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江丛靡紧盯着云知染,意有所指。
    银龙不奇怪江丛靡的言下之意,天机泄露自有泄露的做法。
    他看了眼云知染,而后面向江丛靡淡然道:“你可知,哪怕往后成功飞升,今日所为之事也足够将你扔到训诫崖思过。”
    云知染微微张大眼睛。
    他曾经路过去看过训诫崖,那鬼地方要比天劫痛苦百倍不止。
    训诫崖,听名字就不是个好去处,但有人不觉得。
    绝望的眸中闪过一丝蠢蠢欲动。
    “若是如此……知知会来看我吗。”
    云知染:!!!
    只是一句假设,云知染只觉得跳动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下。
    银龙垂眼,扔下一句话:“疯了。”
    “不要。”
    清朗的声音微微颤抖,“不要试……”
    晶莹的水珠淌过脸颊,滑落至下颚,接着坠入地面。
    云知染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啪嗒,啪嗒。
    一滴接一滴。
    无错的目光习惯性望过去:“江丛靡……”
    云知染还想说什么,可剩下来的话被涌上来的酸楚梗在喉间。江丛靡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可下一秒就恢复到平静,好像转瞬即逝的光是一场错觉。
    “知知一定要走。”
    凭江丛靡的观察力,他不会不知道云知染想聊的话题不是这个,殊不知他刻意转换话题实为庆幸,庆幸自己似乎有路可走。
    齿间摩挲着唇瓣,微微的刺痛感提醒云知染不就能逃避回答。
    “我会回来的。”软糯的声音含糊不清。
    也不知道江丛靡听没听进去,回应云知染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声嗯。
    江丛靡仰着头,闭上眼睛,就像可以给予云知染离开的空间。
    云知染是被银龙强行带走的,被一介人类认出天道的身份已是大忌。银龙不确定继续放任两人下去会发生何等不可预计的事,可在看到云知染时,银龙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源源不断滑落而下的泪珠宛若夺走了光亮,银龙头一次见到赩炽色的眸子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天道怎么会哭。
    银龙手足无措:“怎么哭成这样。”
    “……我不知道。”云知染抹掉下巴的泪珠,水蒙蒙眸子望向银龙,委屈又无助,“我不能带两个吗…”
    才擦干净的泪水再度滑落。
    银龙不知所措地侧过身子,颇显窘促。看不到云知染落泪的心疼模样,银龙僵硬的动作缓和不少,也没忘记做出回应:“情绪不对。”
    这不该是对两个特殊之人一视同仁的情绪。
    云知染的情感不受控制,但理智犹存。深思熟虑过后,云知染慎重做出了一个决定。
    “龙龙,我想去个地方。”
    -
    府邸冷冷清清的第五天,还仍旧保持着原先的模样。
    江丛靡靠着墙角,任由痛楚折磨身体,就好像一切都还停留在云知染犹在的那日。
    阳光依旧刺眼,江丛靡仰望天际,像透过层层云彩在寻找着什么。
    深吸一口气,知知的气息仿佛就在身旁。
    江丛靡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摸到的温热触感,湿润的唇瓣和舌尖,正被他一丝一丝地染上自己的气息。
    浅尝禁果的副作用很大。
    足足整一个月,江丛靡没离开过一步。像是等到了什么,又像是强迫自己接受了什么,江丛靡给自己扔了一个治愈法术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径直推开了大门。
    清化之巅迎来了久违的新客人。
    新客人没见到一个人影,却被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对骂的喧嚣吵得头疼。
    “谁让你放这儿了!!我的酒,酒啊!”
    “能怪老子吗!老子没往你头上砸就不错了。”
    “恩将仇报是吧,当初半条命都压那石洞里了要不是我,你早没了。”
    “你?跑路速度很快。那天要不是老大在,你们统统都得给老子陪葬!”
    夜惊司空见惯,打算做点其他事情时余光恰巧瞥见了远处江丛靡的身影:“……主上!”
