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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rling
    沈晗黛出包房, 獨自在走廊上走着。
    她擡頭看一眼周圍,見沒有人在,才敢将一直克制在心底的情緒表露出來。
    眼淚一發不可收拾的從眼裏落下來, 沈晗黛用手擋着眼遮住淚流滿面的臉,唇瓣被她咬的發白,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音。
    她小心翼翼的掩面哭着往外走,久別重逢的難過和喜悅像一顆刺激性藥物, 開始藥效發作刺激她的淚腺和心髒。
    她其實有幻想過自己和孟行之重逢的畫面, 孟行之會出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而她會沒有一絲猶疑的向他奔去,撲進他的懷裏, 喜悅的嚎啕大哭。
    可現實往往不如人意。
    她不能在他們重逢的那一刻哭着跑向他,他亦不能像從前無數次那般向她溫柔的張開懷抱。
    可能見到他,知道他平安無事,哪怕說不上一句話, 沈晗黛也覺得滿足。
    她破涕為笑,自己安撫好了自己, 火速的擦幹臉上的眼淚, 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了那股洶湧的情緒。
    包裏的手機響了,沈晗黛拿過接聽, 清了清嗓子:“章現, 你在哪兒?”
    “我在酒吧門口, 你在什麽地方?”
    “你稍等我一下, 我出來和你彙合。”
    “啊?你怎麽進酒吧裏了?別亂走啊, 我進來接你……”
    沈晗黛快步下樓梯, 一樓舞池嘈雜的厲害,她挂斷電話後穿過人群火速往門口和章現彙合, 沒注意到後方一直有服務員在不動聲色的觀察她,直到見到她與章現順利彙合,對方這才原路返回到剛才的包房。
    剛才的插曲揭過,包房內的幾個人又開始繼續喝酒碰杯。
    孟行之漫不經心的擡眸看一眼進來的服務員,對方朝他微微點頭,示意他放心。
    孟行之招手,“再拿一瓶XO來。”
    “闊氣!不愧是我們清萊府第一酒吧的老板!”
    孟行之笑了笑,“第一不敢當,我這個人就是愛好交些朋友,我拿幾位當友人,自然要以誠心相待。”
    他這一番話說的當地的這幾個地頭蛇心花怒放,在心裏不禁感嘆這外國來的老板雖然年輕,但談吐做派都很是讓他們賞識。
    XO拿了上來,孟行之吩咐道:“給大家倒上。”
    “心領了心領了!”其中一個名叫張右豪的男人連忙伸手按住了酒瓶,“但是我們待會還有正事要做,喝多了怕誤事啊。”
    孟行之挑眸向他們幾個人看過去,“張老板的意思是你們所有人都要現在一起去辦正事?”
    張右豪點點頭,“沒錯。”
    孟行之從桌上拿起那瓶未開封的XO,當着所有人的面,将酒瓶随手扔向地面,玻璃瓶身霎時四分五裂,酒液飛濺,砸出爆裂的清脆響聲。
    吓的在座的幾個人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孟老板你這是什麽意思?!”
    碎玻璃飛濺,險些割到其中一人的喉嚨。
    孟行之卻仍舊風輕雲淡,如果不是在場人親眼所見,恐怕根本無法把剛才那狠辣的一幕聯想到他這幅文雅的外表下。
    “我拿真心待各位,各位卻反而愚弄我。”孟行之語調緩緩,腳底微擡又落下,“看來我和各位不是同道中人啊。”
    殘破的玻璃碎片被他的皮鞋踩在腳底下,碾壓出密密麻麻的呲響,聽進人耳朵裏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幾人都是老謀深算的人精,見慣了大大小小的場合,哪能聽不出孟行之語氣裏的深意。
    他做東請他們喝酒,他們幾人卻要一起抽身離開,這是在惱怒他們不給面子。
    “孟老板這話說的就生分了,我們怎麽就不是同道中人了?我對孟老板那可是一見如故欣賞的很啊!”張右豪坐回到孟行之身邊,低聲嚴肅道:“今天是真的有正經事要做,關乎兄弟幾個身家性命,絕對不是不給孟老板面子。你消消氣,明晚我做東,親自給你賠罪……”
    孟行之把張右豪推開,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态度,“不必了,送客。”
    張右豪和其他幾人面面相觑,這外國人初來乍到不久就能在清萊府撈得第一桶金,他們幾人也不是傻的,這段時間和孟行之接觸下來,親眼看見他的闊綽的做派和行事,一看就是富的流油。
    俗話說的好,無利不起早,誰也不會嫌錢多。
    他們幾個是打定主意要從孟行之這個人身上狠狠撈一筆的,如果現在得罪他撕破了臉皮,豈不是等于自斷財路?
