”
陈南礼顿了顿，继续说：“他本是三皇子埋伏在东宫的人，念着与孤幼时的情谊，和孤剖白了心思便不再为三皇子所用，只帮着孤传递些假消息用于混淆视听。”
“太子与齐先生好谋略，”唐清梦不咸不淡地称赞一句，“用人之道，朝中当数殿下。”
陈南礼听出了她话中对齐涣的不满，却并不置喙，只接着交代了哪些宫人所属三皇子，哪些宫人可以信任。唐清梦听着一个个名字从陈南礼口中念出，不由得心惊肉跳。仅仅东宫之中，可堪信任的宫人不足三成，更无论朝中太子的羽翼。
“在这些人面前谨言慎行，更不要显露你的半分才能。三皇子自诩天下棋圣，无人能敌，这些年借着赏识切磋的名义，明里暗里害了不少有名的棋手，”陈南礼又嘱咐了一句，“依他的脾气，恐怕要让你——”
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唐清梦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宫中秘辛，凑过头却见他掩着嘴小声道：“给孤倒杯茶。”
她不情愿地起身，将陈南礼先前晾到一边的茶水递到他面前。陈南礼拿起茶杯已经意识到不对，喉头一甜，茶水连着鲜血一同喷到了棋盘上，殷红的血盖住了半边棋局。黑白相间的棋局突然多了大片刺目的猩红，吓得唐清梦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门突然被人推开，齐涣端着药罐走进来，边走边说：“今日喝药的时候没逃，殿下可以多吃两块蜜饯——”
药罐落地咔嚓一声碎成几片，里面温着的药汤尽数洒在齐涣的鞋和地毯上。齐涣似乎丧失了痛觉，察觉不到药汤的温度，飞快扑到失去意识的陈南礼身边，厉声呵斥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人去请大夫！”
*
乌云蔽日，天上如同藏着一口泛滥的井，一刻不停地涌出雨水洒向人间。大雨接连下了三日，不曾有一瞬减小的趋势。江南水患严重，为减轻沿岸受灾程度地方官员纷纷下令开闸泄洪，下游的乌曲江水位涨了不少。又逢连日大雨，江上最重要的漫江坝，竟有了决口的征兆。
唐清秋倚在窗边压低了声音咳嗽，信中所言属于唐清梦的血衣被他牢牢攥在手中。身边有人小声劝他节哀，他面子上粗略应付过去，独自一人待在避风的角落，裹紧了仅有的能够为他带来温暖的薄被。
解差带着差役进来，示意差役将闲杂人等驱散。待屋内只剩他与唐清秋一人，恭恭敬敬地坐到了唐清秋对面。
“小人仅能护送公子至此，”解差抱拳道，“依照惯例，乌曲镇以南地带，由各地狱卒押解流放队伍至岭南。”
唐清梦微微颔首：“代我谢过你主子。”
解差见他毫无对未来的担忧，语气急了三分：“公子就不再考虑三殿下提出的条件？太子一脉的势力日薄西山，东宫易主指日可待，公子何不另择良主，也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代我谢过你主子，”唐清秋又重复了一遍，“唐家子弟，从没有做二姓家臣的道理。”
这话像是一巴掌抽上解差的脸，解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定格在一个隐忍不发的表情。
“公子若是回心转意，上路前随时可以告诉小人，小人披肝沥胆也会转告三殿下。”
解差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见他离开，唐清秋才敢撤了力气软下身子瘫在墙角，绷紧的嘴角迎来放松，鲜血当即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又被他及时拿着血衣擦掉。
窗外雨声阵阵，雨滴泄愤一般狠狠砸在窗上。墨色的天被一道闪电照亮，白光映在他对面的墙上，墙上斑驳的痕迹仅在这一刻变得明晰，转而又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炸开的雷，夹杂着山崩地裂之势压向本就没有光明的世间。
不安的犬吠声、急促的奔走声、怯懦的哭嚎声混为一团，唐清秋侧耳细听才从中分辨出最重要的一句呼号：
“快跑！大坝决堤了！”
“原来在你心中，孤这个太子，是天下第一有眼无珠之人。”
陈南礼缓慢地站起来，走到齐涣身边，在唐清梦诧异的目光中赤手空拳地握住短刀的刀锋，将短刀从齐涣的脖子上移开。
鲜红的血珠霎时从刀锋边奔涌出来，连成一线顺着陈南礼素白的手腕滑落。他的皮肤是带着病态的白，因为过于用力而绷起的青筋在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尤甚明显。
