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這件事還這就不能怪柏恩, 原本村子就不大,她一個單身帶娃的外地人突然闖入,自然容易頻頻受到關注。
    一開始她還會随便掰扯出理由搪塞過那些打探的人, 沒想到混熟之後竟然還有許多人要給她說媒, 她不得不再加油添醋一番,将他們打發走。不過理由雖是她胡扯的,其中也确實包含一些她的報複心。
    ——沒成想是她報複錯了。
    解釋肯定要解釋, 這個措辭就變得微妙起來, 她還是要在這裏混的,總不能承認自己嘴裏一句實話都沒有。
    柏恩幹笑兩聲, 誠懇道:“伯伯嬸嬸們, 雖然這事說起來怪難為情的,不過如你們所見,我複婚啦,方才你們講的都是我當時的氣話而已,呃, 其實他人挺好的哈哈。”
    徐獻清面無表情聽她胡扯。
    村民一時間面面相觑,問她:
    “所以你男人沒死啊?”
    “也沒有和其他女人跑?”
    “也沒有個愛磋磨人的婆婆?”
    柏恩弱弱應道:“嗯, 是的, 是的……”
    大娘把她拉到一邊, 跟她講悄悄話道:“乖乖,我看你當時是恨慘他的,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這怎麽又跟他重新糾纏上了,你別是一時糊塗了。”
    柏恩不無尴尬地偷偷瞄了徐獻清一眼:“嬸嬸你不知道, 他吧,唉, 有些地方我還是挺舍不得的。”
    大娘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柏恩直覺她誤會了什麽,想解釋什麽只好作罷,少說少錯。
    “是不是來摘洋槐花吃呢?”她看着柏恩手裏的東西,問道。
    “是啊,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邊開得正熱烈。”
    “你來得真是正巧,再過兩天就老了謝了,沒得吃了。”她顯然經驗更加豐富。
    柏恩回頭發現徐獻清正被旁邊熱情的大爺拽去拉呱去了,大爺往他懷裏硬塞了一把瓜子,他動作有些局促地接過來,這下好了,拿人手短。
    她搖搖頭,唉,這會兒是指望不上他。
    不過工作量不大,柏恩自己一個人完全能應付過來,她用竹竿勾下柔嫩的樹枝,然後伸手采下槐花,扔進竹籃裏面。
    大爺熱情地問徐獻清:“小夥子,恁哪裏人啊?”
    徐獻清剝了一顆瓜子塞進崽崽手心裏,靜靜答道:“就是本地人。”
    “哦,恁是在城裏上班嗎?”大爺觑了他一身幹幹淨淨的裝束。
    “嗯。”他不想多講什麽,只微微擡眼瞧着柏恩。墨鏡後的世界都帶着柔和的光暈,天和雲和光都能看得很清楚,她踮着腳,柔嫩的腰身活潑地動着,時不時從衣擺下面露出一截細肉,比白淨的槐花還要招人眼球。
    那大爺還在那邊講話:“唉,小恩這個姑娘我是一直都看好的,孫二叔家那個獨子,家裏寵得很,城裏也有房,哪哪都好,小恩看不上。我當時覺得可惜得很嗳,不過她帶你回來,我才想難怪,眼光高啊。”
    “哦。”徐獻清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他目中無人起來,鮮有人能敵。
    那大爺說了一通自認為算是奉承話,就得了一個“哦”字,胡子都氣歪了,換了一塊地坐。全然沒意識到将為別人妻子說媒這種冒犯事情放在嘴邊是種挑釁和侮辱,滿以為這是一種認可和誇贊。
    過了一會兒,柏恩拎着滿滿一籃子槐花走過來,見他旁邊有了空位,自然而然坐下去,徐獻清理所當然地将手裏剝好的瓜子全遞給她。
    “我手髒。”她說,然後張嘴,等着他把瓜子喂進來。
    徐獻清把瓜子一粒粒捏進她嘴裏,忽然悠悠地開口提醒:“複婚……”
    柏恩險些被瓜子嗆到,以為他竟想用這種嗆死的方式謀殺她,有些警惕地望着他:“權宜之計,你不要多想,更況且我又沒少你名分。”
    “是嗎?”他不置可否,在旁人眼中從如膠似漆的恩愛夫妻變為愛恨交織的複婚夫妻,心底總有些落差。
    又在槐樹下歇了一陣,村民陸陸續續起身回田裏插秧。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他們整日忙得不可開交,一年的收成全指望這幾個月。
    大娘問柏恩:“是不是還要在這裏坐會兒?”