    張右豪是這群人裏的老大,在心裏盤算了一會兒,笑着說:“孟老板你得多多體諒我們啊,今天是千真萬确要去見個重要人物,不然你孟老板的局我們怎麽可能推?”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向孟行之敬了杯酒,“賠罪酒我先喝了,喝完孟老板你可要消消氣!”
    張右豪一口幹完,剩下的幾個也紛紛效仿他,向孟行之敬酒賠罪。
    “孟老板,這次是我們實在脫不開身,你別生氣……”
    “都在清萊府做生意,咱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麽能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全說着讨好恭維的話。
    孟行之似乎消了幾分火氣,語氣不悅的問:“到底是誰面子這麽大,能勞你們幾位推了我的局親自去見?”
    張右豪暗笑他面上裝的再沉穩,還不是年輕氣盛,被他們拂了面子才給他們找這些不痛快。
    “孟老板,你初來乍到不知道很正常。”他笑呵呵的說:“等風頭我找個機會,幫你在中間牽線搭橋認識認識今天我們要去見的人。”
    孟行之不動聲色,“生意人?”
    “當然,我們這些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張右豪一臉神秘的講:“但那位生意做的比我們幾個加起來都大,賺的錢那是幾輩子都花不完啊……”
    “錢這東西,我從來不缺。”孟行之理了理袖口,“不過你說的這個人我倒是有點興趣,不如張老板今天就為我引薦一下。”
    “今天不行。”張右豪在這件事上很謹慎,“那位身邊最近出了點棘手的事……等下次有機會我一定第一個帶孟老板你去。”
    孟行之心中揣度着張右豪的态度,随即不以為意的哼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幾位辦正事了。”
    “來人,送這幾位老板出去。”
    “那就謝謝孟老板了。”
    幾分鐘後,張右豪一行人走出酒吧。
    服務員關上包房門,拿着掃把進來打掃一地的玻璃渣,低聲道:“我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
    孟行之扯了扯領口,把監聽器從裏面取下來,“來清萊府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他們還沒有徹底放下對我的戒心。”
    信任還不夠,不然依照張右豪想從他這裏狠撈一筆的貪婪個性,今天張右豪一定會為他去引薦。
    服務員,也就是澳區此次派來逮捕販毒團體,換了身份潛伏在酒吧的警察之一。
    他看向孟行之的眼裏有敬畏也有崇拜,“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協助我們逮捕了一批犯罪分子,就算是我們專業的卧底,也不一定能有你這樣的能力。”
    孟行之表情淡淡,“之前那場行動打草驚蛇了。”
    “沒事,Ice逃不出清萊府的。”他将所有的碎片掃清,“張右豪是個很大的突破口,我相信這次很快就會有結果。”
    “對了,你剛才讓我看顧的女孩,我是看見她和她的朋友一起彙合後才離開的。她是你認識的人?”
