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帝台娇色 > ☆46.晉江
    晉江
    很多年以前,她與他同游長安街巷時,他似乎就是這樣握住了她的手,在燈火闌珊處回頭看她,問她累了沒有,是否要回宮。
    舒梵好似被燙到似的,将手抽了回來。
    李玄胤也不在意,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舒梵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似乎是被她問住了,原本閑适的神色也扁的寡淡。
    有那麽會兒,臉上的表情在陰影裏看不清,如墜入水中的墨般徐徐化開。
    舒梵就這麽望着他,沒有躲閃,因為這一刻,她覺得君臨天下的他其實在氣勢上是弱于她的。可再過一會兒,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因為他神情執拗,反倒比從前更加冰冷。
    舒梵覺得他肯定是恨她的,恨她的不告而別。
    可她何嘗不恨他
    他殺了她師父,對她有恩的人。
    她做不到殺了他,也不能,所以只能離開,讓自己淡忘這段回憶,可偏偏他要步步緊逼。他寧可步步為營吞滅南宋,南楚等國,也要讓她退無可退再次回到他身邊。
    天氣太冷了,舒梵垂着頭縮着腦袋在前面走着,走得太快了差點還滑了一跤。
    他本來想抱她,卻被她閃開了。
    她現在只想跟他保持距離。
    李玄胤只能作罷,但也不想離開,就這樣一路如護花使者般走在她身後。舒梵很快就發現,周邊人投來的注目禮越來越多,遑論他們不俗的相貌,他身後跟着的幾個便衣羽林衛氣度也是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家丁。
    她實在不想被這樣圍觀,回頭看他。
    他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 “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去前面吏部侍郎周乾行的府上休憩一二。”
    舒梵應承下來。
    到了府上,吏部侍郎吓得攜全家來拜見,又是一番大陣仗。
    他看舒梵的目光也奇奇怪怪的,他是新貴,以前在地方上任職,并沒有見過舒梵,但皇帝在皇後每年的忌日都要衆大臣前往太和殿瞻仰皇後畫像遺容,所以,他覺得面前這位女子很像故去的先皇後。
    但他怎麽都不會把她和故去的先皇後聯系到一起。
    只是感慨,陛下終于要往後宮添人了,這自然是好事。
    自從先皇後故去後,陛下性子愈發喜怒無常,好大喜功,朝臣苦不堪言,再不能像以前一樣暢所欲言了。
    尤其是在涉及先皇後的問題上,皇帝簡直嚴苛到變态,之前有在奏表中寫錯皇後名字的,不但被削了官還被流放到漠北,與披甲人為奴。
    心裏亂糟糟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忙将花廳整理了出來讓與了他們。
    本想準備點心,李玄胤卻說只要兩盞茶,他不敢再留着叨擾他們,馬上将其他人都叫走了。
    花廳裏很安靜,花倒是開得好,像是常開不敗的幹枝梅。舒梵伸手觸一下,果然碰到幹硬的質感,沒有花朵應有的柔軟。
    “這兩年在南楚過得好嗎”李玄胤問她。
    她知道自己應該回答“挺好的”,雲淡風輕地揭過這個話題,可她非要回答“不好”。
    然後看向他,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她失望了,他什麽反應也沒有,只是柔和地微笑,舒梵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樣不摻雜任何算計,毫無芥蒂的笑容。
    以至于兩人的對話,再次陷入了兩難境地。
    她應該恨他的,可此刻,忽然恨也做不到了,質問也沒辦法開口。許是時間沖淡了太多,現在頗有些過期藥物回味極淡的感覺,情緒提不上來。又或者,她心裏很清楚他這人從不後悔自己做的事,他也不是個對錯導向的人,他只在乎結果和需求,讨論對錯實在沒有意義。
    “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半晌,他看着她開口。
    舒梵沉默地垂着頭,沉默了很久,後來憋出一句大實話: “我不知道要和你說什麽。”
    之前在邊境遇到時,她還能信誓旦旦和他争吵,如今局勢逆轉,連這對峙的底氣都沒有了,只剩下無言以對。
    他也沉默了很久,然後說: “弘策很想你,弘善和思陵也會喊娘親了。”
    舒梵的眼眶有些濕潤。
    “你為什麽如此狠心”
    “都是你逼的。你為了鞏固你的權勢無所不用其極,你讓我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我每每待在瑨宮都于心難安。你如果能瞞我一輩子,我不會離開,可你偏要讓我知道。”
    李玄胤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這是沒有結果的讨論。
    他要掌控話題的先機: “是他費遠先不仁不義,我不怕告訴你,我是南楚人,還是南楚孝文皇後之子,費遠與我母親有舊,所以昔年在掖臺才多次助我。”
    “那他救了你……”
    “他是為了他自己!有朝一日能利用我的身世鉗制朝廷,我怎能讓這種隐患留着”
