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所有新闻媒体都表示是黑魔头不愿意再等了,连他的狂热信徒们也这么说。他用了四十五年来推动计划,把大半生都耗费进去。即便是巫师,鼎盛之年也是有限的,62岁的格林德沃不会再像年轻时候那样魔力充沛、精力绝佳。
    让胜利快一点到来,没什么不好。
    当然,也有不少人抨击他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和麻瓜一样傲慢自大。
    特里斯·维站在这最后一段记忆里,他知道,他们没有一个说得对。
    盖勒特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
    满城的黑色绸带是他权利的象征,他拥有无数的信徒与迷恋者,可当独自站在峰顶的时候,他依旧觉得孤独。
    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特里斯看见他的掌心中拿着一个泪瓶。
    和后来在审讯期间申请的很相似,至少他掌心里的泪瓶是完全符合审核记录中的描述的:高纯度透明玻璃瓶身,贝壳质盖子,下端有一条银色的蛇缠绕其上。
    盖勒特拧开瓶盖,在夕阳的晚风中,将眼泪储存进去。
    泪水一点点地流入,像是将他的一生都封存进了这个小小的瓶中。
    他已经62岁了,而革命成功的代价是要击溃阿尔,那就算真的胜利了,还有谁能陪在他身边共享喜悦呢?
    这样滑稽的事实,他之前居然从未想到过。
    时间终究还是在他和阿尔身上留下了最残忍的刻印。
    特里斯忽然想要叫住他。
    但他不能。
    在魔法器物的回忆中,他只是一个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见证人。
    记忆的画面崩溃的越发厉害,景物与人物都开始模糊,但这并不妨碍场景切换到最著名的世纪之战。
    即使盖勒特的大脑额叶受到影响,这次大战也比任何史料和书籍中记载的都要惨烈、壮观。
    烈风吹起黑魔头的风衣与白巫师的长袍。
    他们望向彼此,眼中,也只有彼此。
    黑帆与白雾盘旋在整座城市里,他们展开了生死决斗。
    锐利的光线不断从魔杖尖端迸出,阿不思像是有些不忍,盖勒特则不断逼着他出手。毕竟他藏起了那份对阿不思最浓烈与炽热的感情,他下得去手。
    最终,他几乎将阿不思逼下塔尖。
    “呼、呼——”
    阿不思单手险险地抓住高塔的栏杆,身体吊在刺骨的夜风中。夜风里有沉浊的水汽,阴冷的像是要把人拽入深渊。
    盖勒特蹲下来,黑色的切尔西靴踩在铁栏杆上,发出无机质的声响。皱纹和沧桑爬上他的脸孔,可在那一刻,他瞧起来像戈德里克山谷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16岁少年。
    “把一切都结束吧,邓布利多。”
    他称呼他的姓氏。
    “胜利,远比你重要的多。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然后,盖勒特·格林德沃就失败了。
    特里斯疯狂的寻找着,他的手指划过一行行陈旧的报纸。
    他正在预言家日报的陈列馆中。
    “荧光闪烁。”他喑哑地低喃。
    微弱的亮光投射在1945年的报纸上,那是一份在世纪大战之前不久的报纸,他想,就是这个了。报纸的首页有一张大大的标题,标题下是阿不思被画着巨大红色大叉的肖像。
    「 I can't.??」
    大标题这样写道,而小字的诠释是:
    阿不思·邓布利多不愿对决盖勒特·格林德沃。
    报纸对整件事情进行大肆渲染,世界性的战争让巫师界也变得焦躁与恐慌,若干年间无数次的拒绝足够阿不思陷入难以洗清的怀疑。
    因为他的踟蹰,多少灾难降临到巫师界。也许我们应当将他投入阿兹卡班!
    巫师界的耻辱!
    每一个激进的字句都像是带着仇恨,沁着血。无法宣泄的愤怒与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巫师们将怒火倾注到白巫师的身上。
    特里斯忽然能够想象出黑魔头看到这份报纸时的样子。
    这个男人会盯着报纸上的字句,愤怒的青筋在额角上浮起么?而或许,格林德沃最终会询问自己的内心。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有野心,他承认。年轻的时候,他极端、冲动又自大,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以至于阿不思和他终其一生都在愧悔。他让阿尔觉得他是个骗子、赌徒,是个枉顾他人生死的疯子。
    他也认为自己是那样的。曾几何时,连他都相信那不过是他说服别人的借口——建立一个新世界,以真实、自由和爱为主题的新世界。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先的谎言却变成了最真实的目的。
    他想要什么呢?
    他想要的,不过是夏日谷仓里的那个红头发的青年。他等待着他来兑现,那个在午夜信中书写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