齐涣丝毫不将唐清梦的威胁放在眼里，忙去将陈南礼的手从短刀上剥开，朝外面喊道：“叫大夫来！殿下受伤了！”
门外一直守着的侍从应声离开，紧接着有婢女手持放着纱布和药膏的托盘进来。
沾着血的刀被丢在华贵无比的地毯上，殷红的血迹与地毯上的花纹融为一体，若非细细辨认看不出任何痕迹，反而是泛着寒光的刀背更加刺目。
婢女见了刀光脸上毫无畏色，将托盘放下后朝陈南礼福了福身：“殿下可要通知禁军首领来？”
陈南礼抬起那只并未受伤的手，朝门口一指：“滚。”
婢女仍无惶恐瑟缩之态，恭敬得体地低头行礼告退，只是在退出殿门的刹那抬头看向唐清梦。
虚无缥缈的视线投到她的身上，唐清梦警觉地望过去，却找不到视线的源头，只见殿门口四下无人，仅剩逐渐消失了的影子。
陈南礼拿起药膏随意往手上一糊，并不在意伤口仍旧往外渗着血：“看到了吗？这东宫上下，到处都是三皇子的爪牙。驻守东宫的禁军首领暗中投靠了三皇子，东宫的大半侍从仆役也是三哥亲手安排。你猜得没错，孤府中唯一可用的幕僚，”
陈南礼望向坐在他身边、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的齐涣，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确也是三皇子派来的人。”
“三殿下老谋神算，比不得殿下心思恪纯，”齐涣将纱布尾端打了个结，端着托盘站起来，“这局大棋从殿下获封太子就已经着手安排。”
“若想破局，黑子就要孤身入敌营为饵，方才能博得撬动败局的机会。”托盘被齐涣放到了唐清梦手中，“我就是这枚破局的棋子。”
唐清梦愣愣地看着托盘里染血的纱布，颠覆她认知的消息尚来不及思索，血腥气就混着草药的味道铺面而来，呛得她胃里翻江倒海。齐涣斜睨她一眼，又道：“这就受不了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防不胜防，哪次伤得不会比现在更重？”
“算了，”陈南礼接下托盘，看着唐清梦的眼睛，“你比容安要勇敢得多。”
托盘在他手里打了个转，横中直撞地飞进齐涣手中。剩了大半的药膏洒在他的衣襟，留下一道带着药香的痕迹。齐涣看着脏了的衣裳佯装怒气，手里收拾药膏与纱布的动作却并不停下。
陈南礼虽看着唐清梦，话里却是吩咐齐涣：“把孤的药端来，再去换件衣服。身为太子门客，光天化日之下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
齐涣把药瓶和纱布随便往托盘上一扔，从鼻腔里冷哼出一句：“你倒是难得主动想起吃药。”
殿门被齐涣关上，偌大的宫殿内只剩陈南礼和唐清梦两人一站一坐无声地对峙。
唐清梦不敢直视那双乌黑的眸子。陈南礼的眼睛像藏了经年不化的冰雪，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够让人通体生寒。众皇子中，他生得最肖似陛下。与生俱来的好皮囊与即便懒懒散散地躺在那里也不会削减半分的威严感共同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若非一张带着病容的脸，他几乎是标准的帝王骨明君相。
“你比你兄长多了几分豪迈，”陈南礼低下身将短刀捡起来，递回到唐清梦手里，“他可从没拿刀的胆识与力气。”
他握着唐清梦的手，将短刀的刀尖挥向自己的眉心。唐清梦不曾料到他竟会有此动作，惊叫一声将刀扔到了一边。刀尖擦着陈南礼的额前，铿的一声掉在地上。
唐清梦高呼一声：“殿下！”
陈南礼攥着唐清梦的手腕，力度分毫不减：“但他却有胆子在孤的眼皮底下，玩一场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把戏。”
一封信被扔到唐清梦脸上，她挣脱开陈南礼的桎梏，将盖了太子私印的信捡起打开。
里面寥寥几笔，却足以让唐清梦变了脸色。
“沾着血的血衣？”唐清梦丝毫未意识到信纸已经在她手里皱成一团，“我跌下悬崖，连尸骨都不见了？”
陈南礼将信从他手里拿过，展平放到桌上，打量着看似与信中笔迹无异的落款：“你兄长用心良苦，从此世上再无唐家罪女唐清梦，只剩一个东宫棋待诏秦枕言。不论三皇子如何拿孤救人一事做文章，而今看来都已死无对证。”
“那我……”
唐清梦一时理不清个中缘由和多方势力此起彼伏的争端，只觉得命运似乎从此刻真正脱离了自己的把握。兄长将她这艘孤舟推上太子的航程，又为她筑起坚不可摧的城墙，抵挡来自暗处的风浪。
陈南礼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起，眼神再度落到唐清梦身上：“你要对得起他。”
——你要对得起他。