    没人会到访的清化之巅和三名合体的坐镇,反倒让这群人的敏锐度骤降,领地内多出来个人都没察觉。
    “你还知道来,甩手掌柜当得也太轻松了吧。”柴荒絮絮叨叨的对象成功转移,“还有,你当初没说死穷奇也在啊!我来的当天差点真喂了穷奇。”
    “切,少污蔑老子,老子几千年没吃过人了。”化成.人形的穷奇满脸不屑,对着江丛靡上下打探,本就不愉快的心情再度下了一个台阶,“你怎么没把老大带过来啊。”
    杵在一旁的夜惊明显感觉江丛靡周围的气压骤降了十度。
    “是诶,兔兔呢,你和兔兔吵架了?”
    骤降二十度。
    “咳!”夜惊咳了声,“主上,地方清得差不多了。”
    几天不一定插一句话的夜惊抢着转移话题,两个人神经再粗大也知道这个时候该装鹌鹑。没办法,打不过啊。
    江丛靡淡淡应了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现如今的清化之巅不比曾经的尸堆废土,外圈的茂盛森林间穿插种植着五彩斑斓的灵花,更是专门开辟出一块地方种植灵果,原先的尸体山堆被彻底清扫干净,贫瘠的土地冒出鲜嫩的绿芽。
    更深处中一望无际的废墟变为平地,供主殿建造。被毁得七七八八的岩洞是唯一的半吊子,不成形的碎石和彻底毁坏的机关被全部清理了出去,剩下的区域尽数保留。
    一切的焕然一新……本是为讨知知的喜欢。
    罢了。
    穿过林间和草地,江丛靡一路走到最深处的平野。
    供居住的随身洞府只要有钱都能买到,只不过基本价格十分昂贵,而基础上的特别设计更需要花费巨大的物力财力,若是有能力自己动手,对时间和精神力的要求非常高。
    而江丛靡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精神力。
    两人一兽跟在后头,目睹江丛靡一言不发甩出随身洞府径直走了进去,大有不呆个几年不出来的意思。
    柴荒看呆了:“这什么情况?”
    夜惊摇头:“不知道。”
    “不会就这么进去闭关了吧!”穷奇一个激动,“老子卖力干了这么久是为了在这儿长住的啊!”
    “他闭关的话没空管你,你的目的一样达到了。”
    穷奇垮起个脸:“这能一样吗!老子还不是为了我老大。”
    柴荒一脸看戏的表情:“你要是不怕死可以趁现在进去问问。”
    穷奇:“……”
    “信不信老子把你扔进去!!!”
    两人一兽在外鬼鬼祟祟了好几天,完全看起来江丛靡有闭关的迹象,但也没见人出来。穷奇烦燥得抓耳挠腮了好久,在耐心耗尽前一爪子推开了大门。
    江丛靡就站在厅内。
    穷奇心下一喜,探着步子慢慢接近:“喂喂,别着急动手啊,跟你商量个事儿。”
    “这几个月清理我可出了不少力,你回来前我还替你看了几百年的地呢。商量商量腾个地方让我长住行不。”
    虽说心底骂骂咧咧了好久,但表面上穷奇非常不容易地用着最平易近人的语气和和气气地和人商讨。
    当年穷奇辗转多地,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一块称心如意的地盘,谁能想到死了五百年的原持有者突然活过来了,还带着他老大!
    穷奇心里苦,但只能憋着。
    谁让他一不敢欺负老大要保的人,二是真打不过这位不要命的。
    “姓江的,你有没有在听啊。”
    江丛靡半掀着眸子瞥向穷奇,无端笑了一下:“行。再交代你个任务,这片地方任你住。”
    还有这种好事!
    穷奇自信叉腰:“说,杀人放火老子都替你干!”
    江丛靡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拂袖离去前轻轻扔下一句话。
    “把这里砸了。”
    穷奇追着江丛靡的背影,眼神呆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