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先持保留态度,然後慢慢观察我。」「时间证明一切」这句话太
    矫情,他实在说不出口,提议留校察看,也是替自己要一点时间和机会。
    毕杏澄眉心拧成一个「川」,显然很犹豫、很迷惘。
    「你不是说,你喜欢的是我的坦率没心眼,那如果……我变了呢?我是说,现在我可能没有化妆就不想出门,可能同样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我会伤脑筋考虑配饰,或者是说,我和其他爱慕你的女生一样会耍心机,故意在你面前营造什麽样的形象呢?」简单的心思可以渐渐学会复杂,但是,一旦变得复杂的心,再也不可能回到天真纯粹。
    「那又怎样,你还是你。」他不假思索的答,「不化妆就不出门,可能是职业病,或者一种礼貌,在我看来,也许你是想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不同的妆容下,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猜对,最少我不认为你是肤浅就好。」
    又一次一针见血,毕杏澄彷徨度加骤,这个男人为什麽总是能轻易看穿她想掩饰,或者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
    一双明亮星眸因彷徨而黯淡,尔东臣很心疼,一方面却又有些欣慰,他知道她终於愿意认真听他说话了。
    「或许因为很早就尝过情爱,有段时间我自以为看透感情,甚至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女人大多一样,我只能从其中硬找一个比较不那麽腻人的;但是,当你开始躲我直到毕业、直到现在,我才逐渐明白,每个女人都很不一样,就算是一样的追随,也不见得都是盲目,可能,就是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真的栽在一个人手上,怎麽样的大同小异都有最特别的解读……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尔东臣尾声落在款款深情中,毕杏澄坚守心头的武装越来越不中用,一颗心彷佛开始慢慢退冰。
    关於那份「刚好」的误会,他的解释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但,套一句小绿的口头禅,哪有这麽刚好的事?
    所以,她一直不敢卸下心防,可是,看到那张照片後,他的告白似乎格外使人动容。
    正当毕杏澄的心在暖化的冰河中载浮载沉时,灯光师怯生生地靠近,「那个……对不起……」
    他是想提醒他们所有工作人员还在等待,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深知尔东臣六亲不认的工作态度,不过眼看他们聊了快二十分钟,大伙才会猜拳决定谁要当炮灰。
    尔东臣摆摆手,示意他马上就开拍,背对灯光师的他,眸里有一抹尴尬和懊恼。
    在拍摄中,尔东臣和模特儿聊天聊到忘我?他用膝盖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天大的八卦,完全违背他一向的作风。
    「你状况OK吗?」凝望着这只迷途小羔羊,尔东臣必须努力忍耐想吻她的冲动。
    毕杏澄正巧抓到他眼里一溜烟的情绪,虽然内心还很茫然,不过心情倒是意外的飞扬许多。
    迷途小羔羊忍住偷笑,轻轻朝他点点头。
    经过摄影师的指导和沟通,接下来的拍摄工作非常顺利,模特儿完美诠释新嫁娘的娇羞甜美,融合待嫁女儿心迎向新人生的紧张期待,看得在场工作人员不禁跟着扬起嘴角,心中不约而同赞叹,擅长营造氛围的摄影师尔东臣,以及最能理解摄影师概念的模特儿澄澄,果然都是一等一的专业!
    拍摄的工作接近尾声,尔东臣贴心地放大家一天假,想逛街的去逛街,想睡到自然醒的也没问题,他自己则打算先冲洗部份照片,决定摄影展的开场。
    关於所有拍照流程,他向来不假他人之手,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助理的原因,亲力亲为才能立刻掌控瞬间。
    在美国,以他的人脉,不愁没有资源协助,但他还是舍弃舒适的设备,选择待在这个基本简单的小暗房。
    其实,照片好坏与暗房的舒适度根本也没关系,重点是这间暗房的主人是他好朋友,他还可以顺道叙旧。
    尔东臣真没想到,祝亨会是他们之中最早步入礼堂的,那十他因为失恋而哭得唏哩哗啦的「矬样」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连小祝亨都呱呱落地了呢!
