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鹊不孤 > 第 41 章 这笔冤孽债,往后八十年我来偿还...
    谢循一出宫门,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怀疏,眉眼似染上薄霜,应是等了许久,一见谢循便垂首道:“公子,长公主府上有动静了,是……薛少卿亲自去接的。”

    谢循心里挂着方才周承璋所言,一时没应声。怀疏便问道:“永宁寺那头,已查出来人是北越的。”

    谢循回过神来,接道:“意料之中,长公主身份高贵,对人从来疏远,唯独亏欠驸马,对那边自然容忍些。”顿了顿又道,“薛时澜亲自去的刑部?现在人在哪?”

    怀疏答道:“应是还在长公主府,依公子的吩咐,他们也查到洪姑娘现下住在书斋,不过只留了眼线,没再轻举妄动。”

    谢微与洪瑛在马车上等了许久,都已薄醉,昏昏欲睡,谢微掀帘子催了一声:“大哥,别在风口上站着了。”

    谢律心事重重,舒了口气道:“怀疏,你上车回话吧,我骑马吹一吹。”

    怀疏正准备婉拒,就听谢循道:“罢了,由他吧。”转身便上了车,怀疏也跟着上去了。

    谢循的马车走在前头,女眷的马车跟在后头,绕路将洪瑛送到书斋,一行人才回侯府,到家时谢微眼皮直打架,谢律却是瞪着一双眼睛,眉目凝着愁绪,谢循瞧他心里憋着话,点点头让他跟来。

    “怎么?进趟宫,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周玥同你说什么了?跟霜打了似的。”谢循给自己斟了杯热茶,去去寒气。

    谢律往椅子上一摊,十分头疼地扶着额:“大哥,我是真不想耽误她,才多番直言,可……”

    谢循抬眼,示意他接着说,谢律满脸懊丧:“大哥,你知道老王爷身患腿疾吗?是早年征战时留下的,原本在京城将养了许多年,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可为着周玥多番哀求,硬是撑着这把老骨头,去了阪州。”

    “当初我被围在芦苇沼,身边亲卫近乎死绝了,只有三四个勉力支撑,渴了就喝泥水,饿了就啃芦苇杆,饶是如此境地,我亦从未想过要逃,若不收拾了这般海寇,我哪有脸去见父亲?”

    “可是大哥,你知道老王爷同我说什么吗?他撑着肿痛变形的膝盖,在我塌前道‘子聿,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①。你好好珍重自己,就是尽孝了,若肯回京将养,便也全了老夫爱女之心。’老王爷一片慈爱,纯然肺腑,我自是不敢不从命。”

    谢循也慨然:“可怜天下父母心。”

    谢律长吁短叹:“唉,所以我才不好硬驳了这门亲事,只是周玥就像块臭石头,实在冥顽不灵,饶是我同她嘴皮子都磨烂了,她自有一番主意,那日在坤宁殿,她远远同我撂下一句话:‘谢子聿,你肯也好,不肯也好,父王既已替我受了这遭罪,我就不能让他老人家白吃这趟苦,往后就算你与我相看两厌,互为怨偶,这桩姻缘也是在月老树上钉死了的,即便这是笔冤孽债,往后八十年我来偿还。’也不知道老王爷谦恭仁厚的,怎么养出这么执迷不悟的女儿?”

    “大哥,我是没法子了,这事是在陛下面前过了眼的,怕是过不了几个月,就要一顶

    花轿把我抬进北襄王府咯。”

    谢律整个人歪睡着()?(),

    脸上说不出的郁结()?(),

    话里话外俨然是把自己当成砧板上的死鱼()?(),

    任周玥揉搓了。

    谢循也不好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只道:“当日救你不易,老王爷不顾安危,从海寇的包围圈里硬撕出了一条口子,左谦才有机会带人进去寻你,若再迟几日,就算饿不死,也要被沼泽里的蚂蟥活吃了,大哥不好劝你,只是咱们家欠北襄王府一条命,濮阳郡主一意孤行,是将她父亲的性命割一半让给你的,若非真心爱重你,怎会忍心?你且好好想想吧。”

    谢律久久不语,谢循拍拍他的肩:“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先去休息。”

    谢律沉默起身,弯腰作了一揖便转身回房了,谢循从怀里掏出芙蓉佩,搁在烛火下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终是将它束之高阁。

    一轮明月两处闲愁,赵拂荻也拿面前的情圣无计可施。

    “你说你,这个,钟情于我,那你是喜欢我哪里啊?是这张脸吗?”赵拂荻揪住自己的脸颊肉问道。

    薛绎见她手重,已捏出了红印子,不忍地摩挲了两下:“情之所钟,虽丑不嫌②,更何况阿荻生得如此可爱,我亦倾之。”

    赵拂荻啪地一下把他手打下来,指着脸道:“首先,我长得不丑,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但是不丑。其次,你喜欢这张脸,可以让人做个什么□□,扒在一个性子好的姑娘身上,这是愿打愿挨的买卖,未必找不到合适的。最后,我还是祝你幸福,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薛绎见她振振有词,垂眸道:“在我心中,阿荻更甚巫山神女、洛神宓妃,性情虽与从前不同,我倾慕阿荻之心未变,如磐石无转移③。”