    “不認識。”
    孟行之揉了揉太陽穴,想起梁遠道給他的回電,沈晗黛是自己向澳區電視臺申請來清萊府當記者的,這是她的本職工作,他們警方沒有立場将人強行遣送回國。
    孟行之不知道沈晗黛是通過什麽方式知道他在這裏的,但剛才與她重逢的那一刻,他表面裝的冷漠疏離,可心裏卻離慌亂只有一瞬。
    不是怕她當衆認出他,是怕她當衆認出他之後,将她卷入這場尚不能見到天明的危機之中。
    可孟行之聰明的女孩顯然猜到了很多,她很冷靜也很理智,沒有哭沒有鬧,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在孟行之臉上多停留一秒,沉着的獨自面對未知和陌生。
    她長大了,也更瘦了。
    孟行之腦海裏回響着她走之前,用艱澀口吻說的那兩句話,他面色沉的厲害。
    “你怎麽了?”
    孟行之放下掩面的手,以沈晗黛現在的身份受泰國當地政府保護,安全有保障。只要孟行之自己不和她接觸産生關系,他所做的事是不可能将她牽涉到其中的。
    “沒事。”孟行之從沙發上站起來,将監聽器抛給對方,“今晚等張右豪的消息。”
    他走出包房,單手理好衣領,俊美的臉龐比平時更冷三分,又做回這間無名酒吧的孟老板。
    孟行之來到監控室,在他酒吧做事的小弟剛好在和管監控的同事插科打诨,一見他來,吓的立刻站直身體,“老板您怎麽來了……”
    孟行之吩咐,“把兩個小時前的監控調給我看。”
    他們連忙照做調出兩個小時前的畫面,孟行之快速掃過所有畫面,一眼便看到沈晗黛,以及一直尾随在她身後的那兩個不懷好意的泰國男人。
    孟行之指了指屏幕上那兩個男人,“剛才我在包房裏談正事,這兩個人突然闖進來差點壞了我大事。”
    小弟是當地人,在這一片也算是有點臉面的小人物,“老板您放心,這事我去辦,包管他們倆再也進不了我們酒吧一步!”
    孟行之颔首,走之前看似不經意的留下一句:“要是他們之後敢上門滋事,直接報警。”
    小弟恭敬的送走老板,拍了那兩人的照片後,轉發給他那群兄弟們後,給他們打了個電話,“以後看見這兩個人,都給我好好教訓教訓,沒眼色的東西,都敢來老子的地盤撒野了。”
    貼心的小弟就要想老板所想,而他們的地頭蛇,自然也要用地頭蛇的方式去解決。
    沈晗黛回到暫住的地方後,便一個人待在辦公間裏,重新看章現之前寫過的采訪和文稿,一直看到了晚上。
    章現從門口路過,納悶道:“這些你之前不是都看過了嗎?”
    沈晗黛的專注力都放在文字上,頭也沒擡,“再看一遍,怕出纰漏。”
    章現給她豎了個大拇指,正要進去一起幫忙,外面的大門突然被敲響。
    他走出去開門,看清來的人是誰後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忙把人帶進來,“請進。”
    “晗黛。”章現仰頭喊一聲,“有客人來了,你出來一下。”
    沈晗黛走出辦公間,看見章現身旁多了位穿便服的男青年,“你好。”
    “她是臺裏派來協助我的同事沈晗黛。”章現為他們介紹,“這位是嚴警官。”
    沈晗黛一聽,正色問:“是需要我們去了嗎?”
    嚴警官講,“今晚可能會有行動,我是被安排來保護你們兩人的。”
    “上次我一個人拍攝也是嚴警官一直保護我。”章現感激道:“嚴警官麻煩你了……”
    “應該的。”
    他說完又拿了兩件防彈服給沈晗黛和章現,“你們先穿上。”
    章現雖然是第二次穿防彈服,但從嚴警官手裏接過來還是忍不住緊張,又記起沈晗黛是第一次直面應對這件事,正想要安慰她兩句,卻發現她已經問清了穿法,很快的把防彈衣穿上了。
    沈晗黛問:“嚴警官,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等消息?”
    對方點了點頭。
    “那我先回辦公間看稿了,出發麻煩你們叫我一聲。”
    章現驚訝的忍不住說:“你心态也太好了吧,現在還能看稿?”
