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红

    云姌摸摸怀里的陶碗,有种想把它拿出来的冲动。

    慕容渊先她一步拿出两枚铜板,[jiao]到卫兵面前。

    这是两人入城的过路费。

    卫兵极其嫌弃地看着那两枚铜板,最后还是接过。

    云姌听见这人嘀咕:“也不知道从哪儿讨来的银子,又脏又臭!”

    哪里脏哪里臭?那两枚铜板可干净了!

    胡说!云姌气闷闷地鼓起脸。

    而且她和暴君也不臭,明明这一路上都有梳洗,近几[ri],云姌还隐约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淡淡甜甜的,许是她每[ri]坚持喝一小瓶清露的功效。

    襄阳郡里并不十分热闹,入城走了二里不到,云姌就在路边看到好几拨聚在一起的乞丐。

    那些乞丐的衣裳几乎只能称之为碎布,脸上没有一点[rou],全靠颧骨挂着皮,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呆滞无光的。

    他们看见云姌和慕容渊时,没有半点反应,死气沉沉的一动不动。

    但只要路上经过一个衣衫干净、[jing]神尚好的人,不论其是男女老少,身边有无随从,那些乞丐全都蜂拥而上。

    嘴里囔囔喊着:“给些吧,给些吧……”

    云姌瞧见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看起来才不过五六岁大,也懵懂跟着其余乞丐上前。

    云姌不自觉地抓紧身旁人的衣角。

    慕容渊低下头扫一眼,就看穿小姑娘在想什么。

    “[ri]后还想不想换干净衣裳?”慕容渊冷声问她。

    “不想了,不想了!”云姌忙摇头。

    她宁愿被人认成乞丐,也不愿被抢走最后一点家当。

    如果没有慕容渊,她也是这城根儿下乞讨的一员。

    云姌以为今晚她二人会在城里随便找个地方,短暂歇一晚就启程。

    但慕容渊却带她进了客栈。

    踏进客栈门的那一瞬,云姌脑子里已经飞快闪过店小二喊杀喊打,将她和慕容渊赶出客栈的场景。

    店小二也着实嫌弃他们,看见进门的两人时,脸顿时皱成[ju]花。

    “一间房。”慕容渊扔给他一小块银子。

    云姌瞪大眼睛,暴君何时有的银子?明明从破庙里出来时,包袱里只有几枚铜板啊!

    店小二那张[ju]花脸稍平了几分,但依旧称不上多好,将云姌和慕容渊带到二楼尽头的一间房。

    “膳食另点,热水管够,有事儿您叫人。”小二揣着袖子走了。

    云姌冲进去,看见铺好被褥的床,房间中央的屏风,还有屏风后的浴桶,简直激动得要叫出来。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睡过床了!

    慕容渊在她之后进来,看到云姌直愣愣盯着床铺,皱眉道:“今晚你睡脚榻。”

    云姌视线下移,看见床下放着的木榻,上面只铺了薄薄一层布,长度也不及木床的一半。

    以她的身高,睡在上面定然很难受。

    “子渊哥哥,我想睡床上,下面没有被褥,会很冷的。”她厚着脸皮道。

    慕容渊径直上前,拽下一条被褥扔到脚榻上。

    回过身,沉静的眼眸看向云姌:“这样还冷吗?”

    “不冷了!”云姌立即改[kou]。

    暴君扔被子的动作太果断,眼神也好吓人,云姌怕他把自己也扔出去。

    让她在房间门[kou]冻一夜这种事,暴君绝对做得出来。

    慕容渊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挑水的长工。

    长工来回跑两趟,将房间里的浴桶打满热水。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云姌两人,云姌听得慕容渊说:“你,先去沐浴。”

    “我、我先?”云姌指着自己,眼里露出惊愕。

    暴君居然变好心了?

    慕容渊沉眉瞥她一眼:“去是不去?”

    “马上、马上就去。”云姌一个激灵,跳起来往屏风后面冲。

    那可是热水澡啊!她都多久没洗过热水澡了!

    云姌拆了头发,衣裳一解,迫不及待地进了浴桶。

    热水熨帖肌肤的刹那,云姌忍不住享受地呻.吟出声。

    好舒服啊……

    屏风那头突然传来凳子被踢倒的动静,云姌一愣,忙抬手捂住嘴。

    竟然忘记暴君就在外面!

