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因为这个?”叶簌簌怒道,“我不答应!”说着就上手扯孟梨的衣袖,拉他往门外走,“你跟我一起去找大师兄,跟他说清楚!”
    孟梨被她拽了起来,被迫走了两步,很快就甩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叶簌簌满脸惊讶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满是认真之色,顿时就难过地问:“你真的愿意和大师兄结为道侣?”
    孟梨点点头。
    “可是,你明白结为道侣意味着什么吗?”叶簌簌又道,已经隐隐带了点哭腔。
    孟梨:“意味着,我即将有家了。”
    “可是,好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跟大师兄,或者任何一个人结为道侣,你一定会后悔的!”
    孟梨想了想,告诉她:“或许我将来有一天会后悔,但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然后又走回桌前,继续摆弄鲤鱼灯。
    气得叶簌簌冲过去,一把将鲤鱼灯推倒在地,磕坏了鱼头,一只鱼目都掉了下来,孟梨的视线追随着乱滚的鱼目,弯腰作势去捡,却被叶簌簌抢先一步,一脚踩住了。
    孟梨抬起了脸,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沉沉开口:“叶、疏、遥,你发什么疯?!”
    叶簌簌有被他突然,也罕见的发火震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很快,她又冲回原地,抓着孟梨的手臂,带着哭腔地说:“如果你只是为了不再寄人篱下,那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天道院!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孟梨抽回手臂,摇了摇头:“我不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就是要这么做。
    “既然,你仅仅是不讨厌大师兄,就能和大师兄在一起,那我们……”叶簌簌还没说完,就被孟梨打断了。
    孟梨神情认真地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我也不想骗你,我的心没办法接受你。”
    “那你的心就能接受大师兄了?”
    孟梨:“我的事,你别管。”
    叶簌簌都快哭了,她又不是个傻子,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很难察觉不出端倪。
    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变,性格习惯喜好是很难改变的。
    她与叶长离自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不知叶长离的性格?
    就算,叶长离再如何失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判若两人。
    更何况,她相信常衡不管多疯,也断然不会把叶长离错认成孟梨。
    那答案就显然易见了。
    孟梨的元神借用了叶长离的身躯,重新活了过来。
    真正的叶长离在哪儿,叶簌簌不知道,但她知道,真正的孟梨就在她的眼前!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孟梨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我知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对我从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我也不勉强你,可是,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安宁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改变呢?”叶簌簌继续游说,“一旦你跟大师兄结为道侣,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她相信,一旦常衡得知了此事,必定会杀上天道院阻止,到时候只怕又要闹得无法收场。
    孟梨不明白,追问道:“什么乱子?我只是和大师兄结为道侣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他推开叶簌簌,从地上捡起鱼目,攥在手心里,又说,“而且,我相信大师兄会保护好我的。”
    叶簌簌刚要再说,门外突然传来大师兄的声音。
    “不错,我会保护好叶师弟的。”
    缓步踏入房门,大师兄看了一眼面色发白,泫然欲泣的叶簌簌,轻声道:“你是觉得,我天道院是什么小门小派,随便什么人,都敢在此闹事?”
    叶簌簌摇摇头,轻咬下唇。
    “那就是觉得,我一定打不过那个人?”他的声音骤沉。
    叶簌簌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但还是强撑着,问:“大师兄,你是当真喜欢我哥哥,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她问的直接,也没有避讳孟梨还在场。
    闻听此言,孟梨也抬眸望向了大师兄,满脸探究。
    “我不讨厌他,也愿意照顾他。”大师兄道,“哪怕我知道,他曾经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我也不觉得是他不好。只是可怜他,曾经受过那种苦。”
    没有直接回答叶簌簌的问题,却给了另外一个答案。
    叶簌簌听罢,怅然许久。
    她明白了,或许大师兄不是孟梨最好的归宿,但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刺如果不拔出来的话,它就永远长在肉里。”大师兄又道,“躲得了一时,但躲不了一世。”他看了一眼神色迷茫的孟梨,又望向了叶簌簌,“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放下了,你们又何须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孟梨不明白,他听不懂。看了大师兄,又看看叶簌簌,几次想插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等叶簌簌离开后,大师兄帮忙修好了鲤鱼灯,他看出了孟梨的满腹疑惑,便道:“遗忘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保护,你既然选择了遗忘,定然就是想与曾经一刀两断。若你还贪恋着曾经发生的事,那么,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来,根本无须外力介入。”
    孟梨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师兄说的有道理,但自己听不大懂。
    见他这么呆,大师兄忍俊不禁,又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忘都忘了,又何必还要执迷于过去不放呢?不如珍惜当下,展望未来。”
    这下孟梨听懂了,珍惜当下,展望未来。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又溜下了山,漫无目的地乱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不放心他,一直尾随他下山,见他如此闷闷不乐,就请他去戏楼看戏。刚好台上演了一出白蛇传,正唱到白娘子饮下雄黄酒,误把许仙吓死了。
    孟梨看得入迷,连瓜子也不嗑了。
    他对大师兄说:“接下来,许仙会陷入沉睡,白娘子给他一个真爱之吻,他就能活过来了!”
    大师兄非常诧异:“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个版本?”
    戏台上也没有像孟梨说的那样演,孟梨干笑两声,说可能是自己记错了,然后继续嗑瓜子。
    后面连续好多天,他有事没事就往山下转转。明明也没有刻意去找哪个人,就是随便转转。
    可还是忍不住左右张望,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尝试着,把大师兄往心里放,但心很抗拒,不允许大师兄进来。孟梨也是没辙。
    接下来,不管是量尺寸裁剪衣服,还是挑选成亲需要的东西,孟梨都没什么兴趣,唯一有点兴趣的,就是出去玩和吃东西。
    心里一空,孟梨就躲起来吃东西,不停地吃,往嘴里各种狂塞,叶簌簌怕他吃多了积食,还让他少吃点,他也不听的。
    可能是心情低落,藏着心事,不管他怎么吃,就是吃不胖,短短两月,就瘦了一圈。
    寻常穿着很合身的衣服,现在都有点空荡。
    大过年的还瘦了,大师兄应该是心疼了,请了他的一个医修师弟,过来看看。
    看过之后,就开了个方子,趁大师兄被叶簌簌喊出去的空,这个医修就开始肆无忌惮,上上下下打量了孟梨好几遍,孟梨十分不自在。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孟梨问,“我们以前就认识么?”
    “不认识。”此人收拾好了东西,起身就走了。在房门口时,遇见了回来的大师兄,两人压低声儿,在房门口低声交谈。
    孟梨伸长脖子偷听,只依稀听见那人说“心离身之后,还会和本体有所感应”,以及什么“无心之人,纵是得到了旁人的心,也终究是具空壳子”。
    孟梨不明白,也听不懂。只是伸手往胸口按了按,心脏在跳,可却空落落的。
    人间已入二月,竟还下了场大雪。
    孟梨就坐在山门口的台阶上,两手托腮,望向远处,望眼欲穿地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反正就想等等看,或许能等来什么,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