    柏恩趕忙站起來,搖搖頭:“我們這也回去了。”
    大娘笑了笑:“這會兒豆橛子也下來了,明早我給你們送點嘗嘗。”
    柏恩趕緊道了謝。
    崽崽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落得瓜子殼,找徐獻清道:“爸爸,嘴巴渴。”
    徐獻清去到車旁将背包翻開,把她的小保溫杯遞給她。
    崽崽把杯子的繩帶挂到脖頸,按開吸管咕嚕嚕地喝了好幾大口,水靈靈的眼睛好奇地注目着周圍的人。
    此時沉悶的空氣終于送來午後的第一抹涼風,把她帽子上的小風車給吹動了。
    柏恩看着她小風車轉得速度飛快,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指着她的小風車道:“你這個怎麽這麽傻呀。”
    她只顧着自己笑着,就見着崽崽臉色變得不開心起來,幾滴眼淚眨巴眨巴要被擠出來,柏恩又立刻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很可愛,很适合你。”
    重新回到木房子裏,柏恩進廚房将槐花清洗幹淨,清雅的香味染得滿屋子都是,淅瀝的水聲還有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此起彼伏。
    柏恩将米飯蒸上,抽空出廚房看看徐獻清帶孩子帶的怎麽樣。
    他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了一個有些舊的圍棋棋盤擺在了沙發上,兩人各坐在一邊,手把手教她對弈。
    崽崽跪坐在棋盤的另一端,腳上的襪子被她自己磨蹭得掉了一半,臉上帶着極嚴肅的思考神情,手指捏着一枚棋子擱在了棋盤上。
    “打吃。”徐獻清随即也往她棋子旁邊擺了一枚棋,笑吟吟地望着她。
    “什麽,什麽?”崽崽一看自己的白棋不知不覺将被圍死,抓棋子動作越發地急切,神色沮喪。
    “着急什麽,不是可以逃嗎?”他提醒她。
    崽崽捏了一枚棋子,小心翼翼地擱在了星位上,白棋逃了出來。
    柏恩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覺得徐獻清講東西真無趣,年幼的初學者哪裏聽得懂。不過他勝在耐心,一遍遍講解,崽崽倒也學會簡單地吃子。
    “你那邊要我幫忙嗎?”徐獻清抽空回頭望着她問。
    “不用,你帶好孩子就行。”柏恩連忙道。
    她帶孩子實在一塌糊塗,還是做飯更輕松一點。
    他點頭應了一聲。
    柏恩回到廚房,打開冰箱——裏面早就提前被塞滿了新鮮的食材,用現成的食材随便炒了兩個家常菜,擺到飯桌上,又把蒸好的米飯拿來拌香噴噴的槐花,才把他們喊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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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時節,啁啾蟬聲夏日長。
    鄉下生活的節奏非常緩慢,尤其是他們居在山溝裏,離村子又有些距離,和外面交往不多。要不是時常有人探訪,柏恩甚至有了一種世界上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的錯覺。
    崽崽偶爾玩累了去午休,世界就更加安靜了。
    “你覺得這樣好嗎?”徐獻清把平板上婚禮現場設計圖拿給她看。
    柏恩對這些全然不上心,胡亂地應道:“都好,都好。”
    徐獻清對她敷衍的态度習以為常,只好自己再多上心一點。
    他用手寫筆戳着屏幕默默地自己畫了一會兒,柏恩被吸引過去,心想他還真是什麽都會兒,簡直沒有他不行的地方。
    待到她看清上面畫出的圖案,忍不住出口發問:“你這畫得什麽?”