    被慕容渊这么一打岔,云姌再也不敢出声,专心沐浴。

    不洗不知道,这突然在白[ri]里沐浴,云姌霍地发现,身上的皮肤白了许多。

    不仅是更白,肌肤也更加细腻,浑然如羊脂□□,没有半点瑕疵。

    云姌撩起一捧水泼下,水珠顺着雪白手臂滑下,热水所过之处,竟然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手稍稍凑近些,就能闻到一阵舒心的甜香。

    清露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不知不觉间,竟已将她的肌肤养得这般好了。

    贵妃红

    云姌心里是极爱美的,不然也不会缠着慕容渊买新衣裳,摸到自己这一身滑溜溜的雪白皮子,心里顿时升起几分雀跃。

    她点开金手指面板,路上攒的善意值都还没用,已经点亮起物品栏的第二个格子——【纤睫膏】。

    看起来和睫毛膏差不多。

    云姌轻点一下,格子居然还是蓝[se]的,她没忍住,又多点了两下,物品栏才终于变成灰[se]。

    低头对着水面看,也看不清变化。

    睫毛似乎长了些,显得眼睛更亮更大,但不仔细瞧是瞧不出来的。

    等下回善意值攒够了,她要看看第三栏是什么。

    云姌满意地洗好澡,出浴桶穿好里衣,绕过屏风出来。

    “子渊哥哥,我洗好了。”云姌带着水汽坐到桌旁。

    这桌上摆着两盘点心,是进门时便有的,想来不用额外付银两。

    云姌试探地伸出手,按住其中一个盘子边缘,拿眼睛瞧桌子另一旁的慕容渊。

    暴君没说话,那就是默许她吃。

    云姌迅速把点心盘子拖到跟前,再倒上一杯冷茶。

    点心不是新鲜的,款式也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客栈买来的边角料。

    云姌拿起一块云片糕,咬下半片,差点没被这[kou]感粗糙如面粉的糕点噎死。

    慕容渊就冷眼看着她咳得小脸通红,慌忙去拿桌上的茶杯,狠狠喝下一[kou],捂着心[kou]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

    “子渊哥哥,这点心不好吃。”云姌把盘子一推。

    慕容渊冷冷地“嗯”一声,他怎会不知道这糕点的粗劣[kou]感,连干饼都吞不下的娇气大小姐,定然不会喜欢这种不值银子的东西。

    只是大小姐眼巴巴地盯着盘子,若不让她吃点苦,恐怕又要费尽手段缠着他吃点心。

    慕容渊抱臂冷观。

    云姌却还坐在桌旁,没有去翻包袱里的[rou]干。

    她把所有的糕点掰成两半,一大一小,每一样都拿起那块小的试吃一番。

    实在难以下咽的就用茶水灌下去,若是吃着勉强能入[kou],就单独放在一个盘子里。

    两盘十来块糕点吃下来,云姌连吃[rou]干的心思都歇了,仅仅喝茶就喝个八分饱。

    不过也真被她挑出三块能吃的。

    一块红[se][su]皮枣泥馅的叫贵妃红,另外两块是以芝麻作馅的咸[kou]点心,应该是一种胡饼。

    “子渊哥哥,你吃这些,这些好吃。”云姌将盛放三块点心的盘子推到慕容渊面前。

    慕容渊冰冷的视线一顿。

    目光从小姑娘素净的小脸往下,掠过雪白的手指,最后定在刻着粗陋线条花纹的圆木盘子上。

    三块缺了[kou]的点心呈品字形整齐码放着,胡饼在下,贵妃红在上,点在[su]皮中央的红点也被小姑娘扣去一角。

    “哎呀,也没有多好吃,但比剩下的好吃一点点。”云姌见慕容渊不动,以为他是不信自己的话,把盘子推得离慕容渊更近些。

    慕容渊垂着眸,拿起摆在上面的贵妃红,抬手送入[kou]。

    依旧难吃,只是不噎嗓子罢了。

    小姑娘还在感叹:“这点心师傅的手艺可真不怎么样,食材都被[lang]费了,[ri]后有机会,我来给子渊哥哥做最好吃的点心。”

    她的厨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慕容渊淡淡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

    入夜,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脚榻上睡觉是真的难受,云姌得蜷缩着手脚,一不留神就容易翻身下去。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房间里的声音惊醒。

    动静虽不大,于寂静的夜晚却十分突兀,近乎于骨骼颤抖摩擦的细微声响。

    云姌脑子瞬间清醒,在被褥里僵住不敢动,背后都发凉了。

    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吓人?

    暴君呢?慕容渊呢?暴君怎么不出来抓妖孽?!

    云姌艰难地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借着月光,发现床榻上根本没有人,而声音的来源,就在房间另一边摆放的屏风后。

    云姌心跳漏了半拍,一时间只意识到慕容渊不见了,这恐惧立即压住那奇怪的声音,云姌飞快地从被子里爬出来。

    “子渊哥哥!子渊哥哥!”她喊人的嗓音都在发颤。

    没有人回应她。

    云姌抹一把泛起水雾的眼睛,披头散发的就往房门[kou]跑。

    她要去找人!

    那怪异的声响变大了,云姌头也不回,跌撞着往外冲,其间差点被凳子绊一跤。

    手指才碰上门闩,肩上忽然一沉,湿热带着水滴的触感吓得云姌立时放开嗓子尖叫:“啊!”

    一只大掌及时按住她的嘴,手掌很宽,几乎捂住云姌大半张脸。

    “别吵!”身后传来压抑着痛苦的喑哑男声,水汽瞬间浸染云姌半边身子。

    [shu]悉的声线入耳,云姌当即软了下来,整颗心落到地上。

    她被压着不能回头,只能小小声唤一句:“子渊哥哥?”

    慕容渊抵在她身后,低低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