    赵拂荻气乐了:“你还真是个活情圣,说白了,你爱的是从前的她与从前的记忆,我只不过是寄托情感的工具,若我毁容了,破相了,面目全非了,在我身上没有半点她的影子,全然是个陌生人,你还会爱屋及乌吗?你不要骗自己,也别想骗我。”

    薛绎默然道:“从来就不是爱屋及乌,从前的你是你,如今的你也是你,往后的你一样是你,我不舍从前的记忆,这也并不妨碍我期待未来的相处,阿荻,你在怪我,我知道的,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赵拂荻累了大半夜,唾沫星子横飞,心下焦躁难安:“我不怪你,真不怪你,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等我休息好,再与你辩论。”

    薛绎只当她是默认了,粲然一笑,将她的手搁在掌心:“阿荻,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赵拂荻无力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薛绎非得看着她躺下,将被角掖好,才肯离开,走之前仍是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怕她被妖怪抓走了一样。

    赵拂荻翻了个身,回避了纠缠的目光。

    薛绎一迈出房门,穆川就从旁边的阴影里冒出来,附耳说了几句,薛绎方才满目柔情烟消云散,似是被夜里的寒气淬了,眸子里渗出冷来,展开穆川递来的字条。

    “东

    宫不稳()?(),

    朝野上下噤若寒蝉?(小.の说)?[(.)]㈡来?小.の说?.の看最新章节.の完整章节?()?(),

    现在撞上去()?(),

    正中那边下怀()?(),

    吩咐他们都撤了。”

    穆川晃神,迟疑道:“公子的意思是……都撤了?那,书斋那边的呢?”

    薛绎将字条碾碎,随风吹散:“该做的样子都做全了,留着也没用了,杀了吧。”

    穆川更是结舌:“恕属下愚钝,公子意思,究竟是撤了,还是杀了?”

    薛绎扭头无声地看了他一眼,蠢钝愚忠,是个合格的棋子,回心转意道:“书斋那头务必收拾干净,若是谢兰臣长了脑子,也该顺着查到昭阳殿了。吏部的留个马脚,让柳伯鸾记个心眼,大理寺的不必撤,但别引起姚鼎淮的注意,其余的三日之内撤干净。”

    说罢便负手走在前头,穆川俯首跟在后头,细细记下了。

    本以为折腾了一夜,可以暂作休息,脚步行至画棠轩,看见里面灯火荧荧,折步进去,施礼道:“夜已深,母亲还未睡下吗?”

    长公主一头青丝如瀑,未施粉黛的脸有些疲惫,衣裳素雅,似是准备睡下的,不答反问道:“安顿好了?”

    薛绎答道:“是,母亲不必担忧,时澜已安排妥当了。”

    周沅眉心微蹙,就着昏暗烛火,竟有些认不清她自己的儿子:“昨日他们取走你父亲的钤印,想必不只是为了正名吧?”

    薛绎也不辩解:“贺兰徵冒犯母亲,我已训斥过了,父亲的钤印自有大用,母亲不必多问。”

    周沅有些失落,不知是想起亡夫还是担心儿子:“北越一潭深水,贺兰岐不是好相与的,贺兰徵也不是等闲之辈,你掺和进他们之间,只怕会越陷越深啊。”

    薛绎抬眼看着母亲,掷地有声:“父亲已被人利用过一回,我不会再步他的后尘,贺兰岐命数已尽,他的命本该在贞化十年就绝了,容他苟延残喘数年,已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贺兰徵根基不稳,母亲是在怕什么?”

    周沅脸色苍白,看着这张八分肖似薛棠的脸,骨子里却是和自己一样执拗,想到数年前的变故,也只能付诸一笑:“你父亲没说错,这个脾气,还真是随我。停云轩的那位,终究与你不是一路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莫要重蹈我当年覆辙。”

    薛绎敛眉道:“不敢劳母亲操心。时候不早了,母亲早些歇下吧,时澜不打扰了。”

    周沅抬抬手:“你去吧,日夜兼程地赶回京,还没好好休息,仔细累坏了身子。她的事我可以不过问,你不必特地叮嘱。”

    薛绎从画棠轩出来后,顿感身心疲惫,方才还呕了一口血,眼前的确有些虚浮,喝了盏参茶,梦里睡得也不安稳,总是惊醒,五更天时就醒了,衣衫被汗水打湿,也就再无困意了。

    薛绎起身去停云轩,自顾自地坐在塌旁,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想。

    赵拂荻一睁眼看到他沉吟不语,直想装作没醒,刚要转身,肩膀上搭着一只手,薛绎笑吟吟道:“阿荻既醒了,躲我做什么?”

    PS:①“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出自《大学·第四章》。

    ②“情之所钟,虽丑不嫌”出自《浮生六记》。

    ③“磐石无转移”出自《孔雀东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