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婉一怔,满脸错愕地看着父亲的举动,伸出去的手僵直地悬在那。
    自她和离归家,安启平就没正眼看过她,更别说抱一抱自己的外孙。
    秉文不怕外公,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
    安启平乐呵乐呵地把他往空中抛,逗地秉文哈哈大笑。
    安婉不确定地喊了声父亲。
    安启平这才看了她一眼,“继续帮你母亲理帐吧,这小子我喜欢,带他玩玩去。”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内室,走了好久,爷孙俩的笑声还远远地飘进耳中。
    安婉回过神,忙吩咐左右快跟出去。
    “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先护着小公子,有什么差池我担着。”
    她神思不属地看向何氏,满眼疑问。
    何氏挑了挑眉,讽刺道:“我说什么来着,你父亲就是这德行,如今白得了个伯爷的爵位,怕是要高兴的尾巴翘到天上去。毫无建树之人,照样不比你大伯差哪去,春风得意时,以前再不喜的人,也能看顺眼!”
    上次救她,母亲被挑断了手脚经脉,如今静养,不能大动。
    她眼神暗了暗,失神地看向门外。
    或许,这也不算一件坏事。
    至少,一家人不会互相怨怼,以后的事也能劳父亲多顾着些。
    ——
    何氏来时谢漪澜正午觉。
    王嬷嬷进去回禀,谢漪澜忙起身拾缀,扬起得体的笑容出了内室。
    何氏要起身见礼,被谢漪澜拦住,“你身子还没大好,你我之间何必见外,快坐着吧。”
    说着让人看茶。
    是上好的碧螺春,喝一口,唇齿留香,何氏合上茶盖,脸上浮现追忆之色,“还是当年的味道。”
    当年她刚进侯府,最好这口。
    “可不是,当年我是年纪轻轻掌管侯府的世子妃,你是闯荡江湖的武馆侠女,斗转星移,我还是世子妃,你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女侠了。”
    何女侠...
    何氏咀嚼着,仿佛看见年少时自己执剑跨马独自闯荡江湖的模样。
    她出身武馆世家,生来不喜读书,练的是家传心法,学的是行侠仗义。
    母亲本是读书人家的姑娘,最后落魄了才嫁给了父亲,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举止有度的大家闺秀。
    她却不想被束缚住,趁着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拿上宝剑独自离开了家。
    那半年她过得潇洒肆意,等发现带在身上的银钱用完时已经迟了。
    店家把她的包袱扔了出去,本就混迹市井的店小二一个劲地叫嚣着羞辱她,骂她充什么胖子,没钱想吃霸王餐。
    她恼怒,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眼看着要起冲突,店里却出来个小厮打扮的人拦住了众人。
    “她欠你们多少钱,全记我家公子账上,别难为人家。”
    英雄救美的戏码博得一片喝彩声。
    喝彩声里,隔着人群,她看见了那个背对着她的锦衣公子。
    哦,是昨晚深夜入住的一个富家公子,长得不算多好看,胜在气质好,最主要的是钱多心善,她深深看了一眼,背起包袱道了声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是半月后,她乔装打扮混进一家匪寨,誓要惩奸除恶,救回被山匪掳去的村中少女。
    凭着一身好本事,她很快与山寨里的二当家打成一片。
    趁着一次把二当家灌醉,偷出关押柴房的钥匙,躲过层层巡视,顺利地救出了被掳去的少女。
    正当她转身离去时,最里面一间屋子传来小声地呼唤。
    “女侠,救...救我家公子。”
    声音有几分熟悉,她凑近一看,哟呵,可不是那天在店小二面前帮她说话的那个小厮。
    “你家公子也在这?”
    小厮点点头,撑着身体扒开最里面一层枯草,露出里面半截锦袍。
    ——
    这次行侠仗义,何云不仅得了百姓的赞誉,还得了一份好差事。
    护着这个公子哥去京都。
    公子哥什么都好,就是身子不怎么硬朗,满口的之乎者也,孔孟之学,出口是锦绣文章,抬手是日月山河。
    他说他母亲走了,父亲要入道观修道,大哥要继承整个家业,他除了写一手好文章什么都没有,连最疼爱他的母亲走时心里口头还念着家族家业,对他却只嘱咐一句照顾好自己。
    “全都是假的!”喝了些酒,他露出本性,捶着桌面好不委屈,“明明我读书最用功,陪母亲的时间也最多,就因为我比大哥晚出生两年,便什么都轮不到我,凭什么!”
    他是逃出来的,不对,是借着游历山河,散散心,不然得憋死。
    何云能听出来他心里的不甘,她摇着酒壶碰了下他的杯子,仰头闷了一口。
    她也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