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他们作战默契无间,连吵架斗嘴都能一应一和。闪电侠嚼着一包薯片,对着复活不久活蹦乱跳的联盟主席和黑着脸的顾问暗自感慨,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认识了很多年。
    “也不长,对我来说就两辈子吧。”超人认真道。
    正义联盟的成立免不了一场庆祝派对。屋子里闹腾腾,布鲁斯无奈地看着他们热闹地簇拥在沙发上拼酒。
    “你来不来?”
    “今晚还要夜巡。”
    海王把空瓶往桌子上重重一嗑,招来阿尔弗雷德一个皱眉。
    “工作狂。咱们继续!”
    “亚特兰蒂斯的酒后劲真大。”已经迷迷糊糊的闪电侠这么说道。
    谁知道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佐料。不曾想氪星人也会喝醉。他把克拉克扔到客房。一个喝醉的超人,飞回大都会没准会造成空中交通事故,为了红眼航班的安全,他让氪星人陷进客房柔软的床铺里。按下按钮,玻璃幕墙上腾起水雾。
    不知道克拉克做了什么梦,布鲁斯像卸货一样把他从肩膀上丢下来的时候,氪星人还在哼哼唧唧。 喝醉的氪星人还挺沉。 他没好气地把抽出被子扔到他身上,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克拉克在他离去时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像被一片温热的羽毛环绕,似乎在醉酒状态下无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布鲁斯突然想起那些照片。也知道他始终记得校车里的人,人们的眼神在他心上凿出裂痕。他记得一切,媒体报道和照片记录一切。一场夺去了他父亲性命的飓风,一场近乎毁灭两个城市的战斗,一场双重意义上让他心痛的灾难。 人们总被细微的裂痕打败,又被小小的希望拯救,于是生活充满周而复始的破裂和修补。
    他甩了甩被抓住的手,没甩开。四下昏暗,玻璃墙面攀着雾气。克拉克握着他的手,从双方纠葛里揪住一个线头,那根线向夜色无限延伸。或许他依然执着于这个答案。
    你到底为什么复活我?
    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未灭,暧昧地映亮他的侧脸。超人总是不去要求什么,他总是给予的那一个,将殷勤的善意毫不吝啬地洒在白天的人群和夜里的影子上——越是这样布鲁斯越想从他身上偷走一些东西。拿走一些属于他东西,然后看看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哭,会笑,会随手拍下喜欢的事物,会欢呼雀跃,会流血而死。
    神明不会死。
    他是神吗?他提问,回答,否定。一遍遍嘲笑自己。只是个体质特别的外星人罢了。他还活着。他有时还能挽回一些东西,也不总是在失去。这就很好了。非常好。
    他回答道:世界需要你,超人。
    克拉克眼睫颤动,眉尖蹙起,手指加了些力气。
    布鲁斯感知到疼痛。他猜他曾梦到那个夜晚。也是萦绕在许多人心头的噩梦。焦黑的土地,破碎的城市,金色的套索,绿色的长矛,浓稠的夜色。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流淌。他用披风裹起他,红披风倾泻入怀,黑色手套沾了胸口的血,也是一片粘稠的鲜红。他曾被留在那个夜晚。
    布鲁斯尝试掰开他的手指,床上的克拉克冒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这个自大的外星人曾在电视上接受采访。超人面貌端严,对着一排长枪短炮道:“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
    虚伪。他心里暗骂。你不是我,你会这样做吗?可后来他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重量。他们都一样——他们没什么不同。他们被人潮涌到风口浪尖。那时他心脏已经被塞了一张大头照,一寸大小,却意外地把空洞填了大半——小镇青年,黑框眼镜,笑容腼腆。 他常给人下论断,给罪犯侧写,但面对一个外星威胁,他的逻辑推理失效了。他慢慢走近,伸出一只手,捋了捋克拉克额前的刘海。
    “好好休息。”
    09
    克拉克试图睁开眼,布鲁斯在他眼前变成三个布鲁斯,又变成五个布鲁斯。他又向前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抓住其中一个。
    “睡吧。”站在暗处的人声音低沉,宛如念出一串咒语。
    克拉克的手徒劳地乱挥,哪个都没抓住。
    他执着的指掌被布鲁斯塞进被子,又嘟囔着埋进枕头被褥。门被轻轻合上。夜巡照旧,蝙蝠车在夜色里一骑绝尘。
    布鲁斯披着一身晨间雾气回来时,监控屏幕里的克拉克走进阳光。
    湖面波澜荡漾,冷杉丛立,羊齿蕨和夏枯草野蛮生长,樱草和风信子错落有致地开放。春天,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世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在这个季节不厌其烦地登上舞台,在风沙,尾气和湿润的小雨中拥着巧克力、鲜花和爱人。所有的爱情故事在此刻疯狂书写,就像从街头贸然出现,转而流窜到城市之间的玫瑰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