    舒梵是很了解他的人,一瞬就明白為什麽他要滅了南楚才告訴她,他本質上是不相信任何人的人,只有滅了南楚,再無威脅,才不怕将這秘密告訴她。
    “每個人都有秘密,舒兒,這和我愛你并不沖突。至于費遠,就當我對不起他好了,但他也對不起我,大家扯平了。成王敗寇,他死了只能算他技不如人。”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卻還是柔和下去, “如果你實在不能釋懷,若他還有子嗣,朕會封侯賜爵,贍養他們到老。”
    那日的談話到底為止,是李玄胤送她回去的。
    他轉身上車時還多看了她兩眼。
    不過舒梵沒有看他,面色冷淡地站在那邊。
    李玄胤本來打算上車後便回宮的,馬車馳到半道,他瞥到角落裏一個黑色紅漆的匣子,信手打開,裏面是一盤杏仁餅,是她從前愛吃的,方才擱在角落裏忘記捎給她了。
    他忙吩咐劉全: “回去。”
    “是,陛下。”劉全忙喚人将車趕回去。
    -
    舒梵本要回府,慕容陵此刻從清和殿聽完朝臣的教化課回來,下了馬車便喚住她: “阿姐。”
    舒梵回頭見是他,他手裏還拎着籃紅果,神色便有些怔忡。
    她記得團寶最喜歡吃紅果,一顆心像是被攥了一下。
    慕容陵快走幾步上前,撚了一顆果子塞她嘴裏,笑眼彎彎的: “甜不甜”
    舒梵怔住,可果子都塞嘴裏了,只好尴尬地咀嚼兩下咽了下去。
    另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
    “陛下,還要過去吧”劉全在馬車窗口小心翼翼地詢問,一口氣提在喉嚨裏,已經根本不敢喘氣了。
    李玄胤冷冷一笑,臉色陰沉地将那盒杏仁餅扔出來: “你自己去吧!”
    劉全在窗口堪堪接住那盒餅,望着已經馳遠的馬車欲哭無淚,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送。
    想了老半天也沒敢擅作主張,又帶着餅回去了。
    誰知回到紫宸殿,皇帝在例行寫字的時候又發了兩次火,把筆筒都給砸了。
    卻也不說什麽,只是臉色難看地站在臺階上,旒珠下英俊的面孔如罩寒霜,叫人不寒而栗。
    皇帝寫字時喜歡安靜,只有劉全一個人幫忙研墨。平時這是天大的恩典,這會兒卻像是成了他的催命符,連個一同分擔怒火的小宮人都沒有。
    劉全欲哭無淚,垂着頭縮在那邊不吭聲,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李玄胤顯然沒打算這麽放過這個就近的出氣筒,問他: “楚國公與衛鄉君關系甚篤”
    這我怎麽知道!
    劉全欲哭無淚。
    不過皇帝就這麽逼視着他,他不想死也不能這麽說,磕磕絆絆道: “應是兄妹之誼,衛鄉君昔年在南楚就被封為鎮國公主,聽說是楚君的義妹,兩人情同兄妹。”
    李玄胤冷笑不語,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話術。
    劉全額頭冷汗涔涔,卻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 “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二。那楚國夫人和張鄉君如此善妒,若是二人真有茍私,豈非早就鬧翻天了”
    至于查的結果如何可就與他無關了。
    這招禍水東引顯然起了作用,皇帝沉思片刻,微微一笑: “明日讓楚國公來宣德殿,朕要召見他。”
    對于這種手下敗将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他還沒放在眼裏,只是心裏心緒難平。
    什麽阿貓阿狗也配觊觎他的女人了
    他也是昏了頭了,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李玄胤複又坐下,提起墨跡已幹的筆。
    劉全見狀忙躬身上前繼續替他研墨,看他一筆一劃在紙上書寫下飽含情義的書信,眉心一直跳。
    方才他以為陛下在批注奏表,匆匆一瞥才看清了,他是在寫情書。
    什麽“一日不見卿,思之……”酸得他頭皮發麻,忙不疊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陛下這些年雖外表瞧着仍和從前一樣,卻好似變了很多,總做一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玄胤離開紫宸殿後去了趟東宮,卻被告知太子不在。
    他心裏然,輕車熟路前往重華宮。
    這裏的擺設仍和從前一樣,沒有改變分毫,好似主人尚在。弘策今年七歲了,仍是奶白奶白的臉,但已經褪去了不少稚氣,穿着與他同色的寬大衣袍站在殿內垂淚,瞧見他過來,連忙伸手抹去眼淚。
    父皇嚴厲,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喜歡他哭。
    可這次他卻一反常态地走過來,溫和地牽住他的手說: “想哭就哭吧。”
    弘策馬上哭得稀裏嘩啦,用蟒袍袖子擦了擦鼻涕,又一抽一噎地說: “母妃還會回來嗎”
    “會的,你母妃很快就會回來了。”
    “真的嗎父皇不許說謊。”
    李玄胤慈愛地笑了笑,将他從地上抱起來,親了親他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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