    “我想要的效果圖。”他随口解釋。
    “呃。”柏恩面露難色,她只看出一堆潦草的線條,各種奇怪的圖形交疊在一塊,其中實在沒有什麽結構可言。跟他的手繪比起來,她女兒可愛的作品簡直是神乎其技。
    “我覺得還是交給專業的人比較好。”她提議。
    “我很專業。”
    “你哪方面專業?”
    “做甲方很專業。”
    柏恩沉默了片刻,肯定了他對自己的清晰定位。
    “再吃點?”他從旁邊的碟子裏捏着一顆剝好殼的榛子抵到她唇邊。
    柏恩抗議地別過臉:“我不要吃,我還要穿婚紗,再吃會變胖的。”
    “注意運動是不會變胖的。”
    “我不信。”她才不聽他忽悠的鬼話。
    徐獻清只好代替她将這顆榛子吃掉,看向悠遠的窗外,遠處的湖泊粼粼地盛着光。
    他畫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把平板放下來,把正坐在旁邊看粗制濫造電視劇的柏恩撈到懷裏,帶到床上道:“陪我午睡。”
    “什麽?”柏恩無語道,“你要睡就睡,怎麽還要我哄?”
    她穿了軟乎乎的家居服,徐獻清抱起來更覺得柔軟,舍不得松手。
    柏恩心想幸好房間裏有空調,否則大熱天黏在一起,忒難受。她在他懷裏盡力地為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鼻尖猛地撞上他的鼻梁,兩個人都悶哼一聲,他睜開眼睛氣勢洶洶地質問她,碰上她含痛的眼睛,又忍不住笑了笑。
    “我又不困。”柏恩平躺下,盯着天花板嘀咕道。
    “唔。”徐獻清将頭埋在她的肩膀處,頭發都亂糟糟得沒有型,腿勾着她的腿睡。
    “你那個時候每天在做什麽?”他聲音略帶着困倦的沙啞問。
    “嗯?”柏恩思索了一會兒,明白他的意思,“你說去年夏天啊,每天就吃吃喝喝帶孩子呗。”
    “我不來找你,你會在這裏呆一輩子嗎?”他問。
    “怎麽可能,我這是靜觀其變啊。”柏恩嚷嚷道,“我身上又沒多少錢,以後崽崽還得上學,我打算先嗯……韬光養晦,伺機而動……”
    徐獻清被她氣笑了:“你把這些詞用在自己身上合适嗎?”
    “那你說說我該怎麽做,萬一我的丈夫真是十惡不赦大混蛋怎麽辦?我肯定打不過啊……”她聲音郁悶。
    他倒還真認真地給她出主意:“幹什麽要硬碰硬,我覺得你可以趁着手裏還有錢,采取正當合法的手段擺脫這段婚姻,然後争奪孩子的撫養權,再積極地尋求社會救助,總比一直躲在這強。”
    “……哈哈,你想的可真周到。”柏恩用力地踹了他一腳。
    “我只是說說而已。”他重新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側臉。
    柏恩原本不想睡,但是徐獻清後來從旁邊抽了一本書遞給她看,她一看見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就打起了瞌睡,比吃安眠藥還好使。
    等再醒過來時,床旁邊已經空空蕩蕩了,她還未從睡意中清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下了樓,柏恩就看見崽崽背着手唯唯諾諾地站在木廊下面,神情委屈得不行,徐獻清擰眉似乎在訓斥她。
    “不許養,不許帶進房間裏。”他聲音冷硬道,“你怎麽什麽東西都往手裏抓?上面帶着許多細菌。”
    崽崽看見了柏恩,眼睛噌得亮了起來,她早知道自己如果想要什麽東西得問爸爸要,但是自己想做什麽的時候還是媽媽更好說話。
    “怎麽回事?”柏恩趿拉着拖鞋走過去。
    “媽媽你看,我剛才撿到了青蛙媽媽和青蛙寶寶。”崽崽挪了挪步子,把自己一手攥着一個的綠油油黏糊糊的青蛙遞給她看——大的那只她一只手都抓不過來,脊背青綠色帶着深色的斑點,眼睛圓溜溜黑乎乎的,小的那個不比手指蓋大多少,被小手不知輕重地捏住,看着有幾分可憐。
    這邊一到晚上蛙聲不斷,全藏在草叢裏,不知道今天怎麽倒起黴被她給抓到了。
    “你要養?”柏恩頭疼地問。
    崽崽用力一點頭,語氣很不忍心道:“它們在外面肯定會被餓死的,好可憐的。”
    “啊?”柏恩看了一眼那兩只被抓在手裏的青蛙,心想是有些可憐。
    她決定循循善誘,問道:“你知道它們吃什麽嗎?”
