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比我还猴急。”他噙著笑意,一把将宋鸿珞拉进怀里,凑近她的耳际喃喃说道。
    热气直窜上芙颊,她嗔了他一眼。“让我阿爹杀来了,看你还当不当得成我们宋家的女婿!”
    “不是武功好就成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阿爹真的有些难搞。”
    宋鸿珞这一出走就是大半年,一捎消息回家,便是她定亲的消息,不消多想,宋育必定将她此举视为挑衅。
    她猜用不著多久,阿爹便会赶到小山村来兴师问罪了。
    ***
    隔日的午后,趁著为杜铁生煎药的空档,宋鸿珞拖著袁浪行到酿酒房帮忙。
    “真好,有酒可尝。”
    宋鸿珞扯开灿烂的笑容,眸底掠过一抹狡黠。“要帮忙才有酒喝。”
    他耸了耸肩。“既然春三酿仍在酿制中,那……我要一坛剑南春。”
    这唯“酒”是图的家伙,未开工便谈起酬劳了!
    “还剑南春哩!”宋鸿珞杏眸微微嗔了他一眼,一打开酿酒房的锁,便使唤著他。“喏!劳烦这位壮士,先把这瓮已发酵的酒端至上层架子。”
    他爽快地颔首,目光则顺著她纤指落定的方向,顿了顿。“以往都是你一人包办这些事吗?”
    “以往这些事全是生伯在处理,没想到我刚接手,他就病了。”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关切,她微微一笑,心头漫著股甜味儿。
    “以后这种粗活交给我。”褪去痞痞的无赖样,他温和的语气里,有著不容反驳的霸气。
    “当然,你人高手长,这粗活儿只能交予你。”她很感动袁浪行愿意甘心受她支使。
    一一将酒瓮搬上架后,他问。“接下来呢?”
    “瞧你乖,让你试试刚和面装瓮七日的新酒。”
    这些日子来,杜铁生虽一直卧病在床无法下榻,宋鸿珞却反而更为长进,酒务照做,杜家世代传下的酿酒书必看,一遇问题便寻求杜铁生这活宝典。
    因此短时间里,她虽仍算生手,却已成长不少。
    “新酒?”姑娘大发善心,诱得他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嗯!这是蒸酒器,它下头是一个釜,上头是一个甑;下面加水,上面搁上发酵过的米,它就可以蒸出白酒来,春三酿便是以此为基酒(注二)。”
    宋鸿珞一提起酿酒,水澈的杏眸再一次荡漾著醉人的光采。
    果然隔行如隔山,袁浪行直直瞅著眼前的蒸酒器,神情仍有些难以置信。
    “蒸取出的白酒便可入窖收藏,待蟠桃果收成,再将蟠桃果捣成汁和麴,均匀搅入白酒中。”
    关于这些,她可是费了好些功夫、佐以实地操作,才能融会贯通。
    “真难懂。”笑容僵在嘴边,袁浪行毫不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
    瞧他烦恼的模样,宋鸿珞隐忍著笑,为他舀了一勺已蒸萃出的白酒。“给犒赏喽!”
    袁浪行欣然接过她手中的酒勺,先闻了闻酒香后才缓缓将酒饮尽。
    “其清如水,质地纯净,口感甜浓香醇;如此上等白酒,难怪会酿出春三酿那独树一帜、拥有特殊果香风味的极品佳酿。”
    才七日便有“空杯余香韵犹绕”的等级,他无法不激赏地赞道。
    “我还想过把蟠桃换成林檎,不过还没问过生伯。”她骄傲地扬了扬唇,满是专注的神情点亮澄澈的杏眸。
    她那如酒般让人沉醉的模样,再次勾引著袁浪行的目光,让他再一次为她心醉神迷。
    察觉到他失控的目光,宋鸿珞被他瞧得好气又好笑,扬手敲了他一记。“袁大爷,回神!”
    挨了姑娘一记闷拳,袁浪行恍然回神地发出夸张哀号。“我的好姑娘呀!小的做错什么了?”
    宋鸿珞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还问!我同你说话,你心思飘哪去了?”