    如果他和毕杏澄一直没有分开,会不会现在也有个小东臣或是小杏澄?说不定是一对刚出生就会乱按快门的龙凤胎?
    两个白嫩嫩的小家伙抱着相机满地乱爬,一个玩光圈、一个乱调景深,或者是玩起摄影师与模特儿的家家酒游戏还有模有样呢?
    突然胡思乱想起来,连他都忍不祝笑自己太会想象。
    摄影师的确要懂得想象,才能有创意构图,也必须更会控管想象,才能指导模特儿如何投入,近乎梦幻的幻想,有史以来他还是头一遭。
    前几天听到毕杏澄说,她好像没有真的认识过他,坦白说,连他都快不认识他自己了。
    为了表现工作专业,他大多时候形象严肃、原则分明,无论面前是「波神」还是名模,他从不藉职务之便搞七捻三;但是和毕杏澄合作才没多久,他破了例就罢了,还常常假公济私,只因为拍摄到一半,他就像发情的野兽一样,克制不住想立即将她占为己有的欲望。
    以让她放松休息为名,故意替她安排单人房间,只为了方便他半夜摸进她房里,大玩使人更筋疲力竭的游戏。
    拍摄时如果忽然不见她身影,他会紧张慌乱,等到发现她伫足在街旁的摊贩,或者只是去了趟洗手间,他才会安心踏实。
    他就像是一个毛毛躁躁、患得患失的小男孩,他有深刻自觉,不过,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干嘛拿着照片傻笑?」在老婆的照顾下,祝亨这两年发福不少,别看他这样,现在他在美国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他迅速将照片收好,眼角浅浅笑意还未散去。
    「装什麽神秘啊你!是什麽见不得人的照片吗?」
    「是我摄影展要用的照片,好奇的话,下个月带老婆小孩回台湾一趟就知道了!」
    「兄弟面前卖什麽关子嘛!」
    从新闻杂志得知尔东臣这次摄影展的主题是新娘,要展现不同风俗传统的新娘,特地包机实地拍摄,拒绝用刻意打造的场景,就是要求真实临场感,好友对照片的坚持他并不意外,他奇怪的是好友神采飞扬的模样,那就算是获得国际奖项,也不曾见的满足笑意,使祝亨的好奇心沸腾。
    尔东臣才不理祝亨的死缠烂打,这次的主题灵感是来自皮夹里的照片,目前为止,摄影展的细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连工作团队都孩不晓得他究竟会展示多少照片,在摄影展开始之前,他想继续保持低调。
    以他的名气,展览照片多少会被商业化,只要是商业化的照片,他很少拍得尽兴,但这次不一样。
    在台湾试拍那天,清楚看见现在的毕杏澄,他原本还担心她的转变会连带影响他拍摄的心情,试拍的照片出来以後,立刻一扫他的不安。
    姑且不论她的表现精彩亮眼,她难以捉摸的态度,就因为难以置信、不敢确定这样的毕杏澄,他就有深究的理由。
    他很庆幸没有让她一开始的气势吓倒,他原本是想说,可以解释当年可能的误会就好,若有机会再重新开始会更好。
    原本尔东臣误会她自甘堕落,但无意中又发现她故作潇洒的姿态其实很别扭,於是他几乎可以肯定连她都不自知的心意,他又心疼、又好笑之余,不由得膨胀了贪念。
    是没有得手的残念,所以才牵肠挂肚追寻?是一份愧疚,所以才念念不忘、期待说明并补偿?是先转身离开的不是他,所以才魂萦梦牵隐约有股不甘心?
    几年来,他不只一次追究心里忘不了的原因,每次都肯定上述原因皆有可能性。
    还记得有一次看见她和朋友讲电话,看见平常直率的她,扭捏不干脆的那一面,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个性也挺别扭的,想想如今的她,因为耿耿於怀而改变,似乎也没那麽令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