    “吃小蟲子。”崽崽答。
    “嗯,它們要吃蚊子、蒼蠅,你能抓到喂給它們嗎?”
    “我把它放在房間裏,幫我們抓蚊子!”崽崽頭腦轉得飛快。
    “咳不是你說什麽?”柏恩被嗆了一下,趕緊撇開這個話題轉而道,“那我問你,是外面的蚊子多,還是房間裏的蚊子多?”
    “……外面。”她有點悶悶不樂道。
    “對啊,院子裏面食物很多,你可以把它放在院子裏養嘛,幹嘛非要帶進房間裏呢?而且外面才是它的家啊,你把它從家裏帶走,它難道不可憐嗎?”
    崽崽張了張嘴:“那我只養一個呢?”
    “你想讓青蛙媽媽和青蛙寶寶分開嗎?那他們得有多傷心啊。”
    “那我、我把它們放回去,我還能找到它們嗎?”她不舍道。
    “你不該擔心能不能找到,而是要擔心再遇見時能不能認不出來。”
    最後又勸了好久,崽崽終于把自己好不容易抓來的青蛙戀戀不舍地放回到草叢裏,它們得到自由,蹦跶得很快,很快就找不到了身影。
    崽崽心情低落,下意識地要去拉徐獻清的衣擺,手上撈了一個空。
    徐獻清語氣嚴肅道:“先洗手,再去洗澡,身上的衣服趕緊脫了。”神色對她嫌棄得很。
    崽崽剛放走自己的小寵物,原本就難過,現在又被爸爸嫌棄,更加傷心。
    柏恩安慰她道:“你爸爸他不喜歡青蛙。”
    “為什麽,青蛙那麽可愛,爸爸為什麽不喜歡?”
    “喜歡這種東西沒有什麽原因,哎呀,你別用手摸我,趕緊過來洗洗。”柏恩也有點嫌棄髒兮兮黏糊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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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覺前,窗外蛙鼓聲鳴不斷。
    柏恩把洗得白白淨淨的小孩抱到床上,用毛巾将她滴水的頭發擦幹,見她安安靜靜地屏氣凝神,納罕問:“你在聽什麽?”
    “我聽我養在外面的蛙蛙。”崽崽嘆了一口氣。
    “……”柏恩找來吹風機将她頭發吹幹,摸了摸她的軟發,“你認得出來嗎?”
    “我、我能聽出來呀。”崽崽乖乖地躺倒到床上,抱住了自己床頭的一只淺綠色的微笑青蛙,舒服了勾住被子。
    哄睡了崽崽,時間也已不早。
    柏恩洗過了澡,上了床,徐獻清将她圈在懷裏,跟小孩子吃糖一樣反複地舔她的唇瓣。
    眼見着就要有很深入的交流,門忽然被敲響,他們頓時一僵。這情景已經上演過許多次了,他們最近總感覺自己在偷情。
    柏恩推開他,擦了擦唇道:“你去。”
    徐獻清下床開了門,就看見崽崽抱着自己的枕頭站在門口,嘴裏還振振念叨着:“我一個人睡好害怕哦。”
    “……”習慣了。
    “進來吧。”徐獻清讓開位置,對她道,“你睡媽媽旁邊。”
    柏恩彎腰把她抱上床,狐疑地問:“真怕還是假怕呀?”