    “飘到你身上去了。”他轻声喃著,不知好歹地朝她靠了过去。
    发现他的动作,宋鸿珞扬手,啪的一声,小手落在他的脸上,制止他往前贴近的动作。“正事要紧,别不正经。”
    他不予置评地耸肩,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我没办法,谁让我被你这最优秀的酿酒小奴给勾了魂。”
    他由衷地赞叹著,却不改其本性。
    假若忽略他话里的调侃,她心里的满足与骄傲会更加充实。
    “试完酒,你可以继续干活了。”她板起脸,双手插腰,犹如母夜叉似的脸孔与方才甜美的模样,大相迳庭。
    袁浪行忍不住扯动嘴角,笑著提醒道:“生伯的药应该煎得差不多了,姑娘要我做什么呢?”
    见他如此认分,她捏捏他挺直的鼻梁。“真乖,接下来你就帮我把这一批酿好的酒搬进地窖,我帮生伯送药喽!”
    她扬唇,一丝笑意由微扬的唇畔溢出。
    “有赏吧?”
    她回眸一笑。“也许哦!”
    袁浪行闻言,夸张地板下脸,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一走出酿酒房,背后传来他闷声的低吼,她没好气地扬了扬唇,这男人竟然同她使起性子,虽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却也挺可爱的!
    ***
    离开酿酒房后,宋鸿珞忙了一会儿才将药端进杜铁生房里。
    房里闪动著微弱的烛光,她见状,重新换了根新烛后才道:“生伯,起来喝药了。”
    杜铁生闻声,好半晌才张眸道:“又到喝药的时辰了?”
    这些日子来他病得昏沉,今儿个的精神总算恢复了些。
    宋鸿珞欺近榻边瞧了瞧他。“生伯今天的气色好多了,要不要先把药喝了,再一起用晚膳。”
    “多我这个老头子,会碍著你们说情话的。”他呵呵笑道。
    她难为情地赧红了脸,鼓著腮帮子道:“生伯说什么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害羞的。”他咧嘴笑著,语气却慎重。“往后醉花坞要交给你们夫妻俩了。”
    “生伯……”
    他半坐起身,感叹地望向她。“病得糊里糊涂的这阵子,生伯想了很多事,这一辈子我的青春、心血全给了醉花坞,既然你回来了,又有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在身边,生伯肩上的担子就舍得卸下了。”
    “生伯……”她忽地语塞,完全能体会杜铁生的遗憾,偏心里却又有些不舍。
    瞧著她难过的模样,杜铁生微微笑道:“傻姑娘,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呐!”
    “珞儿知道,只是、只是不舍得。”宋鸿珞看著杜铁生,泪水已管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朝夕相处下,两人培养出的情感犹如父女。
    杜铁生握住她的手。“虽然生伯老了些,但还是有追寻梦想的权利吧!”
    她颔首,激动的情绪却难以在一时之间平复。
    注二:明代李时珍在其著作《本草纲目》中记载补酒方二百余种,还有其他名家、名著甚多,记录药酒不少。这些药酒大多以烧酒为基酒,与明代以前的药酒以黄酒为基酒有明显区别。以烧酒为基酒,可增加药中有效成分的溶解。这是近代以来,药酒及保健酒类制造上的一大特点。
    第九章
    “放心,生伯还想喝你们的喜酒哩!”
    她急切地问。“这么说短时间内生伯不会离开醉花坞喽?”
    “我想到江南寻故友,待你爹为你们挑好日子,你再捎信给生伯。”他低笑一声,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
    “噢!”她有些颓丧地垮下双肩,似乎有些不想面对分离的场面。
    瞧她沮丧的模样,杜铁生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俨然像个父亲。“好了,不同你说感伤的话,惹得你泪涟涟,生伯瞧了心底也不好受。”
    宋鸿珞深吸了口气,直到情绪稍缓才道:“那珞儿陪你用完膳再离开。”
    一喝完药后,他便疲惫地阖上眼睛。“生伯现下还没胃口,你先搁著,我晚些再吃。”
    “要不先含几颗陈皮药酒梅?珞儿晚些再帮你煮碗粥垫垫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