你要记住他费尽心思的筹谋，记住他名满天下的才学，记住他算无遗策的部署，然后步履不停他向前走，爬到那个位子上，连同他的荣光……
唐清梦没什么底气：“可我只会下棋。”
“那就足够了，”陈南礼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排布，“朝局如棋局，你棋下得好，学起朝局利弊来也不会太慢。待岚之回来，让他教你。至于岚之这个人——”
陈南礼顿了顿，继续说：“他本是三皇子埋伏在东宫的人，念着与孤幼时的情谊，和孤剖白了心思便不再为三皇子所用，只帮着孤传递些假消息用于混淆视听。”
“太子与齐先生好谋略，”唐清梦不咸不淡地称赞一句，“用人之道，朝中当数殿下。”
陈南礼听出了她话中对齐涣的不满，却并不置喙，只接着交代了哪些宫人所属三皇子，哪些宫人可以信任。唐清梦听着一个个名字从陈南礼口中念出，不由得心惊肉跳。仅仅东宫之中，可堪信任的宫人不足三成，更无论朝中太子的羽翼。
“在这些人面前谨言慎行，更不要显露你的半分才能。三皇子自诩天下棋圣，无人能敌，这些年借着赏识切磋的名义，明里暗里害了不少有名的棋手，”陈南礼又嘱咐了一句，“依他的脾气，恐怕要让你——”
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唐清梦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宫中秘辛，凑过头却见他掩着嘴小声道：“给孤倒杯茶。”
她不情愿地起身，将陈南礼先前晾到一边的茶水递到他面前。陈南礼拿起茶杯已经意识到不对，喉头一甜，茶水连着鲜血一同喷到了棋盘上，殷红的血盖住了半边棋局。黑白相间的棋局突然多了大片刺目的猩红，吓得唐清梦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门突然被人推开，齐涣端着药罐走进来，边走边说：“今日喝药的时候没逃，殿下可以多吃两块蜜饯——”
药罐落地咔嚓一声碎成几片，里面温着的药汤尽数洒在齐涣的鞋和地毯上。齐涣似乎丧失了痛觉，察觉不到药汤的温度，飞快扑到失去意识的陈南礼身边，厉声呵斥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人去请大夫！”
*
乌云蔽日，天上如同藏着一口泛滥的井，一刻不停地涌出雨水洒向人间。大雨接连下了三日，不曾有一瞬减小的趋势。江南水患严重，为减轻沿岸受灾程度地方官员纷纷下令开闸泄洪，下游的乌曲江水位涨了不少。又逢连日大雨，江上最重要的漫江坝，竟有了决口的征兆。
唐清秋倚在窗边压低了声音咳嗽，信中所言属于唐清梦的血衣被他牢牢攥在手中。身边有人小声劝他节哀，他面子上粗略应付过去，独自一人待在避风的角落，裹紧了仅有的能够为他带来温暖的薄被。
解差带着差役进来，示意差役将闲杂人等驱散。待屋内只剩他与唐清秋一人，恭恭敬敬地坐到了唐清秋对面。
“小人仅能护送公子至此，”解差抱拳道，“依照惯例，乌曲镇以南地带，由各地狱卒押解流放队伍至岭南。”
唐清梦微微颔首：“代我谢过你主子。”
解差见他毫无对未来的担忧，语气急了三分：“公子就不再考虑三殿下提出的条件？太子一脉的势力日薄西山，东宫易主指日可待，公子何不另择良主，也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代我谢过你主子，”唐清秋又重复了一遍，“唐家子弟，从没有做二姓家臣的道理。”
这话像是一巴掌抽上解差的脸，解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定格在一个隐忍不发的表情。
“公子若是回心转意，上路前随时可以告诉小人，小人披肝沥胆也会转告三殿下。”
解差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见他离开，唐清秋才敢撤了力气软下身子瘫在墙角，绷紧的嘴角迎来放松，鲜血当即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又被他及时拿着血衣擦掉。
窗外雨声阵阵，雨滴泄愤一般狠狠砸在窗上。墨色的天被一道闪电照亮，白光映在他对面的墙上，墙上斑驳的痕迹仅在这一刻变得明晰，转而又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炸开的雷，夹杂着山崩地裂之势压向本就没有光明的世间。
不安的犬吠声、急促的奔走声、怯懦的哭嚎声混为一团，唐清秋侧耳细听才从中分辨出最重要的一句呼号：
“快跑！大坝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