    要知道他第一次待命的時候,緊張的就差腦子空白了。
    沈晗黛沉吟道:“我幫不了警察抓犯人,也不想幹等着浪費時間,看稿寫出好稿子和報道,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為警方為民衆也為她心裏的那個他,貢獻一點微薄的力量。
    嚴警官笑着對沈晗黛道:“術業有專攻,各行各業都是各司其職,沈小姐不用妄自菲薄。”
    “多謝。”
    夜裏又下起了雨,空氣裏都裹挾着潮濕的水汽,将人的嗅覺都變得遲鈍。
    擋風玻璃不斷被落雨沖刷,守在車內的人無法看清外部的視野,被大雨和夜色阻擋了視線。
    梁遠道和孟行之坐後座,他們的人跟着張右豪一路來到了這棟別墅附近蹲守。從張右豪進去,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其間沒有任何人進出。
    “時間差不多了。”梁遠道拿起對講指揮行動,“所有人按原定計劃開始行動。”
    孟行之觀察着四周的山勢和地勢,別墅建在這裏的确隐蔽,哪怕被警察發現包抄,只要及時察覺,躲進山裏依舊能有逃脫的可能性,所以成敗就看此時突擊能否一舉将別墅裏的人一鍋端。
    一小時後,通訊設備裏傳來前線彙報:“報告,我們已将別墅內所有嫌犯抓捕控制,請阿sir指示下一步行動。”
    突擊成功。
    梁遠道長舒一口氣,“收到,十分鐘後開始押解。”
    他下完指令,又對車裏負責駕駛的警員下令,“把車開到門口,現在去和大部隊彙合。”
    孟行之把視線從車窗外收回來,身下坐着的車啓動點火,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車燈在夜雨裏朦胧的照清前方景象,押送車和警員都已就位。
    梁遠道把黑口罩和墨鏡遞給孟行之,“以防萬一。”
    孟行之只接了口罩,“等我先去見見人。”
    梁遠道謹慎道:“你就先在車裏別露面,待會兒押解犯人上車時我會讓他們從你面前過。”
    孟行之颔首,單手将口罩戴上,遮住鼻梁以下的下半張臉龐,等待着從犯人裏認出那個逃了數年的惡源Ice.
    暴雨如注,一聲驚雷在夜空裏驟響,探照大燈的光源都跟着撲閃了一下才穩住光線。
    “在別墅內搜出了大量毒品确認無誤,主犯也順利落網。”前線警員向梁遠道彙報情況。
    梁遠道心思稍動,“主犯在哪兒?”
    警員讓人将主犯押過來,“我們潛伏在外面的時候,剛好聽見他們在進行毒品交易,所有人都稱呼他為boss.”
    梁遠道打量一眼這犯人,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他當警察多年,觀面相看人就能看個七八分,這人一看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Ice.”梁遠道試探,“逃了這麽多年,還是落網了。”
    對方冷笑一聲,并不答話。
    梁遠道做了個手勢,警員會意,将Ice押往車旁。
    孟行之降下車窗,向押解過來的犯人看去,只盯了他眉眼,孟行之卻皺了皺眉。
    人被押上車,梁遠道連忙來問:“怎麽樣?”
    孟行之拉開車門下車,寒聲道:“像”
    “那你下車幹什麽?像不就說明……”梁遠道話說一半,又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孟行之冒雨走到押送車下,梁遠道跟上來,詢問道:“抓捕的犯人是不是全部都在車上?”
    “是。”
    “把門打開。”
    車門一開,探照大燈打進去。
    孟行之利落的上車,梁遠道想攔都沒攔住,拿着槍戒備的上車跟上孟行之。
    孟行之一一審視過這些嫌疑人的臉龐,眉心蹙的越來越緊。
    下車後,孟行之問:“所有嫌疑人都在這裏了?”
    “是。”
    梁遠道問孟行之,“Ice會不會根本不在這裏?”
    “他如果不在,又怎麽會找一個和他從前模樣相似的人,來代替他的身份來跟我們拖延時間?“孟行之冷靜的分析,“你不覺得這次抓捕太過順利了嗎?”