    “我們小孩子從來不撒謊。”崽崽信誓旦旦道。
    柏恩暫且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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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屋離湖邊近,徐獻清有時候會去釣魚,釣上小的就丢回去湖裏,釣到大才将魚放進桶裏。他釣上兩三尾就收手,從不戀戰。
    柏恩也挺有耐心,但是跟他比起來就不太夠看,要她幹坐兩三個小時着實有些為難人。況且她技術不好,不是坐一上午都沒收獲,就是釣上來的魚太小,反正沒有一點正反饋,她很快對釣魚失去興致。
    “快看、快看!”柏恩把從湖邊淤泥裏摸出來的河蚌遞給崽崽看。
    崽崽握着撈網跑過來,用手戳了戳河蚌的外殼:“媽媽,這是什麽?”
    “這個是河歪歪,裏面的肉可以吃的,有時候還能找到珍珠。”柏恩遞到她手裏,讓她拿着玩。
    崽崽把河蚌扔進自己的小桶裏,撸起袖子道:“我也要找。”
    柏恩趕緊攔下她:“你是小孩子不能離水太近,就在旁邊看着我就行了。”
    崽崽皺着鼻子道:“我什麽時候可以長大呀?長大就什麽事情都可以做了。”
    “你急什麽?”柏恩盯着慢慢恢複清澈的水面,将能看見的河蚌全撈上來,打算回去煮湯喝,而後慢悠悠地開口,“等你什麽時候不想長大了,那一刻才是真正地長大啦。”
    “所以,媽媽也是不想長大嗎?”崽崽蹲在她旁邊像她一樣盯着水面問。在她心裏,媽媽是大人。
    “呃,我倒也沒有。”柏恩有點抓狂,自己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有哲理的話,小家夥還刨根問底,真有點不想和她多說話。
    這裏生态環境好,人又不多,柏恩很快就摸了滿滿一桶的河歪歪,順手用幹淨的湖水洗了把手,她起身對崽崽道:“好了,拎回去吧。”
    崽崽點點頭,無憂無慮地往前跑着。
    柏恩慢慢跟在她後面,太陽底下,她眯着眼看着崽崽獻寶一樣把小桶遞給徐獻清看,他指揮她将小桶裏的東西全倒進了大桶裏,然後向她看過來,兩個人心有靈犀般遙遙對視一眼,皆不約而同地笑了。
    那一刻,仿佛瞬息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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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清晨,兩個人相擁着從熟睡中醒來,然後極有默契地各自洗漱着。
    徐獻清對着鏡子用剃須刀刮胡子。
    柏恩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躍躍欲試,覺得自己也能行:“我想試一試,讓我試一試吧。”
    他就把剃須刀交到了她手上。
    “你會用嗎?”
    “我曾經使用過割草機。”
    “要順着胡子生長的方向刮。”他指點她。
    “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話了。”柏恩有些緊張地使用手上的剃須刀,生怕将他的臉刮破。
    他平時總是格外注重整潔,早上也會習慣地先刮完胡子再折回來親吻她,所以當她用手指摸到他唇邊一圈硬硬的胡茬,有種挺奇妙的感受,大概就是“呀,男人應該是這樣”的驚奇感。
    徐獻清垂着眼睛看她仔仔細細盯着他的胡茬,喉結動了動,有些心癢難耐,想把這什勞子剃須刀扔到一邊,将她按到門板上。
    不過他的理智讓他沒有這麽做。
    “這樣是不是就好了。”柏恩嘗試刮了兩下,發現還算順手,于是順順利利地将他把泡沫刮去,又伸手摸了摸他剛剃幹淨的皮膚,軟乎乎的皮肉,一點也不紮手。
    “嗯。”他抑制不住地伸手撫過她碰過的地方,太癢了。
    “我去看看崽崽醒沒醒吧。”玩心一過去,柏恩又把手裏的東西塞回他手裏,腦子裏惦念着女兒。
    徐獻清只好自己将剃須刀清洗一番,然後用毛巾擦幹手出了浴室,他腳步忽然停頓住,擡眸望向窗外。
    遠處天際堆滿厚厚的雲層,咄咄逼人地壓淩而來,要将所到之處全部籠罩。湖面不再有同往日一樣清瑩秀澈,而是起了一層陰沉渾濁的薄霧,空氣中浮動着泥土潰爛的潮悶氣息。
    ——雨季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