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过得很苦?”楚昕的眼里有怜悯,她知道程续很早就是一个人。
    程续淡淡然应她:“这个学校所有的学生都很苦,凌晨五点,图书馆已经坐满了人。”
    “你呢,也每天这么早起床吗?”
    “我啊?”程续抬眼对上她的眼睛,笑笑,“三点半。”
    “五年都这样?”楚昕瞪大了眼。
    “五年都这样,每一天”,程续端起水喝一口,轻描淡写继续说道:
    “这个学校的博士,想要毕业,除了大量的科研训练,必须作为主刀或者一助完成1500例手术才行,想要拿到好的成绩得超过1700…没那么多时间睡觉的。”
    “我知道很多人是七年才能毕业的,你这么不要命,把身体折腾坏了怎么补?”
    楚昕的眼睛被夜色和餐厅灯光映得氤氲。
    ……
    程续看一眼窗外,这一会儿的时间,竟是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将眼底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浸湿,就像他此刻的心。
    转头回来,他自言自语般应和一句:“是啊,当时怎么就这么急呢,也不觉得累。”
    楚昕长长的睫毛扑扇,眼神在程续的脸上落下又滑开,她或许是想藏的,但喜欢又怎么藏得住呢。
    这眼神让程续心惊,径直问,“吃好了吗?要不我们现在买单回?”
    楚昕晃晃手里的酒杯,带点娇嗔回他:“我的酒都没喝完,程医生好没有耐心。”
    程续不得已应,“你慢慢喝”,稍顿片刻,又谨小慎微问一句,“不会喝多吧?”
    楚昕被他话里的担忧逗笑了,大大方方开句玩笑:“怎么了,怕我喝多了欺负你?”
    程续也笑,端起杯喝口水,用玩笑话回了玩笑话,“我一Gay,不欺负女人也不怕女人欺负。”
    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像是给酒精借了点胆似的,楚昕紧盯着程续一本正经问,“真不怕吗?”
    程续愣了两秒,回她,“现在有点怕了。”
    扑哧笑一声,楚昕扭头对附近的服务员招手:“bill,please”
    ……
    细高跟的鞋,上楼时没感觉,下楼时,细而窄且长的楼梯让楚昕心生惧意,她拽住程续的胳膊小心翼翼下了楼。
    雨下大了,一楼服务台的小伙儿贴心地送两人一把伞,站在屋檐下撑伞的瞬间,程续倏地睁大了眼。
    因为雨水和寒气空荡荡的街面,一晃而过转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抓住了他的眼睛。
    修长的身形,笔直的背脊,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太像了,太像周泽了。
    把伞塞楚昕手里,他快速冲到街尾,视线所及之处是掌着灯的临街食肆,再有零星几个行人,没有周泽。
    眼花了,应该是眼花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哪怕他真在又能怎样?
    他和他,早已结束。
    该说的、能说的话都已说清。
    没有爱,也没有恨的两个人,无非和这世上所有分手的情侣一样,最终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
    楚昕撑着伞等在原处,好奇心那么强的女孩儿竟是对他的失态只字未提。
    回程的路上,她挽住了程续的胳膊,嬉笑着说,“雨大,伞小,就当给我做个拐杖,你一Gay,应该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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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碎掉的
    顶着风雨走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回到了酒店,留下一句“早点休息”,程续提着还在滴水的伞拧开了自己的房门。
    开灯,换鞋、把伞放进浴室沥水,衣服脱下挂门厅的衣帽架,机械地做完这些事,他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是该先冲凉,还是先洗衣服,还是先看会儿明天工作需要的资料。
    脑子并不乱,但是很空,像是什么都装不下。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很能压住事儿的人,一旦脑子做好了决定,心就像个联动单位,会选择无条件服从,但面对周泽,永远都有意外。
    面对当初对方嘴里的背叛,他做不到无怨;面作这场分手之后自己期望的永不相见、各自安好,他做不到心如止水。
    今天,仅仅是个相似的背影,就已经让他神魂失措到现在。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这个地方吧,这个曾让他怀有强烈爱意、愧疚和思念的地方,让他不由得想到当初的自己,还有当初的周泽。
    程续垂眸呼出口长气,摆摆头,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摆脱困扰和无奈似的。确实有一定的效果,最起码他的脑子已经缓慢启动并给他下达了冲凉的指令。
    还没走到浴室,手机嘟嘟响,收到了楚昕发过来的微信:程医生,谢谢你借我的那条胳膊,虽然它果真僵硬得像条棍子。
    程续抬手回她:不客气,僵硬是作为拐杖的职业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