    “我們之前的行動分明就已經打草驚蛇了一次,依照Ice謹慎的個性,他現在又怎麽可能會召集張右豪這些人故意暴露他的位置?”
    梁遠道一點就通,“他知道我們已經嚴防死守了所有離開清萊府的道路,他不可能逃出去,所以故意露出一個破綻給我們,讓我們抓人之後放松警惕然後趁亂離開?”
    孟行之講:“我們今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次抓捕上,所以他要離開肯定會挑現在脫身。”
    “可別墅裏面沒有人了,他能躲到哪裏去?”梁遠道很确定,急中生智:“我現在去審問那個代替Ice的人。”
    “他都願意為Ice被捕,短時間內一定不會松口。”
    等到他願意和盤托出,Ice恐怕早就逃出生天了。
    孟行之将視線放遠,雨幕厚重,山中夜色濃,一黑一白的顏色交融在一起,快要将周邊的人與景都吞噬。
    他眸中倏然閃過尖銳的光,一雙綠眸在夜色裏亮的驚人。
    “梁sir.”他沉聲,語氣裏帶有一絲極難察覺的笑,“有人在跟我們玩燈下黑。”
    梁遠道聞言愣了一下,随即沉着臉道:“你先上車。”
    一輛警車突然跟失控似的撞向人群,油門踩到了底離的近的警察被接連撞倒,一只手從車窗裏伸出來,朝着人群迅速的開了數發盲槍,随後迅速關車窗駕車逃離。
    梁遠道指揮開槍,“抓捕逃犯!”
    但車速太快,子彈傷不到要害,那輛被劫走的警車很快和他們拉開距離。
    孟行之反應極快的拉開最近的車門進到駕駛座,“上車。”
    梁遠道上車下令,“一隊人将嫌疑人押回去,另一隊跟我走!”
    孟行之駕車追上去,梁遠道反應過來開車的是他,皺眉道:“就不該讓你卷進來。”
    孟行之摘了口罩丢到後座,把額前濕透的發撩到腦後,視野不再受阻,“少說廢話。”
    孟行之一路緊追下山,但劫車的嫌疑人是不要命的開法,雖是深夜街道上偶爾還是有行人,對方根本不減速差點撞傷行人,孟行之卻不得不顧及。
    一來一回,原本在山裏追上的距離在市區裏被拉開,而梁遠道更不敢随意開槍,怕引起周圍居民恐慌。
    十分鐘後,岔路口就在前方,他們跟丢了。
    孟行之卻毫不猶豫的将方向盤打向左方,梁遠道急聲:“你怎麽确定他一定往左邊去了?”
    湄公河在雨夜裏逐漸露出輪廓,梁遠道降下車窗,“這邊是河他總不能跳——”
    警車被丢棄在河畔,與此同時一輛快艇早已停靠在岸邊,此刻已經發動正在提速。
    “叼!”梁遠道暗罵,“居然在這裏走水路!”
    孟行之卻沒有把車追向岸邊,“車裏有沒有狙?”
    “有,你又想做什麽?我們現在該開去岸邊……”
    “你讓後面的人去岸邊堵。”孟行之踩了剎車熄火,“你拿上狙跟我上樓。”
    梁遠道帶上狙擊槍跟着孟行之一路爬梯,等進到裏面才驟然發現:“這不是你開的那家酒吧嗎?”
    孟行之早就吩咐今晚不營業,酒吧空無一人,他帶着梁遠道直接上頂樓,視野瞬間開闊,将湄公河面景象一覽無餘。
    他雲淡風輕說:“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在這裏開酒吧。”
    梁遠道驚嘆,“你來清萊府的第一天就想到了這一天?”
    選址布局,把自己當做誘餌親身下場,又在一切看似順利的抓捕時第一個敏銳的察覺到異樣,沉着冷靜的推理分析,找出用警察身份潛藏在他們中間的嫌犯,又在現在明明出于弱勢,卻能帶着梁遠道一點點找回局面。
    梁遠道迅速把狙擊槍架好,打開倍鏡向湄公河面瞄準,“孟行之,你他媽這輩子就該是天生幹刑警的!”
    “當什麽孟家話事人,真他媽窩囊你了!”
    孟行之單手解開了兩手的襯衫扣,挽高濕透的袖口,将腕上的黑繩取下來束了狼尾和額前發。
    他講:“他船上一定有人接應,暴露了位置我們倆都會有危險,一槍必須打中。”
    在雨夜裏射擊本就比白天困難,但Ice快艇上的燈在此刻卻成了最好的瞄準示意點。
    梁遠道扣動扳機,子彈射出後卻離他預想的偏離,只擦破了Ice肩膀。
    梁遠道咬牙道:“……沒打中。”
    孟行之皺了皺眉,緊接着便有一聲悶槍朝着他們頂樓的方向射來,将後方的鐵門開了彈口。
    孟行之和梁遠道迅速的各自躲到左右兩旁的遮擋物後。
    梁遠道捂着右胳膊,“我們位置暴露了,他們在反擊。”
    孟行之這才注意到梁遠道的胳膊血流如注,“剛才在山上的時候你中槍了?”
    “死不了!”
    梁遠道還要去爬向狙擊的位置,又是一枚反擊的子彈射過來,将他逼退回原位。
    孟行之阻止他,“你現在這個狀态就算拿到槍也沒用!”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梁遠道又要去奪回槍,一顆流彈又射了過來,他左手又被擊中卻順利拿回了那把狙擊槍。
    他深吸了一口氣,笑着看向孟行之,“Fernando,這東西還會玩嗎?”
    孟行之微怔,想要說點什麽,梁遠道卻把狙擊槍向他扔過來,孟行之下意識接住。
    梁遠道一字一頓的下令:“我現在以澳區警長的身份命令你協助警方,立刻開槍,就地擊殺罪犯Ice——”
    孟行之用指腹擦拭了下倍鏡,重新在遮擋物後架好狙擊槍,俯低身體擺出專業的狙擊姿勢,還是那副淡漠口吻:“梁sir,我早就不是警察。”
    梁遠道笑了笑,“可你仍舊配得上穿警服。”
    孟行之也笑,謹慎的調好角度和位置後,将槍口從遮擋物後探出去。
    他視野裏的景象瞬間被放大數倍,快艇上坐着的亡命之徒,長有一張孟行之完全陌生的臉龐,可那雙萬人中都極難找出的一雙陰側側的眼,孟行之畢生難忘。
    孟行之眼中浮現出一種近乎癫狂的笑,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因為認出了這雙眼而變得沸騰起來。
    “Ice……”
    被瞄準的亡命徒好似察覺到了殺意,立刻警醒的抱起狙擊槍,往剛才狙擊的高臺瞄準。
    孟行之不躲也不閃,瞄準Ice的頭扣動扳機,“Go to hell.”
    高臺上的子彈和湄公河的子彈幾乎同時發射,穿過厚重雨幕,兩聲槍響驚破長夜,各自射向對方的要害。
    ……
    【淩晨05:17】
    沈晗黛被從工作間裏叫出來,由嚴警官開車親自護送她和章現趕往抓捕罪犯現場。
    “你們不用擔心,所有嫌犯都已經順利落網,現在現場非常安全。”
    章現松了口氣,“太好了,這一晚上我一直提心吊膽。”
    沈晗黛心跳卻快的厲害,“嚴警官,我方有人受傷嗎?”
    “有。”嚴警官表情沉重,“人數好像不少。”
    沈晗黛想要問的問題呼之欲出,可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她只能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冷靜,要穩重,她現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完成,不能被還沒有定論的事情左右了情緒。
    “晗黛,待會兒你入鏡,我拍攝。”章現快速的檢查器材,“你先準備一下等會兒要講的稿。”
    不入鏡就直接成幕後了,沈晗黛不想搶工,“我拍吧,你來入鏡。”
    “說什麽呢,我熬大夜醜死了!”章現将鏡頭對準沈晗黛,“你來,上鏡比我好看一百倍。”
    “到了。”嚴警官停車,“你們可以開始拍攝了。”
    沈晗黛迅速的推開車門,跟随嚴警官到第一現場。
    湄公河畔,天光只一點微亮,澳區警方守在岸邊押解快艇上的罪犯,救護車亮着急救燈從不遠處開來。
    沈晗黛借着這一點光,模糊的看清立在岸邊熟悉的高大身影,手臂上血流如注,血線滴落到他腳邊。
    他也一眼看到她,隔着人群與她遙遙相望。
    這一眼深情厚意,好似包含了無數的千言萬語。
    沈晗黛用指甲掐着掌心,維持着自己面上鎮定的表情,随後在原地站定,對着鏡頭語氣穩定的講述道:“現在是淩晨6點05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泰國清萊府湄公河畔。經過長達近七年的跨境追捕,中國澳區警方在昨夜冒着大雨,順利在此地将一大型跨境毒品集團的首腦逮捕歸案……”
    她講到這裏,職業的将手往後一指,章現将鏡頭搖過去,避開了警方的臉,對準依次被押解上車的罪犯和犯罪分子逃跑時的作案工具。
    “快艇上有若幹柄槍支,被罪犯盜竊駕駛的警車上有數顆子彈留下的彈孔,這都是昨夜我國澳區警方與犯罪分子對峙時留下的。”
    救護車抵達,車上的救急醫生擡着擔架将重傷的警員擡上救護車。
    “孟先生,你快上車包紮一下手臂吧。”
    孟行之沒有動,仍舊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視着此刻正站在前線面對鏡頭采訪的女孩。
    她神情自若,鎮定無比,明明沒有化濃妝穿精致禮裙,連那頭如雲的烏發都綁成了簡約的麻花辮,只安靜的垂在肩頭。
    可孟行之卻就是覺得沈晗黛美的在發光,美的讓他移不開眼,甚至忽略了手臂上的疼痛。
    “以上就是本次報道的全部內容,我是澳區電視臺記者沈晗黛,後續相關內容我們會持續跟蹤報道。”
    錄制收音結束,沈晗黛回頭看向孟行之,章現同她講話,她沒聽清:“我有點事。”
    醫護人員在為孟行之包紮手臂,沈晗黛小心翼翼的走向孟行之,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直到醫護人員包紮完畢離開他身邊,她才敢停下腳步。
    卻還是和孟行之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離,沈晗黛不敢再上前,霧氣彌漫她的眼眸。
    沈晗黛哽咽的試探:“……我現在可以抱你了嗎?”
    孟行之聞言,面上露出沈晗黛從未見過的神情,她還來不及細究這神情其中深意,他便已經毫不遲疑的大步向她奔赴而來,用力的将沈晗黛摟抱入懷。
    沈晗黛壓抑了許久的情緒都因男人的這個擁抱爆發出來,她緊緊摟住孟行之,卸下所有的成熟和鎮定,像從前很多次一樣,依賴的把頭埋在男人懷裏嚎啕大哭。
    孟行之輕輕的撫慰女孩瘦弱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在他懷裏不再顫抖,孟行之才将她的臉捧起。
    他指腹溫柔的擦拭沈晗黛眼角的淚,“就這麽冒冒失失的追着我來異國他鄉,難道不怕我其實才是那個幕後黑手嗎?”
    “你不是……”
    沈晗黛嗓音嗚咽,語氣卻堅定:“你是我的英雄……”
    不需要任何的解釋,也不需要旁人的證明。
    沈晗黛無條件信任孟行之。
    You are my hero.
    孟行之凝視沈晗黛的目光變得更加缱绻深情,他低頭近乎虔誠的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曙光從下了一夜雨的厚重雲層裏探出頭照亮湄公河面,所有的黑暗在這一刻都無所遁形。
    唯餘,歷經波折的戀人在岸邊投下相擁的美好身影。